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比这更让我开心的是上班第一天我又见到老板了。
好吧。我坦白。其实我对老板也蛮好奇的。
其他就一如往常了。店长开门，郃希蹲在旁边的包子店里啃包子，有迦藏接送我那新买的变速自行车还躺在家里睡大觉。快到点的时候，合蔗就像一道旋风一样刮进来趴在柜台上喘粗气：“终……于……赶上了……”
我和郃希一个倒水一个扇风：“恭喜。今天你没迟到。”
因为老板在，店长也很难得地凑趣笑了一声，然后搬着大清早就送来的快递往楼上去。
店里生意越好，进货就越勤。
等喘匀气，合蔗才发现坐在玻璃橱窗角落里的老板，那里原本是我们三个的地盘，摆上两条沙发一个桌就能从早饭吃到夜宵。
说起来老板真是举世无双的深明大义。现在即便是开在街面的小店铺都有那种不允许店员坐着接待顾客的规矩。老板却不当一回事，一开始就和我说累的话想坐下就坐下。难道顾客还会因为你坐着就不买东西了？
当时我听了就立刻赞美他这一英明决定。
不过我还是跟后来的郃希和合蔗说最好还是不要在顾客面前坐着介绍书籍。
合蔗看到老板那脸蛋立刻就红成苹果了，立刻去换衣服。
我们没有工装，店长老板都没提过，但为了方便客户认识我们还是自己买了同款围裙充工装。
记得刚开始店长看生意不好于是东家转了西家转……这条街上也有几个书店，可是没有专卖古书的。当时他还问过老板要不要进一些现在销路不错的课程辅导书之类。结果老板的回复是：“文心堂只卖古书。”
这一句话就把我们和我们的未来都给掐住了。
好在不久古风开始大行其道。我们也跟着赚钱。
当时郃希和合蔗听了我和店长的牢骚也说过老板的坏话，说他固步自封肯定是封建世家古板老头子教出来的小古板。难怪会开这么个死气沉沉没有活力的老书店。
然后在还没春暖花开的下雨天，老板出现了。从阴冷潮湿的雨雾里走出来，却不和那些同样在雨里行色匆匆的路人一样，像海藻、青苔或者紫菜之类一窝窝寄宿丛生的感觉。他穿着温暖的风衣，像在有阳光的午后一样舒心惬意，眼神扫过书架上那一排排的书，每一个都能说的头头是道，好像曾经嚼碎了咽下去还把精华全部吸收了。
我这有男朋友的在旁边看着都差点心动了，何况那情窦初开的。
现在合蔗每天穿的裙子都是那种格外昂贵漂亮的。而且她还时不时地走到一直在看书的老板那边去。
要不是因为老板看的都是文言文，我看她肯定会上去就着书本打开话匣子。
郃希一边擦书皮一边跟我说：“我觉得她这是白费心思。”
“我也这么觉得。”老板一看就是好家世出身，什么都不缺，好姑娘也尽可着他挑……再说年纪摆在那里呢。店长说过老板今年二十八了，合蔗虚岁才二十……
“撞上南墙就会回头了吧。”郃希拿着擦干净的一摞书走了。
我看悬。
悬哪。
午饭时间还没到店长就拍着胸脯说要请客，还以为又是去吃麻辣羊排，心想春天物燥容易上火，于是出门之前我们仨就心照不宣先烧水把茶叶给泡上了。
哪想到店长附和老板的口味，选了家省内闻名的“玉翠金柳”私房菜。
一般这种餐厅我们过其门而不入。月薪没一万，在这里半桌席面都吃不起。
店长亲自为老板进行上下车一条龙服务，让人看了就知道他肯定是保镖。但当我们如此五人站在“玉翠金柳”的柜台前说要一个包间的时候……我觉得换成我自己都会觉得这五个人，啊不，把店长排除在外的四个人肯定很……很……反正就是很那啥……
郃希也感觉出来了，所以一路上啥话也不说，进了包间就安安静静等上菜。
老板也是。我看得出来老板不是喜欢侃大山的人，文人雅士，要谈恐怕更喜欢说说诗词书画或者笔墨纸砚……店长更不是多话的人。
于是我们这桌就合蔗一个人紧紧挨着老板自说自话，说这个红叶豆腐真好吃，那个炖鸡为什么要叫珍珠官？有什么典故没有？
老板微笑：“我也不知道。”
但合蔗嘴里没个完：“我猜是因为这是珍珠鸡的关系吧？”她抬手把餐桌的转盘转了半圈，于是我没能成功夹起手底下那枚晶莹剔透的虾仁，但刚才没吃够的翠红腰果和木香白鸡又转回来了，我赶紧换成勺子扑上去。郃希也跟我一样低头猛往嘴里塞，和饿了一天没吃饭似的……
这顿饭不仅撑的难受，还憋的难受。我所有的心里话不能说出来只好在肚子里面默默打结……一句话就能解决的事儿却偏偏被合蔗分成无数句，她还年轻，不会看人脸色……当然老板那脸色从始至终就没变过，连语气也是温柔和煦……只不过说的话是越来越少还越来越短……
所以说有话题什么的对情投意合是非常重要的一件事。你总以为你跟喜欢的人说不上话是因为没有缘分，却从没想到话不投机半句多，人家其实是没法跟你聊到一起去啊！
要不怎么说门当户对的重要性呢。来，遐想一下，高级知识分子老了，人家仍然是有文化有品位。可没上过学没有文化的人呢？别的不说，现在连工厂招人都只找大学本科生了！这样下去专科毕业的和高中毕业的还有什么区别？都是上三年！
郃希和合蔗就是高中连技校一起上的，但郃希好点，她现在还在旁听学医，每天下了班都去夜校听课，而合蔗就真的脑子里全是吃喝玩乐了。
打我上学开始我妈一直都在跟我说学业是如何如何的重要，说我日后上完学上了班就会知道就会开始后悔当时不用功……我当时当着她的面不说什么，其实心里也后悔过。然后现在我看着合蔗就更是明白了。
老板那言谈虽然是敷衍，但也不算打脸……换成迦藏，他不知道能说出多少难听的话来。
现实点吧，现在的男人也会挑三拣四找好的，你不如别人好，那他找你干什么？洗碗刷锅生孩子哪个女人不会？就算不会，又不是永远都学不会。
回了店面，老板和店长上楼去了，合蔗从柜子里拿出了小包进了厕所，估摸是妆哪里花了要重新画。
郃希趴在撒满阳光的沙发上一个接一个的打哈欠：“姐，你不睡会吗？”
“不了。”我中午没有睡午觉的习惯。
“哦。那我眯一会到点你叫我啊。”
“睡吧。你黑眼圈都快碰到鼻子了。”
“那不是马上要考试了得赶紧抱佛脚嘛……”她又打了个哈欠，躺下后不过几个呼吸就睡着了。
我看了看她，又看向关的死死的厕所门，轻轻摸出手机给迦藏发了一条短信。
亲爱的，要是今晚天气好，咱们出去玩吧？
回音很快。
好啊。你想去哪里啊？
你挑吧……我慢慢地打上最后几个字。
就咱们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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