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老天怜惜小三子,补偿他早先遭遇的生死惨变,小三子很幸运。起初三十的离开,后来霜儿的离开,到现在跟爷爷的离别,这三次都是混混噩噩过来的,没有经历过离别的伤愁,算是给他留下一个不算太坏的童年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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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佑山下,风卷雪舞,天地一线,白装素裹中疾奔着一个臃肿的身影,身后一溜淡淡的足痕,很快就被纷飞雪花湮没。身影正是背着小三子的三十,他惦记着洛图先的卦语,下山后便直奔东方,也不走官道正路,只是逢林穿林,遇山越山。幸好天气冷,野外行人稀少,他施展起身法倒也不怕惊世骇俗。
寒风夹着雪花,直往脖子里钻,小三子是被冻醒的,他缩起脖子,抱紧三十,一开口就被迎面扑来的雪花呛了一口。
“我们……咳……咳……是去哪里?”
三十想了半天,才丢了一句:“不知道!”他确实不知道,他只是盲目地碰着运气,比起以前来,现在至少还有个大致方向。
“好冷啊!三十叔,你不冷吗?我们还是找个地方躲躲雪吧!”
“我不冷……好吧,我们找个地方休息一下。”三十这才想起小三子只是个孩子,承受不了这种恶劣天气,“我会传授你修炼的方法,只要你勤练不辍,也能像我这样不怕冷。”
“真的?”要不是在三十背上,小三子早跳起来了。
三十嗯了一声,又想起了一件事情,他道:“对了!我们出行在外,你以后不要再叫我三十了,我不想别人知道我的名字。”
“那我叫你什么呢?”
“随便!”
小三子哦了一声,不再说话,思忖着该如何称呼三十。三十也不说话了,他想起了洛图先所说,小三子身体有异,只有修习古法才可解决,而古往今来,唯有风尧一人得以练成古法,小三子可以成功吗?他若是成功,必能开创一片新的天地,发展出一种新的修炼方法。
三十想到这里,倒是非常期待,他回想起麒麟山中那人提及的修炼方法,那种方式跟御气士的修炼有些相似,所不同的便是两者用以锻炼肉体的手段本质不同。御气士修炼真元之气,以此锻炼肉体,达到以身体战斗的目的;而那种修炼方式却以五行之气的本质,循以真元之气的手段,来锻炼肉体,达到同样的目的,并不仅于此,还可以实现御灵士的战斗方式。
千年来,这种方式只在理论上有效,无人得以练成,归根结底,便是属于内天地之气的真元之气,跟属于外天地之气的五行之气外两气互斥不存。因而这种修炼方式也成无根之水,无本之木,自然也就无人得以练成!
小三子的身体异状,倒是刚好符合古法的修炼要素,或许真能成功!三十心中盘算着继续赶路,他们翻过山丘,远处隐隐可见人烟。
“快看!有人家,可以休息了!”小三子指着前方欢叫道。
三十紧了紧背上的小三子,迈开步子,顶着风雪走了过去。皑皑天地之间,两个重叠的身影顶着凄风寒雪,一路走向他们不可知的未来,显得那么孤寂苍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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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三子跟着三十,一走就是五年,足迹遍及整个大禹王朝。五年来,三十表面上是为他自己的事情奔走,实际上也是有心要让小三子长长阅历,这才带着他踏遍了洪荒各个角落。
三十传授的修练方法果然有效,小三子的胸闷毛病已经痊愈了。三十却很失望,因为他没有发现古法在修炼效果上的特殊性,如果真要说有,那也只是小三子的身体强悍异于常人。其他的,就跟御气士的修炼一般,更为过分的是,古法的修炼甚至显得进度缓慢,幸好小三子坚忍刻苦,这才凭着后天努力补上了这个缺点。
这事三十没有告诉小三子,小三子也就不知道三十为何郁郁不欢。胸闷毛病的消除,这足以帮他树立起修炼下去的信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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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个春暖花开的日子,正午的应阳府北运码头,熙熙攘攘,渡客排队等候,货物堆积待运,一片繁荣昌盛。吆喝声中,一艘无桅大桨船缓缓靠岸。迫不及待的渡客围着跳板等待上船,和匆匆而下的船客挤成一团,场面有些混乱。
混乱的人群中挤出两个身影,神态极其轻松,全然不像其他船客那样狼狈。走在前面的胡子拉碴脸上纵横着无数伤疤,只能从身形上辨别是个三十有余的大汉。后面跟着个少年,精神奕奕丝毫没有渡船颠簸的疲态。
“老鬼!绕了一圈,又跑回起点了。这几年踏遍禹河南北,也不知你要干什么!今天不走了,找个客栈休息吧!”少年发着牢骚,他正是当年的小三子。这五年的奔波劳苦,令他的个头突飞猛长,身形彪壮,一点都不曾耽搁。
“嗯!”前面的大汉生冷地应了一声,疤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毫无疑问,他就是三十了。离开长佑山后,因为那张鬼脸,小三子就没大没小地喊他老鬼,三十也不以为然。
在客栈安顿下来,已是午后,小三子少年心性,一闲下来就跑了出去。这五年来,他们只是同行,彼此间却是各自行事,互不干涉,小三子一直都不知道三十究竟为了何事四处奔波。
距离上次来这里已经五年了,如今回来,小三子心中万分感慨。那时他刚刚失去亲人,孤身一人,困扰他的只有惊恐和不安,应阳府只是匆匆经过,仅仅有个概念,来过而已。
客栈地处一条繁华的大街上,这是应阳府内城的几条主街区之一,叫做长兴街。小三子东张西望,看见热闹的地方就往里挤,惹来阵阵不满。现在的他见识极广,自然少有能看上眼的,也就不免连呼扫兴了。
连番扫兴之下,小三子有了回去的念头。就在这时,前面不远处传来阵阵锣鼓声和鞭炮声,小三子挤过去一看,原来是银楼开张,门前正在舞狮子贺喜。
那狮子舞的有形无神,靠着花哨的功夫在吸引着喝彩声,只是那点功夫自然不入小三子的眼,他摇摇头打算离开,眼角一瞥,瞧到另外一处,不禁眉开眼笑。
银楼的另一侧是几个少年,穿着肥胖的衣服,戴着圆圆的面罩,踩着高跷正在表演,只是围观的人却很少,喝彩声也不如舞狮子的。小三子挤出人群,围了上去,带头的那个少年功夫不错,只是其余的少年却很蹩脚,无形之中落了下风。
高跷这玩艺,讲究的是身体的平衡和下盘的功夫,这些基础的东西对于修炼肉体的御气士而言,都不是问题。小三子从没玩过,但他看了一会儿,也就明白了其中道理。这时倒兴起几分念头,跃跃欲试。
小三子眼珠子一转,嘿嘿一笑,伸脚探到一颗小石子,滚到身边,踩在脚下。他装作寻人的样子,摇晃着脑袋左探右看,眼见四周无人注意,脚下轻轻一踢,石子贴地飞出,正好打在一个高跷上。“哎呀”一个少年脚一曲,身子摇摇晃晃平衡了半天,终于还是倒了下来。
小三子大喊一声:“小心!”冲上前去,一把接住摔落的少年,关切地问道:“没事吧?没有扭着腰吧?”
