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放学的时候,骆铭看到门口的大奔一点也不感到意外,骆贤亮探出个大脑袋高喊:“铭铭,这里。”才叫他有点不好意思,赶紧上车。骆贤亮昨天就说过今天会来接他,一放学,他就和柳青青说好要先走。
骆铭上车时,付康和柳青青刚走出校门,柳青青虽说对好车不熟悉,但也认得那个标志。但付康的一句:“哇塞,骆叔叔又换车了,最新款的奔驰诶,我在杂志上看到过,起码要100多万呢!”还是把柳青青吓到了,看骆铭平时的吃穿用度就知道他家经济条件好,可光他父亲的一辆车就要这么多钱,她才深刻也明白了自己和骆铭的差距。脑袋里像塞了浆糊一样,都不能思考了。
迷迷糊糊地挤上公交车,看到付康在窗外喊,才想起说好是等付康姐夫来接的。忙挥手说着:“谢谢!我自己坐车回去。”车里挤满了着急回家的孩子,因为是初秋,温度还是有点高,车里弥漫着各种味道,有点晕车的柳青青难受得想吐。这才是真实的人间吧,脑海不时地浮现,骆铭很自在地跨进奔驰车的场景。柳青青心里一阵难过,她的这副表情,落在沈黎明的眼中,就有说不出的惹人怜爱。“柳青青,柳青青。”等柳青青回过神来,发现边上的男生是沈黎明,他很好心地递给她一片口香糖。
两人的身高差不多,车子上人又多,两人的手都抓着扶手,车子每晃动一下,,沈黎明的身体总会碰到柳青青,刚才柳青青没注意到他,想着坐车总会遇到这样的事情,但现在边上这个人是同班同学,这样的身体接触就尴尬起来了。
正想说声:“不用。”可看到沈黎明的眼睛,柳青青就把这两个字咽下去了,他眼神太真诚又太坚定了,没法拒绝。
虽说很不方便,两人还是在车上聊起了天。柳青青她换车,沈黎明他也换车,一直送到柳青青坐上回乡下的车。沈黎明才在车下挥手说再见。柳青青这才发现,原来沈黎明是为了送她而不是她所想的是顺路。真没想到沈黎明还是个绅士啊!微笑着的沈黎明,还是很可爱的。柳青青一改之前对沈黎明的印象。沈黎明家的情况,班上同学也在传。据说,他爸妈在他读小学的时候就分开了,两个人为了抢他,对簿公堂,沈黎明选了他爸爸。结果没过几年,爸爸和妈妈都组建了新的家庭,他多了两个弟弟。原来两人都抢的香饽饽,一下子变成了多余的人。沈黎明从读书开始都是住在老师家的。到了高中也不例外,他是住在数学老师钟老师家。周末爸爸家一个星期,妈妈家一个星期。柳青青听到这些,还感慨了许久,原来真的是: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
因为是起点站,柳青青选了个最后的位置,阳光温柔地透过车窗射进来,密密匝匝地把她抱了一个严实。头靠着窗,眼睛眯着,身子随着车身摇着,享受这午后的温馨。出了城,车子上就柳青青一个人,大大的公交车俨然成了她的专座,那份因为身份差异带来的落寞也因这份宁静而渐渐消了些。晃着晃着,柳青青就睡着了,睡得很幸福。
骆铭没想到他爸会带他到这会所来,看着流光溢彩的大堂,训练有素的服务人员,想着既来之则安之,毕竟上辈子也没少到这里来。反而是骆贤亮被骆铭这份淡定吓了跳,这可是Y市最奢华的会所了,光年费就是一大笔,刚开业的时候朋友介绍自己来消费,一看这架势,还闹过笑话。入会时,刷卡时很舍不得,想着为了接大生意才下的手。在这里消费的人,非富即贵,他进一个圈子才没几个月,每次进来都有点畏首畏尾,没想到儿子居然有这份气度。看来,儿子会比自己有出息。骆贤亮心里一高兴,就管不住自己的嘴巴,暴发户的身份怎么都掩饰不了。
以前的骆铭,遇到这种情况都会白骆贤亮几句,可现在,看到自己的父亲这么鲜活,自在地活着,就已经是很开心了,只要他高兴,骆铭什么都配合着。泡澡的时候,骆铭主动给骆贤亮搓背,他病入膏肓的时候,也是骆铭帮他擦洗身子的,真的是骨瘦如柴。而现在,看着白白胖胖的父亲,骆铭很用心地擦着,心里想着:“爸爸,这次,我要做个乖儿子,让你少操点心,你要健健康康地,开开心心地抱孙子,孙女。”
难得骆铭这么配合,骆贤亮就从头到脚把骆铭收拾了一番。看着镜子中十年后的自己,骆铭都忍不住笑了。骆贤亮看着已经比自己高的儿子,帅气的短发根根直立,精神百倍,粉色的衬衫又有朝气又洋气,整一个封面照片里的模特那是一脸的满意,这样的儿子放到那儿都是亮点啊!
