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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娇篇6(2 / 2)

“所以——不只是那样”

忍野——加强语气,断定道,

“说吧。还有什么”

“还有什么——母,母亲她——是为了我,才沉迷于那样的宗教——被骗——”

“母亲被恶质的宗教所骗——然后呢”

然后。

战场原,用力咬紧下唇。

“家——家中,母亲带来一个人,那个宗教团体的干部”

“一名干部。那名干部过来,做什么?”

“说——说是要净化”

“净化?净化吗?说是净化——怎么做?”

“说是仪式——将——我”

战场原用混杂了苦痛的声音说道,

“要——要对我,施暴”

“施暴——那是指暴力上的?还是说——性的意义上?”

“性——的意义上。是的,那个男人,想对我——”

仿佛忍耐着无数痛苦,战场原继续说道,

“想侵犯我”

“……是吗”

忍野悄然——点了点头。

战场原——

不自然的强烈贞操观念。

强烈的警戒心。

防卫意识之高,攻击意识之过。

感觉似乎找到了解释。

还有对穿净衣的忍野的过度反应。

在外行人的战场原看来,神道自身也是宗教这一点——没有什么不同。

“那个——不守清规的和尚”

“这应该是佛教的观点吧。毕竟也有推崇杀害亲人的宗教。不能一概而论。不过,想侵犯你——这么说来,应该是未遂吧?”

“我用身旁的钉鞋,打了他”

“……真勇敢呢”

“那个人额上流出血来——在地上滚过来滚过去”

“所以,得救了?”

“得救了”

“这不是很好吗”

“但是——母亲没来救我”

一直,明明一直在旁边看着。

战场原——淡淡地。

淡淡地,说道:

“非但如此——还责备我”

“只是——那样?”

“不——因为我,让那名干部受伤的缘故——母亲”

“于是母亲担下了惩罚?”

忍野抢先说出了战场原的话。

这对话,就算不是忍野也能猜到接下来的句子——不过,对战场原来说,似乎有效果了?“是的”

她老老实实——肯定了。

“因为女儿把干部弄伤了——这也是当然的呢”

“是的。所以——财产。房子也好土地也好——甚至还有债务——我的家庭,全毁了。完全毁了——明明完全毁了,明明是这样,但崩溃,却依然继续。还在继续”

“你的母亲,现在,怎么样了?”

“我不知道”

“应该不会不知道吧”

“大概,还在——继续她的信仰吧”

“继续”

“不知吸取教训——也毫不觉得羞耻”

“那个也,痛苦吗?”

“——痛苦”

“为什么,会痛苦?不是已经与她没关系了吗?”

“我想。如果在那个时候——没有反抗的话,至少——不会变成现在这种结果”

应该不会崩溃吧。

可能不会崩溃吧。

“你是这么想的?”

“是的——我是这么想的”

“真的,是这么认想的吗?”

“……是的”

“那样的话这即是——大小姐。这即是你的心愿啊”

忍野说。

“无论如何沉重,这都是你必须背负的。想让他人为你分担的话——是不行的”

“让他人为我分担——的话”

“不要移开视线——睁开眼睛,好生看看吧”

接着——

忍野睁开了眼睛。

战场原也,轻轻——张开双眼。

四方的灯火。

光亮,正在晃动。

影子。

三人的影子——也在晃动。

轻轻地晃动。

轻轻地——缓缓地。?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战场原——大声地叫了起来。

勉强、垂着头——表情里充满了惊愕。身体颤抖——瞬间汗流浃背。

她张皇失措。

那个——战场原。

“看到——什么了?”

忍野问。

“看——看到了。和那个时候相同——那个时候相同的,巨大的蟹,蟹,看到了”

“哦是吗。我就完全看不到呢”

于是忍野终于转过身,面向我。

“阿良良木同学,有看见什么吗?”

“没——看见”

能看见的,只有。

晃动的光线。

晃动的影子。

这些——和没看见是一样的。

不能确定。

“什么也——没看见”

“是的呢”

忍野转身面向战场原。

“真的能看见蟹什么的吗,我们都看不到哦?”

“不,真的——请清楚楚。能看见的。我能看到”

“不是错觉吗?”

“绝对不是错觉——是真的”

“是吗。这样的话——”

忍野寻着战场原的视线看去。

仿佛,那里有什么——生物。

仿佛,那里有什么——东西。

“如果真是那样,对它有什么要说的话吗?”

“要说的——话”

这时。

不像是在思考什么,

也不像是要去做什么。

战场原——抬起头。

大概,她对这个状况——

对这个场所,无法再忍受了吧。

大概只是因为这个原因吧。

不过,与理由什么的无关。

与人类的理由,一点关系都没有。

那个瞬间——战场原,向后跳起。

飞跃。

宛如无重量一般,足不点地,以令人瞠目的速度,砸在与神台遥遥相对的——教室最后面的公告板上。

砸上去——

不落下来。

落不下来。

维持着宛如被贴了上去似的状态。

宛如受磔刑一般。(译注:磔刑,“磔”本来不是用于人的。古代杀牲以祭神,肢解牺牲,谓之“磔”。后来变成一种对人的最为惨烈的酷刑,就是——分尸

“战。战场原——!”

