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欢看着巫赫利落的动作,心下又增了几分崇敬,他就是这样的人,精益求精,行事严谨。
“伤患在拔箭头时居然还昏迷不醒,似乎丝毫不感觉疼痛。”
巫赫道:“他感觉到了,你未察觉他双手已成拳?”
执欢意外,这才看到伤患双手紧捏,不由惊叹,方才拔箭头时他毫无动静,巫赫为他缝针时亦毫无反应,这般忍耐力着实叫人叹服。
“用药酒清洗他的伤口,给他包扎起来,别让伤口碰了水。清洗完了给他安排房间,在我研制解药出来之前,不能离开医馆。”
执欢点头。
巫赫又道:“他身上的毒很奇怪,应该是中了辽国宫廷禁药。一时半会儿解不了,我需要研究几日才能炼出解药。”
“禁药?”执欢讶然。
巫赫轻咳一声,淡淡的扫了她一眼,“别想歪,只是早年间禁止传出的一种剧毒,常人一旦入口,便无药可救。”说着又看了榻上的伤患:“这人却在沾染此毒后坚持到现在,实属异数。”
执欢红了脸,她确实想歪了,以为是那种需要女人来帮他解的毒呢。
“若是鹤顶红,哪里能救活?”
巫赫道:“不是,这种禁药参杂蟾毒,名曰断魂。”
执欢默念“断魂”二字,目光投向那满脸还是血渍的人,到底是何种怨恨,居然要这人尝尽痛苦。
“处理一下,我去换件衣裳。”巫赫丢下针线,左右瞧了眼自己的双手,极为嫌弃的样子。
“去吧,这里交给我。”执欢领会。
巫赫走后,络腮胡子迅速进来,要上前看伤患,被执欢阻止:“包扎好了你带他到里面客房去住下,他身上毒解了才能离开。”
络腮胡子拜下,“务必治好他,日后必有重谢。”
“能救的我们不会袖手旁观,该你出的诊金一分都不会少算。你且起来。”执欢说着拧了把棉巾,擦拭伤患带血的脸。“回头去买些贴身的衣服给他,这些铠甲洗净了收起来吧。”
络腮胡子点头,“是。”
当伤患棱角分明的脸擦净后,执欢愣住。
这人与巫赫一样,人中龙凤,生的极其好看。
“这位夫人,我看已经包扎差不多了,是否可以把他抬进里面去了?”络腮胡子说。
执欢回神,连忙叫巫烬一起来帮这络腮胡子,把人抬到客房去。
洗净了手后,回到后院。
巫赫正挑选着衣服,不知那件好,见执欢来了,他道:“方才那衣裳不能穿了,丢了吧。再帮我选一件适合的。”
执欢点头,笑着道:“只要干净穿就是了,别挑来挑去,坐完堂还是要换的。”
“倒也是,你与红笺洗衣也累。”巫赫笑着随意选了件衣裳穿上,衣衫整齐后,又从柜中取出一个小包裹递给执欢:“这个送你,以后坐堂或者给伤患处理伤的时候便戴上。”
执欢打开包裹来,里面赫然裹着两条月白色纱巾,她以为是手帕,却见纱巾上面两角连着两条细带,带子那头各有两颗大珍珠。
“这……?”
巫赫从她手中取过一条纱巾,轻轻抖开,拉着两条带子,绕到执欢身后,将纱巾戴到她的面上,两条带子绕过她的耳朵,系在脑后。
“虽说病人面前不分男女,但毕竟还是有别,我也不喜欢以后别人盯着你看。”巫赫帮她系好,扳过她的身子,让她面对自己。看她只露出一双水灵的大眼时,他十分满意:“这样也很好看。”
执欢心里有些想笑,当初刚坐堂给人看病时,她就不习惯,尤其是给男子看病,她每次都不好意思,在他严厉的批评和教导下,她慢慢的开始尝试打消男女之别的观念,到最后,只要是病人于她来说已无男女之分。现在他却又告诉她要注意男女之防……虽然他说的没错。可这样反复无常真的好吗?
“怎么,不喜欢?”