骆铭知道骆贤亮今天为什么这么打扮自己,因为考了一个全校第一,他觉得脸上有光了,准备请老师们聚一聚,以前都是因为骆铭惹祸了,请客赔罪的,这次难得是因为有好事,怎么都不会错过这个好的机会的。晚餐是Y市最著名的海鲜餐厅请的,请了学校的校长和各科老师,作为舅舅,应局长也来了。一时间,老师们还有点拘泥,毕竟和顶头上司吃饭,压力总是有的。骆铭对于这样的场面是长袖善舞的,根本不用骆贤亮吩咐,就一个个把老师陪的很好,一时间包厢了欢声笑语一片。骆铭在这些人眼中怎么看都是一个乖儿子,一个好学生。这顿晚饭吃的宾主尽欢,骆铭对于这样的结果也很满意,毕竟他站的越高,越能保护柳青青。
回去的途中,不落痕迹地拿到了程四维的电话号码。胡乱编了一个同学妈妈想找程医生看病的理由,应局长就信了。毕竟这个时期心理学还没那么火热,程医生还不是专职的心理医生。
因为以前也有过接触,当骆铭说要找他聊聊时,程四维就出来了。咖啡厅是骆铭找的,当程思维走进包厢的时候。就看到骆铭,手上夹了一支烟,也不抽,那一缕烟宛如一条游龙摇摆不定,两眼盯着窗外,灵魂似乎不存在一样,整个房间,静的像一幅画。桌子上还放了一瓶已经开好的红酒,一看就知道他已经在这里等了很久了。
感觉到有人进来,骆铭起身按掉香烟,很客气地伸手:“程医生,谢谢你能抽空,专门跑这一趟。”
程思维,看着眼前这个十六岁的少年,那眼神犀利而无情,仿佛饱经沧桑。这不是这个年纪该有的眼神。但作为心理医生,不妄下结论,是最基本的常识,他在观察,他在等骆铭说出来意。所以,他只是笑笑,伸手握着骆铭的手说到:“你舅舅打电话给我,说你同学的妈妈需要帮助,是吗?”
骆铭没有接话,而是帮程四维倒了一杯酒,帮自己也倒了一杯,很自然地把酒递过去,程医生也不太清楚骆铭想干什么,接过酒,笑着说:“谢谢!”
骆铭拿着酒杯,缓了缓了气氛,轻泯了一口酒,那动作非常的娴熟。看着程医生的眼神,骆铭知道这已经引起他的好奇心。
“如果,是我找你呢?你能帮我吗?”骆铭不答反问。
“那,有什么我可以帮你的吗?”程四维说出了心理医生的标准口吻。
骆铭很想说出自己重生了,可他不太相信这个时候的程四维,现在他还未成年,很可能这件事会传到舅舅耳中。思虑一番,说道:“我做了一个离奇的梦,梦到了十年后的我,一个很爱我的女孩子自杀了,我也跟着殉情了。醒来后,一直没法忘怀,现在我觉得我十六的身体里有一个26岁的灵魂。这让我在处理事情来有点不知所措,你能帮我吗?”
程医生看着骆铭的神情,再看看骆铭的娴熟地品着红酒,不动声色地问道:“你做这个梦多久了。”
骆铭听到程医生这么问,心中的一块大石头就落了下来,找他果然没错,再离奇的事情在心理医生的眼里只不过是:“心理出了问题。”骆铭没回答这个幼稚的问题接着说:“我需要一个能听懂我话的人,指点我,我不想十年后的悲剧像梦里一样出现?程医生,看着骆铭的神情就有点知道他是一个很有主见,防备心也很强的人,没有一点实力是走不到这个男孩或者说二十六岁的男人的心里去的。
他沉思了一会儿说道:“我给你讲个犹太寓言吧,从前有两个朋友被判了死刑,可是国王舍不得杀他们,就在深渊两头架了一条绳子,对他们说,谁能走到对面去,就可以免了他的死刑。一个朋友很快就走到对面去了,另个就大声地问他,“你是怎么做到了。”走过去的就说,我不知道啊,我就是每当力量把我拉到另一边的时候,就倾向另一边。”程医生问道:“这个故事,说明什么呢?”