“真是的。不是说过了要当肉盾的吗,阿良良木同学。你还是老样子,在关键时刻总是掉链子的男主角呢。还是说这种如同“盾牌”似的发呆才是你的特技吗”

忍野很沮丧似的说。但为此而沮丧也无济于事,因为那不是用肉眼能够捕捉的速度。

战场原就像重力是作用在这个方向上似的被使劲压到公告板上。身体——正往陷入墙壁中。

墙壁会龟裂,毁坏吗。

还是说战场原会被压碎呢。

“呜……呜,呜呜”

不是悲鸣——是呻吟。

痛苦的声音。

但是——对于我,仍然,什么也看不见。

除了战场原正一个人被贴在墙壁上之外,什么也看不见。然而,可是,但是——战场原的话,应该有看见什么的吧。

蟹。

巨大的——蟹。

重石蟹。

“真拿你没办法啊。哎呀哎呀,是位急性子的神明先生呢,明明还没有献祝辞的说。真是讨人喜欢的家伙呢。今天是不是遇上什么好事了呀?”

“喂,喂,忍野——”

“知道啦,方针变更。已经这个时候了,只能来硬的了吧。不过就我来说,从一开始,不管用哪种方法都一样呢”

忍野掺杂着叹息如此说吹到,毫无顾忌地,以坚定地步伐,向受着磔刑的战场原接近。

若无其事地接近。

接着,“咻”伸出手。

抓住战场原脸部位置的稍前方。

轻轻地——拉了下来。

“嘿咻”

就这样,忍野用柔道中投技之类的招数——将被抓住的那什么东西,重重地——狠狠地,摔向地板。没有激起声音也没有飞起尘埃。不过,那种力道,就像刚才战场原所承受的,抑或还要更强些——摔在地上。接着,以刹那般的迅捷,朝着被摔在地面上的东西,踩上了去。

朝着神,踩了上去。

粗暴至极。

毫无敬意或信仰,傲慢地对待。

这个和平主义者,完全,不把神,放在眼里。

“……”

而这一切,在我看来,除了忍野一个人在那——以令人想像不出的高水准表演哑剧之外,什么都看不到,现在也是,除了他正技巧性地充满平衡感的金鸡独立外,什么都看不到,不过,在能看到那一切的战场原的眼中——

似乎是足以让人瞠目结舌的光景。

似乎是那样的光景。

但那也只是一瞬,应该是因为失去支撑了吧,刚才还贴在墙上的战场原,脱力地,简单地摔在地板上。并没有什么高度,战场原也几乎没有体重,所以落下时的冲击力本身应该不是大问题,虽说如此,但这次落地完全出乎意料,所以她并没有采取保护措施。看来是扭伤脚了。

“不要紧吧?”

忍野这样向战场原问了一声后,凝视着脚下。那是——纯粹的,估价般的眼神。

测量价值般地眯缝着眼。

“螃蟹之类的,无论再大,就说能有多大就有多大好了,只要让它翻个身,就像这样了。只要是这种扁平身体的,管他是什么生物,对我而言,横看竖看,除了能被踩上去之外,我想不到其他用处了哦——那么,阿良良木同学,对于这一点有什么看法吗?”

突然,朝我提问。

“虽然从头开始再来一遍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时间就不够了。对我来说,就这样“咕恰~”地把他踩烂才是最直截了当的”

“什么直截了当啊——还什么“咕,咕恰~”那么逼真的拟声词……你那样程度的一脚——顶多只会让他抬下头而已吧”

“不是那样简单的程度哦。用这种所谓“那样程度”可是完全够了呢。归根到底,这种问题看来还是和心情挂钩啦——祈求不能实现的话,就只有先下手为强了。这和以鬼或者猫为对手的时候是相同的呢。毕竟——《语言不通的话就只有战争》。这简直就像政治嘛。不过,这样踩烂他,姑且可以解决大小姐的烦恼,但也只是表面上。这是种治标不治本的姑息疗法,就像是斩草不除根,虽然不是我喜欢的做法,不过眼下就这么着吧——”

“就、就这么着?”

“而且呢,阿良良木同学”

忍野用让人讨厌的感觉歪着脸笑道,

“我对螃蟹——可是出奇绝伦地讨厌啊”

因为吃起来麻烦呢。

忍野这样说——

这样说着,用力。

在脚上——用力。

“等一下”

忍野的背后传来声音。

战场原一言不发地——

一边扶着擦破的膝盖,一边站起身。

“请——等一下。忍野先生”

“叫我等一下——”

忍野将视线从我这里转换到战场原那边。

露出坏心眼的笑容。

“叫我等一下,有什么事吗。大小姐”

“因为刚才——只是太惊讶了”

战场原说道。

“我能够,好好地做到。靠自己,能够做到”

“……嗯”

没有抬起脚。

仍然踩着。

但是忍野,也并没有将它踩烂。

“那么,你来试试吧”

他对战场原说。

战场原听到之后——

做了一件在我看来简直不敢置信的事。她以正座的姿势——将手放到地板上,朝着忍野脚下的什么东西,缓缓地——恭恭敬敬地,低下头。

跪在地上——的姿势。

战场原黑仪——自己,跪在地上。

持续着,明明没有人要求她、用这种方式

“——对不起”

首先,是谢罪词。

“还有——谢谢您”

然后,是感谢词。

“但——已经够了。因为它们——本就是我的心情,我的感情——还有我的记忆,所以必须由我来背负。它们都是,不可失去的宝物”

接着,最后——

“这是我的请求。在此请求您。请务必,将我的重量,还给我”

最后是祈求般,殷切的话语。

“请务必——将母亲——还给我”

当!

这是忍野的脚——踏响地板的声音。

当然,应该没有——踩烂什么吧。

不是消失不见。

只是,理应那样般——变回了本该存在于那里,本该不存在于那里的形态。

它回去了。

“——啊”

一动不动,一言不发的忍野,还有……

即便理解了一切都已结束,却维持着姿势,就那样哇哇放声大哭的战场原黑仪。从稍远的位置,阿良良木历眺望着这一幕。

啊啊,说不定战场原,当真——千真万确——是傲娇属性呢——他呆呆地这么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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