执欢摇摇头,“这连城谁人还不认识我?这忽然戴个面纱,有些奇怪。”
巫赫摇头,郑重其事地道:“近期连城多了些驻守的官兵,估摸着仗就要打到连城脚下,这段时日别随便出门,尤其是远门。”
执欢点头,今早发生的事情历历在目,今后自当不任性不随意行事。
“嗯,随我去看看方才的伤患,再研究一下解药的事情。”
执欢应下,伸手抚了抚脸上的面纱,微微一笑,跟上巫赫的脚步。
来到方才伤患所住的客房,那络腮胡子的人守在伤患床前,一脸憔悴。
巫赫对他道:“不用担心,你这朋友暂时死不了,你只管去休息,休息好了才能有精神照顾他左右。”
络腮胡子道:“方才已听巫先生徒儿说过,只要巫先生愿意出手帮忙,我们大人定不会有事。”
执欢笑着接嘴:“这是自然,还没有谁能比得上医圣巫赫先生的,你且放心将你们大人交给我们,还你一个活蹦乱跳的人。”
络腮胡子一听是医圣,连忙跪下:“路虎有眼不识泰山,今日居然碰上医圣巫赫先生,几年前我们大人还派人寻过你!只可惜当初并未寻着。没想到今日却蒙巫先生救治!”
巫赫挑眉:“噢?多年前寻过我?”
寻他的人多了,只可惜当初师妹离开,他没心思行医救世,故而隐居烟光谷多年,对外面的人和事一概不管不问。
路虎道;“我家大人当年寻先生是为了给瞎眼的妻子治眼疾,只可惜……没寻着先生,又把夫人给弄丢了。”
巫赫暗自翻了个白眼,连自己媳妇都能弄丢,也真是人才……
床上昏迷之人呼喊出声:“执欢!执欢别丢下我!”
在场的人都是一愣,路虎第一次见他说梦话,喊地还是夫人的名字。
巫赫又无所谓的撇撇嘴,就这副伤痕累累的样子还能找回媳妇不成?
然而,执欢却有种奇怪的感觉,不知是错觉还是什么,总觉得,那名字她似曾相识。
“让巫先生见笑了,我家大人是第一次这样……”
巫赫笑了笑:“我们行医之人见多了怪事,这种梦呓很常见,你不必慌张。”
路虎讪讪一笑,“原是我大惊小怪了,实在抱歉。”
“无妨,你且出去一下,让我同夫人为你家大人再看看。”
路虎应了一声,又看了眼方才就见过的现在却戴上了面纱的女人,朝她颔首,“那就麻烦二位了。”
门关上的那一刻,巫赫摸出了银针在伤患的手指上扎了一下,将血滴在一个小瓷瓶中,“容欢,给他手臂伤处上点金创药,再去把仅留的两粒解毒丸给他吃了。”
“好。”执欢应着去拿药箱中的药,刚给伤患手臂上好药,她的手却被紧紧握住:“执欢!我一定找到你,绝对没死,你绝对不会死。”
执欢想要挣脱他的禁锢,却不想他拉着她死活不放,甚至她一动,他握的更紧,几乎扯疼了她。
巫赫紧蹙眉头,看到那只爪子握着执欢的手,他心里超级不爽,上前点了那人的穴,他便松了手,闭眼之前他还说:“执欢,我就知道能找到你……”
“以后若非必要,还是让烬来照顾病人吧。”巫赫面色不悦,“叫你让人占了便宜,爷心里不快。”
执欢收回手,揉着方才被捏红的手腕,“别人昏迷之中喊错人也是正常。”话说完,心思回转在那伤患口中所喊的名字上面,她越发觉得这名字她觉得熟悉,非常熟悉。
巫赫也没话说,总不能跟个半死不活的病人计较那么多吧?
“我看看。”巫赫轻轻拉过执欢的手,左右瞧了下,“这伤患武人出身,力气不是一般的大,捏骨折就麻烦了。”
执欢要抽回手却无法动弹,“你行医的还不知道么?这能伤到什么而且我哪里那么脆弱,放开我,没事。”
巫赫放开她,笑了笑,“你出去吧、让烬来做我下手。”
执欢应下扶着手出去。
巫赫看着病床上的人,闭了闭眼,心思百转千回。方才那叫路虎的人说几年前这人寻过他,要为失明的妻子治眼,床上这人喊得名字也带一个“欢”字……
心中忽然有些害怕,害怕身边这个女人想起过去,更害怕“容欢”就是这人口中的“执欢”。
这六年里,就算是没长心的石头和她相处,都能摩擦出感情,更何况他这个性情中人。
他……似乎,比自己想象的更喜欢她一些。
希望这么大个世界里,这么凑巧的事情不要发生在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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