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关切地问：“醒了？”
“嗯。”刚刚睡过，声音还有些酥软无力，她清了清嗓子，“应该快到C城了吧？”
“还有大概十几分钟的样子。”李梓杨假装不经意地摸了摸脑袋，试图缓解心中的紧张，“好久没有看到阿姨了，要不等下我去拜访拜访？”
看似可以轻松脱口的话，他却是心里无比忐忑。
想起当年做她邻居的那段日子。年少轻狂喜欢就喜欢，总是去找她，借着母亲要求自己早回家的要求，毫不犹豫地去拉近他们之间的距离。大胆、死皮赖脸的跟着她，毫不避讳地在众人面前抱她，看她窘迫的样子越发觉得心满意足。
那时想法还不成熟，只想着能把自己最好的都给她，喜欢就要让她知道，于是也就毫无顾忌地去捧着她，想让她美好。好不容易感觉到她的心在慢慢被他不要脸的攻势融化，却没有想到会因为别的事情而被迫中止。
从什么时候开始察觉到她家里那令人窒息地氛围？他不记得了，只知道越来越多的时候，她都拒绝让他和她一起回家，紧接着就一个人转身到她弟弟的学校里去接他。
又是一次独自回家，他十分苦闷地把书包丢在了沙发上，接着陷入头脑困境。怎么样才能改变现状，让越来越少的见面次数回升？母亲却端着一杯水坐在自己的面前，摆出以往开始唠嗑的姿势。他正心烦，母亲说起来又喜欢没完没了，不过都是街头邻里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正准备拉着书包回房间，母亲说的话却让他停下了举动。
“你最进没和许家的大女儿一起回来吧？最近她家里好像闹翻了，总是听到两夫妻吵架，以前不是挺和睦的吗？”他着急地看着她慢吞吞地喝了口水，急切等待她继续往下说着，李母自然是没有发现儿子注视的目光，继续慢吞吞地朝儿子唠着：“你还是最近少和她一起回来了，人家家里的矛盾正深着，也是挺心烦的。”
梁母压低了声音，朝他挤眉眨眼，“听别人说，好像是他爸爸又外遇了。要我说，肯定是！不然她妈妈那么贤淑的人，怎么可能这次发这么大的脾气，我还从来没看她妈妈跟人怄气红过脸。”
听着心里咯噔了一下，只一个念头，觉得她此时在家里应该很难受。
他还想多问些什么的时候李父走了过来，用手上的报纸敲了敲李梓杨的手肘，眼神意识他回房学习。然后朝李母皱眉，“你都跟孩子说些什么呢？说话也没个底似的！”
他还想知道些什么，父亲却催促他回房间。
无奈之下，他只能回到房间了。刚垂头丧气地走进房间，他看向房间里的窗户，立马眼睛放光。他趴在窗户上，不远处另一栋楼房一个房间的窗子正对着他的这面窗户，恰好那扇窗户没有拉上窗帘，他借着那屋里的灯光隐隐约约也能看清屋内的人。
餐厅里，梁叔叔和阿姨似乎正在互相对峙着。即使听不见声音，看他们挑火似地眼睛和说话时动作地幅度，也能猜想得出战况的激烈了。他的父母比较和睦，很少有什么大的争执，还只是刚刚开始有些懂事的年纪，他还不懂得该对此作何反应。
没多久，他看到餐厅一侧的厨房里她和她弟弟走了出来。她牵着弟弟低头走到餐桌上坐下，怯怯弱弱得让人心疼。攀着窗户的手忍不住捏了又捏，看到她牵强地挤出微笑看向弟弟，却似乎对于父母的争吵无能为力。
以往见到梁阿姨时总是觉得特别亲切温暖，此刻看她几近垂泪的模样，能够想象得到她心里的压力了。只可惜，他只能看着，却无能为力。内心挣扎之时，他惊地发现她弟弟伸出手指了指窗户，视线对上他注视的眼神。她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看到他的身影，似乎身子顿了一下。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那时她的眼神里写满了挣扎、无助与......恳求。
梁阿姨和梁叔叔也注意到了他，他们暂时停下了争吵，偏头看向隔着两扇窗户的他。看着他们皱眉尴尬的神色，这才发觉自己这是在偷窥别人的隐私，将他们的伤痛暴露在别人面前。
在他们眼里，自己的样子一定是鬼鬼祟祟，充满嘲讽的吧？但他不愿走开，不愿拉上窗帘，不是他死皮赖脸，只是觉得，她眼中即将泛泪，她希望有个人能供她依偎。她明明自己都那么惊慌失措，却还要假装镇静；她明明自己的身子都在不住颤抖，却还企图搂过弟弟给他安慰。
她或许是需要他的。
空气仿佛凝固了片刻，他仍旧愣在原地看着她。梁阿姨似乎对她说了什么，他看着她一步步走向她那边的窗户。
细瘦的手抬上了窗帘的边缘，她留有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似乎挣扎了片刻，便缓缓拉上了窗帘。只余他因她惨淡的脸色、复杂的眼神在心中五味陈杂，不知所措。
再之后呢？
再之后就只知道她退学在家，梁叔叔和阿姨离了婚，不久梁阿姨带着她就搬了家离开了。梁叔叔在那不久之后，为了再娶的女人，也搬了住所。
再然后呢？他再遇见了她。他第一个想要给予她依靠，却又没来得及的人。
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的一盘磁带，重新按下开始的时候，还是一样的，喜欢她。
她在火车即将到站的最后十几分钟内思索了好一阵子，最终还是义正言辞地否决了他的请求。她解释并非依旧逃避他，而是觉得就这样带他去未免太令爸妈误会，更何况他们回来得也算匆忙，他应该先回去才是。
他抿了抿嘴，“那许愿的生日，我可以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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