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裁缝背着手,喜滋滋的往家里走,这样算下来他能省下不少工钱呢,小户人家过日子,不就是得勤俭节约嘛,节省一点儿是一点儿。
远远看见二歪穿着那件寿宴袍子在大街上晃荡,白裁缝笑着摇头,又想起唐氏说的“你就应该说到他脸上,别惦记人家水仙”,他不愿意跟这样的人费口舌,拐进一条胡同,绕道回家。
给家里人一说工钱的事儿,一家人皆大欢喜。
雨生说:月亮,你真是咱们家的福星啊,你看自从你病好了,咱们家啥都好起来了,井水也让咱们用了,连盖房子人家都主动给咱少要工钱了。
巧儿说:就是,就是,月亮就是咱家的大福星。
月亮淡然的笑了笑。她希望自己真的是个福星,为这个家带来更多好运气,爹娘可以衣食无忧,哥哥和嫂子可以过得不那么辛苦劳累。
农历八月初六,白裁缝一家人焚香磕头之后,张老三带领七八个盖房的人动工了,到九月十八房子落成,只需晾晒通风一月左右,祛除潮气就能乔迁新居了。盖房期间的操心劳累不必细说,村里都有老话:盖个房子脱层皮。但是即使脱两层皮、三层皮,心里还是高兴的。白裁缝去空荡荡的房子里来回溜达,看着亮堂的新房子,心里也跟着亮堂起来。
今年棉花也是大丰收,一朵朵开的跟天上的白云似的,这棉花是一批批的开花,这一批刚摘完,下一批又开花了,除了月亮还有一件接一件的衣裳需要在家里做,其他人都上阵摘棉花了。
这天吃过早饭,四个人又匆匆忙忙去棉花地。月亮专心致志做衣裳。听见一个女人在院子里喊:有人吗?家里有人吗?
月亮隔着窗户一看,不认识,想着应该是来做衣裳的。就招呼她进屋。
女人病恹恹的样子,脸色蜡黄,头发凌乱,手上还牵了一个两岁的男孩,孩子虽然脸上抹得像个泥猴,倒是挺精神,滴溜溜的眼睛东瞅瞅西看看。月亮一看,赶紧给她倒了杯水,还没等她接住,那小孩在一边直嚷嚷:娘,我渴了,我要喝水!就一把抢了过去。月亮只好又倒了一杯,女人接过去喝了个底朝天。这才开口说话。
“巧儿不在家?”她问。
“嫂子去田里摘棉花了,你找我嫂子有事儿?”月亮说。
“我是巧儿的嫂子李春桃,就是来找她的。”女人说。
月亮这才知道眼前这位是嫂子的嫂子李春桃,这小孩就是嫂子的侄儿小包子。
这时候小包子喝完了水,又拽着李春桃的衣角奶声奶气的说:娘,我饿,我想吃馍。
月亮一听,赶紧去厨房拿了两个的馒头,两个煮鸡蛋,端来一小碟咸菜。
“嫂子,这是小包子吧?你俩都没吃饭吧?家里也没有其他现成的饭菜,先凑合吃点垫垫肚子吧。”月亮客气的说。
小包子抓起一个鸡蛋在地上磕了磕,自己很快把皮剥了,鸡蛋印上黑黑的小爪子印,张嘴吃掉少半个,因为吃得太猛噎得直翻白眼,月亮又忙不迭的给他喂水。
那边李春桃也毫不客气,根本没空儿管小包子死活,抓起馒头一大口一大口的吃,很快一个馒头就着咸菜吃完了,又拿起第二个。
两人风卷残云一般把馒头鸡蛋咸菜吃完了。月亮看得一愣一愣的,心里想:这得多久没吃饭啊,饿成这样。
李春桃用袖子抹抹嘴,看月亮脸上的表情,毫不掩饰的说:终于吃个饱饭,你就是月亮吧?你知道不?我已经一个多月没吃过白馒头了。
这让月亮着实吃惊不小,情不自禁的脱口而出说:啊?为啥?
李春桃斜着眼看了一眼月亮:为啥?穷呗,没粮食呗,还能为啥?哪像你们吃香喝辣。我们娘俩是吃了上顿没下顿。巧儿嫁到你们家算是嫁对了,不愁吃不愁穿。她现在真是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啊,半年八个月还不回那个穷家一趟。
月亮忙解释:嫂子,我们家这几个月忙的事儿太多了,先是准备盖房子,忙活了一阵,后来棉花地又旱了,发愁了一阵,这前一段房子盖刚好,棉花又该收了,我嫂子她天天忙得手脚不沾地呢,不是故意不回去。
李春桃吃饱喝足脸色渐渐泛出一丝红润,小包子吃饱开始趴在他娘腿上打瞌睡。
李春桃不想再跟月亮费口舌,给她说多少她也不会明白她一个寡妇带着孩子的苦,她摆摆手说:你去做你的衣服吧,我就等着巧儿回来。
月亮看李春桃一副来者不善的样子,自知自己招架不住,干脆不和她说话了,闷头忙活自己的事儿。
这边李春桃没事儿可干,就盯着月亮做衣服。看着月亮手里拿着一块五彩缤纷的布料,仔细一看就跟天上的彩虹似的,红橙黄绿青蓝紫,一条一条的排列着,十分好看,她从来没见过这样的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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