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那书轴竟飞快旋转了起来,铺开的书卷缓缓展开,长至窗外,一路延伸到天边,还不见尽头。
时隐时现的墨色落在其中一段上疏忽停下,字迹现了出来,如水月镜映出的幻境一般,小白泽的身影越来越清晰,只不过水月镜里的是幻境,这往生书里的却是真实。
这书上所写短短的一段字句,便是白泽的一生么?
如画卷般此地呈现在眼前,她匆忙而坎坷的一生。
“还有三日,父亲三年丧期便满,到时候将你封新城长公主,九哥一定让你风光出嫁。”
“我要娶你时你还是衡山公主,真正娶到你已是长公主了。”
“你这是要嫌弃我吗?”
“岂敢!是我长孙诠占了个大便宜才对!”
“以前我有耶耶撑腰,现在我有九哥,你要是敢欺负我啊——”
“是的是的,就去给你哥哥告状是不是?”
“九哥!长孙诠绝无谋反之心!你不能这样对他!”
“朝堂之事,你不必过问,回去吧。”
“九哥,我愿随他一起流放巂州!”
“不许!”
“我并未想到长孙诠会被人在巂州暗杀,白泽······”
“白泽,我知道你怨九哥,可你不能总这样折腾自己的身子,京兆韦氏这门亲事,你一定要应下。”
“陛下,驸马遇主不以礼,可恶至极!”
“长公主是病死的!我并没有不善待她啊!陛下休听他们一派胡言!”
“诛韦正矩给我妹妹陪葬,流其一族!将新城长公主······以皇后之礼葬下吧······”
“白泽她,今岁多大了?”
“回陛下,长公主虚岁刚满三十。”
画面就留在九哥遥望昭陵的背影,身后月色凄然,千山沉寂。
尽管只有断续零碎的画面,我还是觉得心里隐隐作痛。
不过更感慨的,应是嘲风吧。他面上依旧是那副无所谓的样子,可此刻定是思绪万千。沉默到最后,轻叹了一声:“好吧,舜华上仙,还是你赢了。”
嘲风似乎很无奈地啧啧了两声,道:“那便让我陪她行完及笄礼吧。”
“看着她赐字及笄,那之后,我自会毫不留恋地离开,再也不出现。”
他看我一副不相信的样子,又笑了:“你别这样看我啊!告诉你,上古神兽还是很有尊严哒。”
舜华和嘲风几百年见不着一次面,说要借此出去叙叙旧吹吹牛,等他们二人离开后,白泽的寝宫里,就只剩下我了。
我看着睡梦里的白泽,她睡得很安稳,那个梦里的大怪物,他一身雪白的柔软皮毛,隐隐淡青冷色,头上是一对硕大的犄角,月色下闪着银光。
她叫他大怪物,他就蹭蹭她的小手,喊她小丫头。
她挂在他那对犄角上荡秋千,咯咯地笑。他背着她穿过九成宫,天台山、凤凰山、石臼山、还有碧城山,百里的山山水水,从山麓云雾奇松,到山脚百花绿草,每一番风光独好。
倚在他柔软的背上,小姑娘笑累了,睡得正酣。
可躺在榻上的白泽,睫翼轻颤,缓缓睁开了眼睛,那双大眼睛看着我,都舍不得眨一下。
“兕子,我是在做梦对不对?”
我也在她的榻上躺下,把头轻轻枕在她的枕头上,轻声道:“兕子有什么好,和你抢被子,和你抢石榴吃,从来都不知道让着你,你还总吃醋,说耶耶和九哥最疼兕子了都不来陪白泽玩,兕子的飞白写得比你好,背书也比你背得快,耶耶每次夸她你就嘟嘴抗议,她还总说你是缠人的小尾巴,甩也甩不掉,你说她有什么好,你还总惦记她?”
被子里的小手紧紧拽着我的袖子,像小时候一样淘气地把小脚丫往我身上蹭了蹭,这回却没有躲在被子里偷偷笑了,依旧不眨眼睛地看着我,声音里却带了哭腔——
“因为,那是我姐姐啊······你说,天下怎么有这么不负责任的姐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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