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医院的时候,苏铭辄见阮蓝半点精神都没有,便要背她。阮蓝却语气委婉,态度强硬的拒绝了。
苏铭辄直起在她面前俯下去的身体,回过身去俯视着阮蓝的脸,想要说什么,但终究什么都没说。他只是默默抄起她的包背在肩膀上,扶着她小心翼翼走出了病房。
回到家,一向大大咧咧的苏铭辄,却突然变得有些小家子气。
保姆为阮蓝铺床时,他不住地在一边嘱咐说:“一定记得换上那个纯棉的床单……哎呀,枕头也换了,换上那个纯棉的……不行,不行,那个抱枕不能这样放,得这样放……”
最终,在苏铭辄毫无章程的指挥下,保姆彻底不知所措地看着他。苏铭辄索性自己动手,对保姆说道:“阿姨,麻烦您做晚饭去吧,我来收拾。”
那阿姨终于松了口气,如释重负地走出去。
苏铭辄走出房间,见阮蓝正用一种奇怪的目光盯着他看,不免伸手摸了摸脸,问:“我脸上有灰吗?”
阮蓝摇了摇头,说:“铭辄哥,你刚刚的举动真的很‘上海男人’。”
苏铭辄的脸却不经意有些泛红,他故意摆出一副强词夺理的样子,道:“谁说的,我可一直豪爽的很。如果深究起来,咱们还算得上半个同乡呢。我爸爸的祖籍也在山东。”
“哦,”阮蓝点点头,道,“难怪。”
“说下去。”
“如果没看过刚刚你的表现,其实我也赞同你像条豪爽的山东汉子。不过,刚刚就……”
“很娘炮吗?”
“这可不是我说的。”
“阮蓝,我怎么从来没发现你还会拐着弯损人?”苏铭辄说着走去倒了一杯水,并从袋子里拿出医生为阮蓝开的药,从里面取出两样,他连同水杯一起放到阮蓝面前,说,“不要忘记吃药,这是饭前的,每种吃一粒。”
阮蓝惊讶地抬头看着苏铭辄,问:“铭辄哥,那次沈妈妈在开玩笑的吧?你这不是区分的挺清楚嘛。”
阮蓝的话倒是提醒了苏铭辄,这药如何吃,医生只说了一次。一共四种,有饭前有饭后,每种服用的数量都不同。为什么,这次他偏偏记得这样清楚?
苏铭辄怔怔地看着阮蓝。
阮蓝没有看苏铭辄,只顾将药挤到手里,端起水杯时,她才不经意地扫了苏铭辄一眼,说:“看来沈妈妈那次说的过于夸张。”
不过,她丝毫没有察觉到,苏铭辄此时看着她的目光里,那样清晰地显现出与往昔的不同。
睡觉前,苏铭辄找出保温杯,将里面倒满热水,放到阮蓝的床头上。甚至连放置的距离,都要确保她伸手就能够的着。
临出去前,他又不止一次地询问阮蓝,要不要换床厚些的被子。因为妈妈曾说过,阮蓝特别怕冷,让他找床厚实些的被子给她盖。
对于他的问题,阮蓝都回答了好几遍。最终,当苏铭辄又一次走到门口准备折回来时,阮蓝突然说道:“铭辄哥,你可又开始小男人作风了啊。”
苏铭辄无奈地笑了笑,道:“门我不关了,我就睡在隔壁,晚上有什么需要,一定喊我。”
见阮蓝点头,他这才离开。走出门口,又回身道:“那个保温杯里的水不要倒出来立即喝,会很烫,知道吗?”
阮蓝也朝他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同时伸出两根手指道:“真的知道了。您已经说过两遍了。”
苏铭辄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不自然,他摸摸鼻子,离开了。
阮蓝摊开日记本,在上面写道:
2010年4月19日周一阴
奥阳,我今天结束治疗了。昨天做了检查,这边的主治医生说,我身上的病灶部位已经完全没有了,治疗成效十分可喜。接下来的时间,就是着重恢复身体受放疗影响,出现的创伤。
可是,奥阳,我从来没有把这些当成是“创伤”。我甚至希望我的反应能更加强烈些,希望我身上的“创伤”能延长的时间更长久些,因为,这些于我来说,都是与你并存的宝贵回忆。我想留住所有与你有关的记忆,哪怕很痛,只要它是与你相关的,我都觉得那是幸福。
奥阳,我曾经问过你,还有没有事情瞒着我?你说没有。可是,如今我才知道,你竟还瞒着我,为我交了那样一大笔治疗费……
此生我欠着你那样多的债,来生,你可一定来找我讨。奥阳,若是真的有来生,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会松开抱着你的双臂,再也不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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