他一脸古道热肠,不知情人还真是倍受感动,暗叹谁说如今人心不古,眼前不就有个热心肠的小伙子吗?
“还能挺住吗?要不要换我来?”小三子嘴上一边问着,手上却是自顾自地帮少年解下高跷,摘下面具。
少年惊魂未定,一头雾水,还没反应过来,只以为是队中的替补。
小三子肚子里笑开了花,他戴上面具,那是一张大娃娃脸,憨厚可爱,很讨人喜爱。然后一屁股坐到地上,双腿绑上高跷,大喝一声:“来了!”
他也不用人扶,一个鲤鱼翻身,踩着高跷立了起来,身子只是略微晃了几下,很快掌握了平衡。其他少年本来都已经停下,眼见有人换上,没有多想,各自继续表演,只有那个领头的少年,狠狠地瞪了小三子一眼,似乎看出了什么名堂。
只可惜小三子摇摇摆摆忙得没看见,他试着走一步,重心却没跟上,摇摇晃晃另一脚舞在空中落不了地。眼见他就要摔倒,众人嘘声一片,小三子不慌不忙,着地的脚略曲,再一蹬直,借力弹上半空,翻个跟头,重新调整好身体,再落在地上,稳稳站住。
四下里一片无声,然后就是轰然叫好声,引得大批人围观上来。这一“失足”被他作弊般地掩饰过去,反而引来阵阵喝彩,倒是令小三子更加得意。
他在高跷上朝着众人抱拳作揖:“多谢!多谢捧场!”这一掬身,却忘了是在高跷上,身子前倾,也幸得他急智,并起脚来蹦蹦跳跳,顺势往前了几步,这才拉回重心。又双脚踩来换去,踉踉跄跄,就像打醉拳般溜遍了全场,这才稳住了身体。
这一番举动,配合着他那张大头娃娃的脸谱,倒是非常形象得体。围观的众人见他先前露了一手,又是先入为主,此刻只认为他是有意逗乐,全场爆出一阵善意的哄笑,掌声不绝,引来更多观众。
人群围的越多,笑声越多,掌声越多,小三子也是越起劲。他卖弄着一身绝活,前后倒空翻,跳空三百六十度转体,哪像是踩高跷,简直成了卖艺的。中间就算有一两次“失足”,凭着他那身功夫和机智,也都救回了场,赢来了越来越多的观众。
只是这一班踩高跷的,就他一人出尽风头,其他人不免都被冷落。领头的少年哼了一声,虽然藏在面具下的脸看不见表情,却可以想象出那咬牙切齿的样子。
那边小三子也是越玩脚越溜,完全掌握住了平衡的诀窍。此刻种种花样耍尽,群众情绪激动,依然兴奋不已,连连呼喝要他继续下去。
这么多人捧场,小三子自然不肯示弱。他灵机一动,又有新的点子,只见他两手侧举伸平,左脚独立,右腿平伸向后,上身却前倾,和后腿保持着一条笔直的直线,整个人却稳如泰山,动也不动。
此时的情况有些怪异,小三子左腿立地,右腿和上身却笔直如线,完全是绕着左腿的上臀部在旋转,这时上身和右腿已经旋至跟地面平行了,场上如雷掌声爆起,兴奋的小伙子们开始吹起口哨助兴。就连其余的高跷少年也都停下,呆呆地看着小三子,只有领头的少年扬扬头,不以为然。
这还不是小三子表演的全部,他继续旋转着,已经头下脚上,却还未停,继续下去,右腿已然转至斜前方,而上身却依然与右腿保持笔直,而他驻地的左腿始终都不曾动弹分毫!
这时场上反而一片肃静,众人包括那些高跷少年都惊呆了,张大了嘴巴也浑然不觉。
小三子的右腿终于前倾触地,这时才到了关键一步,他左腿微一用力,整个身体中心前倾,靠着右脚站立起来。上身和左腿保持一线,旋直站立,然后继续重复原来的动作,只是左腿变右腿,右腿换左腿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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