骆铭不知道程医生的用意也没这么思考就答道:“这个故事的寓意是告诉我们,在人生中要保持平衡。”程医生慢条斯理地说:“我想它要告诉我们的是要穿过深渊,一定没有很简单的方法,至少靠的不是对每个人都有用的方法。”看到骆铭好像听进去了,默默不语地在思考,顿了一会儿程医生接着说:“我知道你要想我寻找一下子能解决问题的方法,而我只能告诉你,我真的相信要穿过深渊,没有这么简单的方法。相反的,我们必须要一步一步地努力,问题是你想不想慢慢地和我一起经历这个过程。”
骆铭知道十年后的程四维很厉害,听了这个故事发现,原来现在他就很棒,才接触几分种就找到了症结所在。骆铭他真的是在找一个方子,一个一劳永逸的方子,可世间的事,哪有那么简单的,不是黑就是白呢。反省了自己的态度,一脸虔诚地问道:“那你觉得,我开始新生活的第一步要做什么?”程医生笑笑问他:“那你现在最想做的是什么?”骆铭愣住了,最想做什么。沉默了很久,骆铭还是没找到答案,程医生接着道:“我们从来不去强要求太阳快点升起,快点落下,因为我们都知道,它每天都会那样日出日落,我们只能看着。每个时间段,都有它必须要做的事情,你想清楚了,就知道最想做的是什么了。”
听程四维这么一说,骆铭好像明白了一些事情,心里开了一条缝,阳光漏了一些进来,心室没那么暗了。时间总是过得飞快,两个小时飞速而过,骆铭拿了五百元钱递给程四维:“程医生,这是你的咨询费。”这一举动大大出乎了程四维意料,忙推托,说什么也不收,骆铭道:“程医生,我需要有人和我说话,和二十六岁的骆铭说话。我很需要你。咨询的费用我一定要给你,也希望,您能安排好时间和地点。毕竟我现在还要读书,只有周末有空。”程四维看着眼前这个一脸稚嫩眼神里又充满果决的男孩,感觉因为他的到来给自己事业开了一片新天地。
心理咨询这一块一直以来都是自己的梦想,但在Y市,这个小城市,来做心理咨询的几乎都没有,顶多高考中考前夕安排自己接几个考前焦虑的电话。而眼前这男孩真的是很明显的心理特征和实际年龄不一致,觉得这绝对是自己职业生涯的一个大挑战,感觉英雄终于了用武之地了。说回去好好考虑,其实已经接受了骆铭的建议。送走了程医生,骆铭还是在房间里呆着,二楼的窗口刚好可以看到车站,只要柳青青一下车,骆铭就可以看到她。一晚上没睡好的他,只能靠烟来提神。
昨天,回家的时候已经有点晚了,还是忍不住打电话给付康,想了解一下柳青青回家的情况。结果,付康说,柳青青是自己坐公交车回家的。很想爆粗口,骂付康。愤愤地挂了电话,一晚上就想着柳青青挤公交车的情况。虽然,心里知道柳青青以前都是坐公交车的,这也没什么大不了。可现在,骆铭心一直停留在十年后,柳青青是他的老婆,他有这么好的条件,老婆却每天都只能穿校服,回个家要赶三趟公交车,坐二个多小时的车,一想起,柳青青还有点晕车,他就心疼得睡不着。
很多事情急不来,程医生还是看到了问题所在,现在自己还没满十八岁,考不了驾照,想开车送柳青青上学也不行,新买的房子还没动工装修也不行,租房子更不可能,没人呢能让太阳早点提升,也没人能决定太阳什么时候落下。你只能等着、等着、等着,“青青我会一直等你。”骆铭一直给自己打气。
当看到柳青青背着一个书包从车上下来,骆铭飞般跑到大街上,冲过去,站在柳青青的面前傻笑。而不远处的水吧里,一道阴郁的眼神射了过来,原来在这个时间段等柳青青的不止骆铭一个人。
看到柳青青那一脸吃惊而又开心的表情,骆铭霎时就明白了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好好陪着柳青青读完高中,每天让她开心地过日子。生活就像一条奔腾的河流,只要选择了前进的方向,只要掌好舵,总会飘向你所向往的目的地。他没经柳青青同意就拿过柳青青的背包,牵着柳青青的手边走边等出租车。
刚才,一路背着包站了一个多小时,柳青青真的是累着了,就顺着骆铭的心意。等出租车的时候,刚才的兴奋劲一过,昨天的事情像根刺一样卡只喉咙里让柳青青难受,纠结了很久还是问了句:“昨天,是你爸爸来接你的吧!”
