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凝,其实我是······”
“我知道。”阿凝笑着打断他的话。
“你知道?”刘弗陵惊讶。
阿凝笑:“我要回去了。你若是有空,可以到城外的药庐去看我。”
“阿凝,你可愿跟我回家?”下了极大的决心,终于说出了这一句。若是有这能让我安心的一个人,我愿意把那深宫称为家。
“初见时,你道我是山鬼,我自当‘乘赤豹兮从文狸,辛夷车兮结桂旗’。”阿凝冲他一笑,见他沮丧的脸,说道,“又不是见不到了,我原不是什么不染尘埃的山中人,不会躲得你找不见的。”
阿凝转身,刘弗陵看着她的背影,有些茫然。她说她知道什么?他想告诉她自己的身世身份,她知道?可她什么也没说。
“陛下,为何不告诉她······”顾儿小心翼翼开口。
刘弗陵摇了摇头,笑容苦涩:“回罢。”
阿凝回到药庐,老远就闻见草药的清香,进门,正在煎药的淳于非抬头:“回来啦。”温和慈祥,好像她只是出门采了药,不是久别归来。
“师父!”阿凝笑嘻嘻,拽他胡子。
淳于非拍开她的手,直起腰,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好像又长高了些。”这孩子一天一天长大,他一天一天苍老。
“长高了又得费布做衣裳啦!”阿凝撅了嘴。
“给你做衣裳的钱还是有的,你时常就那么两身衣裳换来换去,咱们家还少你那些布钱?”淳于非瞪了她一眼,看着这孩子,有些心疼,他一个老汉,能把这一个孤苦的女孩子养成如今这般讨喜的样子,也实在是不容易。
阿凝在他面前时常都是这样天真淘气的样子,但有的时候,明显看得出这孩子有心事,且深沉于常人。眼下又是这样,明明早已不是孩童般天真。
“你刚回来,去看看病已吧,平君的父亲病了,正好把这药给平君的父亲送去。”淳于非看出她有心事,打发她去找那几个孩子玩。
阿凝进了许家门,见隔壁刘病已不在,便问许夫人,许夫人笑道:“这几日眼看着夏天要到了,春花要谢了,病已他们几个去玩了,我说我留下照顾平君她父亲,让平君跟着病已去,这孩子啊,偏要留在家里,这会儿正在厨房呢。”
阿凝拎着药进了厨房,见许平君正蹲在地上生火,笑道:“难得见你没跟着病已。”
平君这才听到她进来了,抬起头笑道:“阿凝姐姐!你回来啦!”又忙低头摆弄着她的灶火,“父亲病了,我帮着母亲照顾他,病已哥哥和翾儿他们出去玩啦。”
阿凝取了煎药的锅,开始烧水给许广汉煎药,边忙活着边说:“我知道,我就是来送药的。”
“前几日都是淳于先生亲自来的,我说他年纪大了别这么跑着,我去取药就是了,他还不肯······阿凝姐姐,你是今日才回来么?”
许广汉一个宦者丞,淳于非都如此上心,不过是因为他这么多年对刘病已照顾有加罢了。阿凝轻轻摇了摇头,这她能理解,可她实在不知,为何师父越来越古怪。
“是啊,刚回来就被师父打发着来送药啦。”看着平君,想起了什么,从怀里掏出一个木质的小盒子递给她,“这是我买给你的。”
平君惊喜地接过,见盒子是朵花的样子,雕刻不是很细致,反而透着些拙朴的可爱,打开盒子,盒中是红色的脂膏,清香扑鼻。
平君闻了闻,问道:“这是什么?”
“这是胭脂。”阿凝见她不解,笑道,“匈奴燕支山产红蓝花,匈奴人采其花叶捣成汁,凝结成脂膏,为女子妆饰脸面,是为胭脂。先帝时张骞出使西域,将西域各国特有的产物带回长安,我们大汉也就有了胭脂。不过这在匈奴也多是贵族女子用的,长安也不多见,这次去正好我见了,就买了给你和翾儿。这个盒子呢,就是红蓝花的形状。”
古往今来,女子皆爱美,岂有不爱红妆的。平君欣喜,又闻了闻,小心翼翼地盖上盖子,收进怀里,笑道:“谢谢阿凝姐姐!”
平君和阿凝送了药和汤饼给许广汉,说笑着出来,却见刘病已和张彭祖王翾已经回来了。张彭祖眼睛一亮:“阿凝,你回来了!”刘病已默默地翻了个白眼,阿凝笑着点头。
“病已哥哥你看,阿凝姐姐从匈奴带给我的礼物!”平君拿出小木盒,在刘病已眼前晃,“对啦,还有翾儿的呢!”
阿凝刚把另一只盒子拿出来,就看刘病已神色有些古怪,阿凝和平君这才注意到还有一个人在他们三人身旁,看着就是富贵人家的姑娘,美目流盼。看着面熟,仿佛在哪里见过,却想不起来。
“这是······霍姑娘。”刘病已终于开口介绍,“我们出去偶然遇到,便一同出行。”
“陆姑娘,许姑娘。”那姑娘微微欠身。
阿凝想起来了,霍成君。
平君倒是不觉得什么,张罗着拿席子请他们坐。阿凝话少了,神色淡淡的,坐在平君旁边。算起来,霍成君是她到这个世界第一个看见就直觉地不喜欢的人。
王翾也收到了阿凝的礼物,和平君开心地说着话,霍成君看见,也好奇,想起在宫中看上官皇后时在妆台前见过一个精雕细刻的白玉盒子,里面就盛着温润细腻的胭脂。她是霍家小女儿,这长安城中富人家用的东西自然也有,只是比皇后的差远了,阿凝带回来的这两盒,盒子虽粗糙了些,但看着盒中胭脂,竟是上乘。不过,这样一个没什么身份的小姑娘,怎么能到匈奴去?
“陆姑娘。恕成君冒昧,如何去的匈奴?”霍成君好奇,她实在没什么坏心,真的就只是想问问。
可这话却让阿凝不知道如何回答,本来便是不能对人说的,可她开口的时候也不知道霍成君就在。
刘病已瞥了她一眼,开口说道:“阿凝姐习得岐黄之术,前几个月有商队去西域采买药材,寻通药理之人,找到了她师父,她师父便让阿凝姐去的。”
刘病已在外人面前,还是称呼阿凝为姐,霍成君点了点头,心中却古怪——上回便知道这陆凝是刘病已的表姐,可是卫皇孙母家姓王,外祖家姓史,怎么会有个姓陆的表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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