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地的书法大师,他的字在这市内颇有名气,只是有点蛮横。他年轻时因和本市一个卖字先生争夺一名女子,拜师练笔,苦练九年,终于大成;可那女子早被人家带走了;一气之下终身不娶,恨透了卖字先生,神经失常;天天腰里别着个酒葫芦,酒酒不醒,围着街口转。他的字一般人要不去,连市委江市长还求过他的字呢……”
“一个情痴。”
正说着,从街那边传来一声怒吼,犹如晴天霹雳,“嗨!何方小子?敢来本地丢丑,活的不耐烦了!”
“是黑虎。”
“黑虎来了。”
…………
胆小怕事的直往两旁躲,胆大的站在一旁看热闹。有几个人友善地劝卖字先生快走,省得惹麻烦,但他笑了笑没动。
街那边,大大咧咧、摇摇晃晃地踱来一人。只见他四方黑脸、满脸的乱须、根根乱窜,真是一个猛张飞;一身泛旧的粗布长衫,腰系一个已磨的油光发亮、浑身泛黄的大酒葫芦,随着他的迈步在他腰际乱跳;脚下达拉着一双破布鞋。这哪像一个书法大师,倒像落魄秀才孔乙己。
他晃到祥子龙的面前,瞄了瞄他的穿戴,一身寒酸,竟哈哈大笑,大概同病相怜的缘故吧;没动祥子龙,伸出他那油乎乎的右手,一把夺过祥子龙的狼头大毫,蘸浓墨,一挥手,“唯我独尊”四个大字跃然纸上。那字草中见柔、柔中见刚、刚中透风、风中透亮;真是好功夫,不愧是本市的书法大师。只见他写完,一扔笔,面对青天,一阵傲笑。
畅笑后,发觉祥子龙在凝视着他的字,面露敬佩;围观的人在赞叹着,越发豪兴大发,扭开腰际的大酒葫芦,猛灌一口酒,右脚一甩破鞋帮,大脚趾一扣笔,傲然地扫了大家一眼,微微一笑,刹那间只见右脚几个飞旋,“舍我其谁”四个大字,猛草狂极,字透纸背,围观的人们齐声赞叹。
祥子龙苦笑了笑,也顾不得地上卷好的字幅,转身背起包,漫步而去……
“哈哈——小辈,关公面前耍大刀,笑话,滚球……”黑虎狂笑着,拿起地上的字幅,看都不看,迎风一撕,碎片飞扬。
突然,他那狂笑的面容登时僵住了,他瞥见一个老者正戴着老花镜在品味着一幅寿联:“萱寿八千八旬伊始;范福九五九畴乃全”。遒劲有力,透纸三分,犹如一棵棵傲然居上的峻山寒松,给人一种清新粗旷的感觉。老者一边品味,一边不时地摧动着鼻子上的老花镜。
黑虎转向老者,“老人家,这幅字卖给我吧,我给你双倍价钱。”
“不行,”老者很内行地说,“这字最低也有十年的功底,这幅狂草取之于唐朝的草圣怀素、张旭,难得难得……”
黑虎抬起头,见祥子龙早没了影,他弯下腰,慢慢的捡起自己刚才撕的一张张碎纸片,叹了一口气,扭扭捏捏地走了,没有狂笑,没有醉态……
雨蒙蒙。
一条古老的街道上,徘徊着彷徨、踌躇的祥子龙……
一句“祥经理”打破了他的沉思,他抬起头,一个干练的中年人笑眯眯地看着他,不认识,可一把雨伞罩到了他的头上。
“你是?”
“我是铜佛镇文化站长,和你在西州市开过先进代表会,你现在怎么……”
“我……被解聘了。”祥子龙苦笑了笑。
“怪不得,你昨天和黑虎斗字,你那笔字绝了,和黑虎各有千秋。”
“哎!上了十几年学,别的没学,就练字玩了,还有吹得、唱的也会一点。”
“你还挺内秀,反正你现在没事干,如你不弃,去我们文化站当个助理干事,行吗?我聘请你。”
一拍即合,祥子龙正愁无地安身。从此他应了文化站长的聘请,当了一名助理干事。在文化站,祥子龙协助站长处理站内的日常事务和乡下巡回演出,自己也积极参与,例如来首歌曲、吹断洞箫;业余写几幅字投投约稿,倒也惬意。他的书法在站内期间曾获得了省、市级不同的奖励,由此博得了站内人员的尊重和友爱。因他和黑虎的书法在省、市里都挂了名,市里授予铜佛镇文化站为“实用和文化相结合的模范单位”。
文化站长待他很好,给他举办了一个“书法展览”,站里的员工也不时的请教他……
雁又南归了……
迎春花又鼓了芽……
一辆茶色“奥迪”小轿车徐徐地驰进了文化站。
能是谁?上级领导?不可能,上级文化局没有这么好的车,站长和祥子龙忙迎了出来。
车门打开了,下来的竟是他们俩……
;
Copyright 2021宝石小说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