折喜迷迷糊糊睡着了,可怎么睡都不安稳。
她梦到了第一次见到徐以媛的场景。
那时候她还住在南镇孤儿院,南镇才那么大,谁家夜里有个什么事,第二天家家户户都知道了。
折喜自小在南镇长大,自然也知道镇上来了一位年轻貌美女人,却带着个和她一样大的男孩。
女人租下的房子就在孤儿院不远处,所以女人是孤儿院的妇女们吃饱了常磕叨地闲话:什么狐媚脸,未婚先孕,一看就不正经人。
折喜没有去过学校,因为孤儿院妈妈知道学校里所有老师讲的东西,然后讲给他们听。
所以孤儿院的孩子都是不用上小学的。
上课的时候,那些数学题她听得很费力,她佯装看着孤儿院妈妈,其实是透过锈铁护栏盯着人来人往的街道。
后来,那条路终于有了一丝不一样的风景。
就是女人和男孩。
每天清晨,女人一手提着菜篮,一手牵着男孩的小手去学校。
男孩背着深蓝色的书包,穿着洗得发白的衣服,一双帆布球鞋,鞋边很白很干净,
她低头看看自己破旧的鞋子,这是阿姐穿小的鞋子,等她穿小了,就可以给阿妹了。
恰好男孩的头往这边看过来,唇红齿白,那是一张很好看的脸。
她却有些不自然缩了缩脚。
尽管男孩的视线并没有落在她脚上,她还是觉得不自在。
后来她才明白,有钱人和穷人家,是骨子里的不同。
折喜第一次正式认识徐锡宁,是在一个很尴尬的时期。
男孩与一条棕色的野狗对立,野狗吐着舌头,男孩害怕得都快哭了,踉跄往后退,抽噎着鼻子一个劲地说:“别过来!你别过来!”
折喜不知道那是普通话,只觉得男孩说的方言都比南镇的方言要好听。
野狗摇晃着尾巴向前靠近,仿佛惊慌失措的男孩在它眼里就像一个玩具。
折喜当时就有一种异样的想法,就是要救他,她掏过鸟窝下过水摸鱼,与蜜蜂斗智斗勇,像个小魔王,一点都不怕狗。
以至于很久以后折喜想起这件事,都觉得自己像个女英雄,成功地解救了心怡的王子。
尽管后来事情有些偏差,就是她被那条狗咬了大腿。
可能是脑袋一抽吧,她恶狠狠瞪着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咬回去了。
狗“汪汪汪嗷嗷嗷”叫。
而她一脸泪水,一嘴毛,要多狼狈就有多丑。
折喜想她会喜欢徐锡宁可能就是这一次。他没笑话她丑,而是用一种极其气愤的目光,挥舞一根臂大的木棍,对着狗恶狠狠地说:“你走!你走!”
尽管他被狗围着,他也没露出过这种凶残表情。
折喜愣愣看着男孩疯狂挥舞手上那根木棍,可其实木棍怎么打都没有落在狗身上。
后来折喜问他,他仰着头,语气无比认真,“狗也是生命啊,妈妈说打了它,它会受伤的,受伤了很疼的。”
徐锡宁真的很善良。
是她这一生见过最好的男孩。
女人不知从哪听闻消息飞奔过来,先是赶走了野狗,又摸摸徐锡宁头,然后掀起她的裤子,看到她大腿上的狗牙印,二话不说抱起她去往不远处的门诊。
风呼呼的吹啊,她被女人抱在怀里,向前奔跑,她悄悄抬头看着女人温柔的脸,心想,原来她不像张婶婶说的是那种不正经人。
女人温柔的声音不停地安抚她,“疼不疼,别哭……很快就到医院了。”
她用力点点,把头埋在女人怀里。
其实一点都不疼呢。
在门诊,男孩给她买了好多零食,抱着她腿上的伤口哭得稀里哗啦,含糊不清地说,“妈妈说我不是男子汉,男子汉怎么会要女孩子保护呢,所以下一次换狗咬我……”
后来,她知道了男孩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徐锡宁。
再后来,她经常去女人家蹭饭,她亲昵喊女人“徐姨”。
她觉得徐姨做的菜可好吃了。
好像……
她想了很久,也形容不出来。后来长大了,她才知道,像是妈妈的味道。
——
折喜从梦中醒来,脸颊满是泪水斑驳。
她抱着双臂,蜷缩成一团,呜呜地哭了好一会。
锡宁离她去了。
现在连徐姨也要离她走了。
这世界到底是……只剩自己一人了。
心里突如其来的一个想法让她头脑清醒,她想要去看一看徐以媛,心里是怎么想的,脚已经下床了。
徐以媛的房间在二楼。
折喜下楼时透过门缝隐隐看见徐以媛房里有灯,她觉得疑惑,连门都没敲,就推门而入。
床头亮着鹅黄色的台灯,徐以媛疼得蜷缩成了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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