骆铭说道:“你看到了。”
柳青青低着头:“同学们,都在说你。”
“然后,你就坐公交车跑了。”骆铭就差没说,你看见我坐的是奔驰,想起了我们的差距,打退堂鼓了。
柳青青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骆铭看着耷拉着脑袋的柳青青安慰着说:“那车也没什么好,以后你天天开它的时候,还嫌它不好呢,车子干嘛做这么大,停车都不好停。”骆铭一不留神就把柳青青以后的抱怨学着她的口吻说了出来。看着柳青青吃惊的表情,才想起柳青青就是开着这辆大奔出事的。原本晴朗的脸,一下子乌云密布,柳青青本很想接一句说“那么贵的车,我怎么开得起啊?”但看到骆铭的表情就把这话放在喉咙里了。许久骆铭才说:“以后,我不会叫我爸开着这辆车来接我了。”柳青青很不明白,骆铭怎么会来这么一句,很想解释一下,自己不是这个意思,也不是因为他家的车就和他生分了,可就不知道怎么开口。
看着柳青青欲言又止的表情,骆铭握住她的手,面对面站着承诺道:“青青,你在我心中很重要,很重要的,比你想象的还重要几十倍,几百倍。你不喜欢的,我都不会去做;你要的,只要说出来,我会尽力去捧到你面前来。所以,在我面前,你只要做好你自己就行了,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要什么就开口,把我当你机器猫就行了。好不好?”
骆铭的举止很奇怪,柳青青一直都是这么觉得的。喜欢她喜欢得莫名其妙,但她又很享受这种被捧在手心的感觉,因为从来没人对她这么说过,即使是个美梦,柳青青也很愿意一直这样梦下去,所以听了骆铭这话,她恶作剧般说了句:“那你背我走吧!”
看着大街上的人来人往,柳青青以为骆铭会不好意思,没想到骆铭把背包往头上一挂,就蹲了下来,看到骆铭这架势,柳青青赶紧把骆铭拉起来,低声嚷到:“你还真背啊,赶紧走啊!”
骆铭也不犟,连忙起身:“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骆铭一路上都没放开柳青青的手,像个老太婆一样问柳青青这个周末是怎么过的。还能怎么过啊,说是周末,回家都可以吃晚饭了,睡个懒觉,收拾一下家,吃个中饭就回来了,根本没有周末好不好。
听到柳青青这么说,骆铭也不怕柳青青多心,就把昨天晚上的聚会讲了一遍,再把自己表扬一番,说老师们对他有多好。这样就像有了尚方宝剑一样,做事都会方便多。柳青青再笨,也听明白了骆铭说的做事是什么事。想到这些,就看到了自己和骆铭的差距,总不能光靠骆铭一个人努力吧,自己也努力把成绩提上去,在校队里加吧劲,也许以后被人发现了,老师也不会多说吧!柳青青,你要勇敢点。
“我也会努力的。”柳青青没头没脑来这么一句。我虽然是只小蜗牛,但我会很努力地往上爬,所以,请你一定要等我。
骆铭说了句:“好。”把手搭在柳青青的肩膀上,柳青青顺势把头靠在骆铭的肩膀吧,出租车上放着好听的音乐,柳青青一路上站着坐车有点累了,难得享受这静谧的时光,骆铭轻声对司机说:“师傅,顺着江滨公园绕一圈吧。”惊得柳青青抬起头想说点什么,骆铭用力地把头按下去,我们就在车里多坐一会吧!”骆铭紧紧握住柳青青的的手,不说话,柳青青心里想着,骆铭的手真温暖啊,就这样一直牵着,也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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