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的宫人就哄着我劝着我,说哥哥还有正经事要做,我长大了,不能总缠着他。
有次耶耶看到了,悲从中来,他说,以前在府中,每次他出门,我的小姑姑也是这样缠着他,可怜巴巴的,怎么也不肯放手。
耶耶一定没有想过,我活得还没有那位小姑姑久,等过去很多很多年以后,连温和儒雅的九哥也变成了一个老头子,他再来凌烟阁,会不会想起,曾经缠着他的那个小尾巴?
“君集之罪!天地不容!君集之罪!天地不容!”
我是被一阵可怖的呐喊声吵醒的,揉了揉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这里······是刑场?!刑台上那个面无表情的人,和画像一模一样的脸,竟是侯君集!
一阵冷风略过,我捂住眼睛,待在看时,却仍是在凌烟阁,一片死寂。
“凌烟阁?我刚才分明看到······”
“那是梦境,被囚禁在这高阁里壮志消磨的梦境,”传来一个粗犷却又格外平静的声音,一字一顿道:“日复一日,噩梦相缠,罪有应得······天地不容。”
我这才注意到,一直盘腿坐在阁子正中的人,棱角分明却已见苍老的脸。
【三】
大漠长天回顾。
在这个小小的阁子里,我看到侯君集生前的故事一幕幕重演,从初见到别离。
故事很长,带着远方驰骋沙场的血气方刚,和长河日暮的铁马铮铮,而那个红衣裸足,如九天仙女一般惊艳了众生的女子,是日复一日冷酷无情的厮杀里,唯一的色彩。
初生牛犊不怕虎,他跟着隋炀帝西征吐谷浑时,一个人单枪匹马,趁月色巡视敌营。敌兵没遇着一个,却救下个差点被人轻薄的姑娘。明艳的外衣下,红裙裸足,轻轻掀开幂篱,一双昆仑美玉般的眸子,近乎美艳的五官,眉心处一抹朱砂红。
是不同于中原女子的美艳妖娆。
他怔了怔,出神了片刻,便调转马头往回走。
走了一段路,却发现那女子一直跟着他,他勒住缰绳道:“没事了,你可以回家了。”
“你方才为了救我,弄坏了刀。”
他哑然失笑:“区区一柄刀,我还能让一个姑娘家赔我不成?”
她的眼神却格外认真:“吐谷浑的女子,向来知恩图报。”
这一次,他在看向她时,不是惊艳于她的美,而是另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看到那一双白皙的足踩在碎石道,他在马上向她伸出手,道:“上来!”
每晚重复的场景,那个身着异域服饰,五官美艳的姑娘,安静地立在铸剑炉旁,熊熊火光衬着她灼灼红衣,美艳不可方物。
“将军,弄折了你的刀,熙月定还你一双吐谷浑的宝剑。”
她轻轻褪下色彩明艳的外衣,挽起袖子露出白皙的小臂,下一瞬,手持匕首毫不犹豫地刺向自己柔软的手腕,血珠溅了出来,蜿蜒成一道细细的血痕,顺着小臂落在铸剑炉中,混着燃烧正旺的炉火,发出噼啪的响声。
一旁的少年一个健步冲了过去,撕下衣角浅色的布条,忙乱地缠好腕上的伤口,语气嗔怒,“你这是干什么?”
太过零散漫长的回忆淹没了我,悲伤,为何所有的回忆里全是悲伤。
刺痛双眼的是大漠的黄沙,还是我看不懂的、这难以承受的悲伤?
醒来时已是清晨,日光透过凌烟阁的窗棂,暖暖地落在身上。我睁开眼睛,竟看到身边坐着个美艳的红衣姑娘,裸着白皙的一双玉足,手轻轻搭在膝上,看着身侧那把如昆仑美玉般透着寒光的剑,轻轻哼着一曲听不懂唱词的调。
我使劲揉了揉眼睛,她看向我,露出一个明艳美好的笑容,“小妹妹,好久不见。”
注:观音婢,长孙皇后的小字
②后世多认为平阳公主应是李世民的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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