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青豆的收成实在是不好,父子两人都没有挑起话茬的劲头,只顾低头吃饭。
再说,两个男人,又是朝夕相处,还能有什么话可说呢?
张大北夹了一筷子咸菜,就着咸菜咬了一口馒头嚼起来。边嚼着,他无意识地抬头看了一下太阳的方向,似乎是想看一下夕阳是否落尽了。
突然,他眼中闪过诧异之色,仔细又瞅了一下,诧异之色更浓,右手放下筷子,指着夕阳的方向,含混不清的声音带着吃惊的语气说道:
“爹,你看那是不是个人,正朝着咱们家的方向走过来。”
“嗯?”正在喝稀饭的张高财闻言,放下碗,转过头向张大北所指的方向看去,一愣,眯起双眼仔细地瞅了过去,这一动作,让他的额头上几道深深的皱纹几乎挤到了一起。
只见在夕阳最后的余辉中,出现了一个小小的人影,似乎正向着这个方向慢慢地走过来。
而一直注视着自己父亲的张大北,看到父亲的样子,心不由一颤。
父亲老了。
那花白的头发,黝黑的脸庞,深深的皱纹,无时无刻不在表明——那个以脊梁撑起这个破碎的家,那个养育了自己几十年的男人,是真的老了。
可自己,却依旧是光棍一个,无子无女,让父亲享受不到一丝半点的天伦之乐,可恨自己以前……
人为什么非要在犯错之后,才会认识到自己的错?
难道真的必须不断的错下去,才能换来某一天的成熟?
“没错,就是一个人,正在向咱们家的方向走过来。只是奇怪了,什么人这时候会向这边走过来?难不成是外乡人?”
“只是外乡人怎么不走大路,往这边走?”一道声音打断了张大北的思绪,却是张高财瞅了一会后,如此说道。
张大北听完父亲的话,咽下嘴里正在嚼着的馒头咸菜,说道:“不会是来咱们家的吧?”说完后又立马摇了摇头,显然这个猜测他自己都不相信。
张高财闻言,面色依旧平静:“管他的,不管他是来干啥的,都不大可能与咱们有关系,吃饭,吃饭。”说完,低下头端起碗重新喝起稀饭来。
张大北点点头,显然对父亲的话十分认同,低下头也端起碗喝起了稀饭。
由于张高财的房子是自己请人盖的,处于村尾,位置十分的偏僻。
而张高财一向为村中人看不起,一年到头都没几个人来,连他那两个兄弟也是一样,逢年过节也从不来往,好像是没有这个兄弟似的。
唯一的一次,那是在张大北三个月大的时候,风雪交加,张高财抱着儿子,跪在村里产子的几户人家门前,求求喂自己儿子一口奶喝。
而他自己,却已经整整两天粒米未进了。
那一次,他的两个兄弟,一人提了二十斤米,一袋子紫萝,踏进了往后三十年都未曾再次踏进一步的张高财家。
连亲生兄弟都是如此,又何况是他人?
所以有人来他们家的可能,实在是小到可以忽略。
过了一会儿,鬼使神差的,张大北放下碗,再次向夕阳的方向望了一眼。
“爹,你看那人还在往咱们这走呢,好像就是往咱们家来的!”,只看了一眼,张大北就惊呼出口。
“不会吧?什么人会来找咱们?咱们又不欠谁的钱。”张高财闻言,也放下碗扭头看了过去,语气中仍带着怀疑。
但见夕阳的残烬中,一道有些矮胖的人影正朝着张高财家的方向缓缓走来。
附近除了张高财一家,再没有别的人家了,来人的目的地,必是张高财家无疑了。
“还真是,倒真是奇了怪了,什么人会在这个时候来咱们家,看样子八成还是个外乡人。反正饭也吃的差不多了,就看看是什么人来找咱们。”
张高财见到此景,倒是真的被勾起了好奇心。
张大北默默的点点头,显然是认同父亲所说。
至于父子两人为何轻易就判断出是一个外乡人,则是再简单不过了——常年干农活的人,基本上都是一副黑瘦模样,极少有肥胖者。
最起码在张家村只有寥寥数个,而那几个人先不说会不会在这个时候来张高财家,就是来了也不可能从那个方向走来。
于是父子两人便一起停下了吃饭,等着这个陌生客人的来临。
此时天边的太阳已经彻底的隐去了身形,就连最后一丝余烬也要消失殆尽。
而那矮胖模样的人,离张高财家越来越近,身影也清晰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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