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突然想起了什么,是的,我们见过面的,均州府邸阎婉的那幅画,北周的清都公主。
“人死了就该回到该去的地方,如果没有特殊的因果,是不能长留世间的,若非要如此,便是逆天而为了,逆天而为的孤魂,每隔几日便要重新经历一次自己的死亡,年复一年,直到她对尘世再无念想,愿意离开再世轮回。”舜华说这话的时候有种难得的认真。
前朝的清都公主,那个不输男儿的宇文灼,为什么竟会死在那场火中?又是谁,敢这样对待一位公主。
我觉得,我有必要再去顺阳王府一趟了。
【三】
阎婉没有想到我会再次拜访。
“二位离开后,殿下的病情确实好多了,不仅身子好起来,似乎是多年的心结,也解开了。”
我默然,其实解开他心结的,不是我,而是太子哥哥,但愿这次,四哥是真的放下了。
“不过我这次来,不是要见王爷,而是专程为求一幅画而来。”
“你医好了殿下,就是王府上下的恩人,大恩不言报,阎婉又怎么会吝惜一幅画?”
“可我想要的,”我咬了咬嘴唇,觉得此举过于冒昧,可既然应下了的事,我只好硬着头皮开口,“我想要的,是清都公主的那幅画。”
果不其然,阎婉面露难色。家中女眷的画像怎可随意赠人,更何况,清都公主于她,还是长辈。“若觉得为难便、便罢了吧。”
可阎婉只是略想了想,并没有多问,便依旧笑道:“没关系,走吧,我带你去画阁。”
走在廊子里,我趁机向阎婉提到:“早就听说阎家三代皆精于书画,清都公主又是位侠气不输男儿的奇女子,想当时定是一桩才子佳人的美事了。”
“阿翁的故事我也是常听家父提起,能篆书,工草隶,尤善画,为当时之妙。身为上柱国的次子,七岁便袭爵石保县公。至于清都公主,听到的却寥寥,只知阿翁当年奉命入宫作画,被武帝赏识,便招作了驸马。”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总觉得对于这位清都公主,她有几分避而不谈的意思。
阁子中尘封的淡淡墨香让人很舒服。
案上摆放着很多卷帙,精巧雅致的书几像是刚被擦拭过,看得出,阎婉常来此处读书。
不一会儿,阎婉便抱着一个小竹箧走了过来:“阿翁过世的时候,命人把家中他所作的所有书画尽数焚烧,我觉得可惜,便淘气把这个小竹箧藏了起来,里面都是阿翁随性所作,从未示人的画卷,这些年从长安到均州,我一直小心保存着。”
她将画卷一幅一幅拿出来给我看,笔锋清奇,画境清幽,确实是难得一见的大家之作。只是奇怪,这几幅画多与江南有关,古镇或水乡,青青石桥,长街尽头,桃花灼灼。阎毗,却是自幼生长在长安一带。不知为何,分明是静好的景色,却读出了几分落寞的味道。
那幅钿青牙轴的画卷格外显眼,上面所绘的小像已有了年头,泛黄的布帛上,画中人着鹅黄小衫,新绿襦裙,眉目婉转灵动,几分俏皮可爱,上扬的嘴角还带着些许傲气。
如此细致的笔触,真真是栩栩如生。
“这画上的人,确实是清都公主宇文灼,可她其实,并不是我的阿婆。”
我愣住,“婉姐这话是何意?”
“隋灭了后周,故国覆灭,前朝贵戚又怎能保全?阿翁在杨勇手下得了个差事,可是后来杨勇太子之位被废,隋文帝迁怒于阿翁,将全家贬作为官奴婢两年,才得以放免为民。”
“那为何说,清都公主并非你的阿婆呢?”
“杨勇被废的那一年,家中莫名起了一场大火,清都公主,连同阿翁毕生所作字画,全没于火中,家父出生于一年后,我的阿婆本是另一位夫人,至于后来炀帝嗣位,盛修军器,阿翁谙熟此事,便被召回,渐渐得到重用,家中的境况才好了起来。不过阿翁在世时,绝口不提清都公主已去之事,对外仍以公主之称,称呼我的阿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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