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七岁拜云来派第57任掌门为师。
师傅留着一把小胡子,黑色的圆墨镜一闪一闪的,一身道袍,很有老电影里神棍的风范。所以等他说,“小友,贫道观你根骨极佳,适合修道,不如入我云来派吧”的时候,我一时好奇没有直接拒绝。
真的,我那时候只是想看看他下一步怎么表演而已,是忽然拿出迷药把我迷倒,还是好言好语哄骗,让我和他去某某地方。
拍花子,简称拐小孩儿的,都是这样的。小爷我只是好奇心比较旺盛,同时也比较信得过我们小区门口的保安,刚刚退伍的特种兵大哥而已。
我犹记得那年,师傅看着我扭扭捏捏用脚踩着石灰块在地上画所谓的隐蔽的sos,笑得特别慈祥,他没有让我吃什么,也没有迷晕我,他只是给了我一把雨伞,让我回家交给爸爸,又给了我一捆蚊香,让我晚上在客厅里点燃。
我当时整个人就是一抖,别误会,贫道我是兴奋的。
我觉得我遇到了蓄谋已久的入室抢窃犯罪,于是一面乖巧地点头,等到师傅说,“贫道有事先走一步,三日后到你家禀明你父母”之后,就立刻拨打了舅舅的电话。
顺便说一句,我舅舅是刑警来着。
当晚在我家里,舅舅和他带来的专家一起‘解刨’了那把雨伞,结果发现这真的只是一把普普通通的雨伞。众人疑惑不解,出于谨慎,舅舅还又到门口的便利店里去买了一把几乎一模一样的雨伞,让爸爸放在包里,不要拿出来。
至于蚊香,那真的只是蚊香,并不是迷香。当然我们并没有点燃它。这一晚我们一家人守在漆黑的客厅里。除了我妈、我舅、我舅的同事,还有我爸四人被蚊子咬得满胳膊红肿以外,什么也没有发生。至于我,道爷我天生不受蚊子待见。
如此这般,大家都疑惑极了,我看了看被‘碎尸’的雨伞和蚊香,心里想到了一部有名的小品——“逗你玩”!
三天后,师傅果然来了我家。
当时气氛还不错,我爸妈本着“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的原则,婉拒了他收徒的请求。师傅也没有恼羞成怒。他只是对我爸妈说,“孩子还太小,你们做父母的盼了她这么久,也不容易,好好保重身体吧。”
师傅就这样离开了,我们一家胆战心惊了一段时间,爸妈不停地教育我,以后遇到像我师傅那种神棍就不应该搭话,否则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骗了,被拐了。
我深以为然地点点头。我认定了师傅一定跟踪过我,不然他怎么知道我家在哪儿?我猜测,他大概是发现了我舅舅的特殊职业,所以才放弃了这个邪恶的计划。
没过多久,我妈被检测出有孕来。我们家人都陷入了狂喜,要知道,我们家单传了至少有五代,如今我妈居然有了第二胎,这实属不易。
我默默想到了师傅说“孩子还太小”之类的话,忽然觉得他当时说的可能不是我,而是我妈肚子里那位。不过我很快就把这种荒谬的想法抛之脑后了。
又过了几天,一场大雨,我爸在回家的路上遇上了他汽车抛锚的老板。老板正有急事,我爸热心地要把自己的雨伞借给他,老板看着雨下得挺大,不太好意思要,结果我爸在包里一摸,居然摸出来之前放进包里的那把黑伞,这下皆大欢喜。
老板在公司公开表扬我爸心思细,做事有备无患,不久我爸就升职了。我想了半天,还是觉得这事儿主要应该归功于我爸为人热忱,而非那把雨伞。
几个月后,我妹妹艾玛出生了,全家一片欢腾!
又过了几个月,艾玛高烧不退,输液也不管用。
我们家人急坏了,这时候师傅突然出现在我妹妹的病房里。他赶在护士报警之前,大手在我妹妹头上一摸,我妈一声尖叫,拼命把我妹妹抢了过来,当然我师傅也没有拦着就是了。
这时候奇迹发生了,我妈、我爸、我奶奶、我爷爷轮流摸了摸我妹妹的头,我们惊讶地发现,我妹妹她居然退烧了!
我们家所有人都觉得这事儿太神了!科学绝对解释不了!
等妹妹健康起来以后,我师傅再次登门,我们全家老少包括我奶奶爷爷、舅舅、舅妈、姥姥姥爷,一起认真严肃地讨论了我拜师的重大议题。
会议在友好的气氛下召开了。
PS一点,气氛之所以友好,是因为我舅舅已经从他从事国家机密事务的战友那里得到消息,我师傅所在的云来派果然不是一个邪教,反而是一个有历史有根基的名门正派。虽然派里的人物个性了一点儿,但在国家那里都是有号的。
得到舅舅暗示的家人们抱着十二万分的热情接待了我师傅。我来自英国的奶奶还用她地道的中文叫了对方一声“老神仙”。我发誓,我当时就看到我师傅脸上一抽。
咳,会议的主题是,小爷我要不要拜师傅为师,加入云来派。
我妈特别纠结地问了道士“三缺五弊”的问题,师傅就特别友好地和她讨论了残疾和修道之间的因果问题。我研究哲学的爷爷听了连连点头,被我奶奶瞪了一眼。
“三缺五弊”告一段落后,下面的议题是少小离家清修的问题,我妈妈表示不忍心儿子小小年纪吃不上肉,还要离家不归,上不了学当文盲,最后还要打一辈子光棍儿(后面两点得到我爷爷的充分重视)。
师傅表示可以与时俱进,利用我寒暑假的时间跟随他修行,此外,云来派没有忌口,可以正常婚丧嫁娶。
最后说到了最重要的一点,小爷我到底要学什么。师傅没有给出具体的答案,或者说他说的那些五行八卦生死道都太抽象了,小爷我当时的年纪听不懂。
总是,会议的结论是,我们决定考虑考虑,三日后回答我师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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