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凝的心跳漏了一拍:“染疾?”
她的脸色都变了,自己没觉出来,却吓了霍成君一跳,还没来得及再开口,手腕已被她死死攥住:“他身染何疾?”
不,不可能!过了年才是元凤四年,哪怕一切照旧,也至少还有三年半!
可这想法早在她心中盘桓多年,一听“染疾”二字,便竟然控制不住自己,手中微微颤抖。
“你别着急······”霍成君不明白她为何反应这么大,只好拉着她往人少的地方去,“这件事还没有几个人知道,我也是进宫探望皇后才无意间得知,似乎已有半月,症状并不明显,不是很严重,之所以锁着消息,是因为并不能查出病因。”
未央宫宣室殿同昔日的建章宫前殿一样,在张季和冯顾儿的主持下,一般的消息难以透露出去。只是皇帝近年来待皇后不似从前冷落,从椒房殿才能探听一点消息。可霍成君都知道的事,霍家又怎么能不比她知道得多。
阿凝稍微冷静了些,只要他的病不是来势汹汹,目下就总有办法。
“你为何要将这消息告诉我?”
“阿凝姐姐为何对我戒心如此重呢?”霍成君有些受伤,但还是笑着说,“我不知赵公子与你究竟有何渊源,可是既有前事,我也不傻,猜得到你们是何情谊,只是希望天下有情人能够在一起罢了。”
阿凝神色放松了些:“可上回在宫里,你还说宫中不是我待的地方······”
“好罢!”霍成君叹了口气,“便算是我有私心吧——我若能帮你,既是成全了你们,我也好有理由,不用进宫了。”
见阿凝疑惑,她说道:“告诉你也无妨,宫中只有皇后和周阳氏,皇后年幼,如今周阳氏又正逢盛宠,皇后虽是我父亲的外孙女,可终究是姓上官,我们霍家应与皇家再结姻亲,所以母亲要我进宫。”
“你不愿意?”
霍成君点了点头,笑道:“我虽然也快到了嫁人的年纪,可并不愿意作为霍家的棋子,就这么草草嫁了。成君即便嫁不得当世的英雄,也至少要嫁个自己心里喜爱的人,总不能陪着陛下,与他一样窝在深宫里郁郁地了此一生吧。”
她说的是自己心中所想,虽然从小规规矩矩地长大,可心里,却总是向往着不一样的人生。不被父母左右,不为家族所累。
刘弗陵虽有帝王之尊,可在大多数人眼里,这样一个近乎傀儡的皇帝,终究太窝囊。
“他······你不是他,又怎知他的苦······”那最后一句话终究是刺痛了阿凝。
霍成君惊觉:“我说错话了,你莫往心里去。”她眼见着阿凝对刘弗陵的关切之心,叹道,“你对他当真是······”
“就算一切都如你所说,我进宫又算什么呢?”阿凝微微冷笑,“我可不是霍家人。”
“周阳氏也是当年长公主送进宫的,这样的事在我朝并不少,我可以说服母亲,由霍家送你进宫······”
“然后我在宫中襄助皇后,再替霍家打探消息,日后皇后诞下有霍家血脉的皇子,算我功劳一件?”
“话不能这么说,我确实是真的想帮你······”
“可我若答应了,又确实是要为霍家做事。你不愿意,大可说服你的父母送旁人进宫,我不会为霍家驱使的,成君,恕我不能接受你的好意!”
“阿凝姐······”
“我与他之间,容不得半点欺瞒与利用!”
她憋着一口气,转了身,不料刘弗陵的处境竟至今日这般难堪!虽说外戚与皇帝联姻,甚至再送女儿送侍御进宫都是常事,可是被霍成君一说,再想到霍家之用心,她便忍不住痛心!他们怎能如此待他!
霍成君看着她转身离去的背影,有些不知所措:“我······说错了什么······这不是两全其美的好事吗······”
她从不懂,世间仍有这样的感情,容不得掺一丝杂质。
回去之时,阿凝比来时居然心静许多,来时尚不知该如何面对自己的心意,回去时只顾得上告诉自己,今年是元凤三年,过几日过了年才是四年,再严重的事都还有挽回的余地!
刚一进门,便看见张彭祖和金赏大眼瞪小眼,金赏一看见阿凝,立时撇下张彭祖,着急道:“你跟我走!”
“不行!”彭祖一个箭步挡在还站在门口的阿凝身前,背对着她,怒瞪金赏,“阿凝凭什么跟你走!”
“张彭祖······”金赏咬牙,“让开!”
“不让!”张彭祖哼了一声,就差拿鼻孔冲着金赏了,“你别以为你是身份贵重便能如此霸道,管你是侍中还是秺侯,凭你是谁也没有强抢民女的权力!”
“我有要紧事要带陆姑娘走!”
“不行!上回你诓着阿凝进宫我不在,今日决计不行!”
“彭祖。”
张彭祖转过身,阿凝眼里是一片温和明净,他愣了愣,见她轻轻笑开,越过他,走到金赏面前。
“让金侍中把话说完吧。”
张彭祖哑然,金赏瞥了他一眼,说道:“这话我只能对你一人说。”
“我都知道了。”阿凝微笑,“方才碰见了成君姑娘。”
金赏微微思索,笑了笑:“既然你知道了,那么······”
“我跟你去。”
“阿凝!”张彭祖着急得拽住了她的衣袖,“宫里是个什么地方,你不能去!”
一直没说话的刘病已皱了眉头,开口:“阿凝,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反正就是不能去!”张彭祖瞪着金赏,金赏毫不在意,凭他眼里火花四溅。
“我想清楚了。”阿凝笑,缓缓施礼,“多谢君侯成全。”
交代了病已转告淳于非,阿凝便跟着金赏走了。彭祖恨恨地跺脚,刘病已嘲笑:“彭祖,早跟你说了,阿凝心中没有你半分,我自幼见惯了她安静温良的样子,只有遇上这个人的事,她才会如此没有理智。”
不知阿凝已深情到了何种地步,但虽不知,却看得到深情。
出了门,金赏方道:“我不是为了成全你,我是为了······”
“为了成全他。”阿凝眸色深深,看得金赏心慌,“君侯之心,在我这个外人面前,未免表现得太过明显了。”
她莹白的指尖正点在自己心口,那目光却仿佛点透了金赏的心。
金赏避开她的目光,不承认也不辩解,说出的话却不怎么友善:“陆凝,你既然如此聪慧,为何还要让陛下等到今日?”
指尖僵硬,一片冰凉,她缓缓握紧了拳,收回袖中:“他的病……”
“不算严重,可也不简单。”金赏这回盯着她,像是要看透她心中究竟是怎么想的,奈何却是失望了,“只是我想,有你在,他会开心一些,好过藏着一个替身,日日看着。”
“君侯此心,我知道便也罢了,可莫教旁人知晓了。”
“除了你与昌邑王,还没人看得出。”金赏忽而笑了,“你会替我保守秘密的,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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