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早,苏红绸穿着一身粉色缎面长裙,披着件貂皮大衣,长发披肩,慵懒的倚在雕花窗户下的红木椅子上,面前的桌案上的香炉中几缕淡淡的白烟氤氤着升起,屋内缭绕着一种让人暖暖的香气。
苏红绸一手抱着个紫金镂花小铜炉,另一只手懒懒的执着一卷书,红唇轻启念道:“莫言苦,莫言痛,莫言情真,莫言心错!莫言喜,莫言悲,莫言世道太不平!”
这是一卷世上流传极广的【莫言书】,书中大抵都是些劝人不要过于执念饿文章,也有些小故事。这书也常常作为民间小私塾中识字启蒙之用!
“诶,执念又且是人说放就能放的?倘若真是如此,那这世界也太没味儿了!”苏红绸幽幽的叹了口气,人站起来,将书卷放到案上,转身推开窗户,映入眼的是一片白银的世界。那银白的光泽白得凄凉得让人心疼,又让人心怕。
窗外院中,一株腊梅正傲然的立在那里,上面压着厚厚的雪。那大块大快的白中镶嵌着一点点的红,那一个个红串起来是一串串的怒放的傲寒藐雪的梅花簇。不远处的温池正冒着白蒙蒙的雾气,再远一点是一个亭子,亭柱上雕着彩凤翔舞图案,亭的顶上的红红的琉璃瓦上积满了厚厚的雪。那大红大红的瓦也变得白凄凄的,只顶的边缘没被雪遮住,有一圈的大红。那红色如同少女白玉般光洁的脸上的红唇,让人醉心,又像是杜鹃啼血一圈一圈的在那里,让人心凉。
一股寒意升起来,苏红绸急把那只伸出去的手缩回来,放在炉子上暖了暖。人靠在窗边,不经意间身上披的貂皮大衣滑了下去,急忙伸手抓住披好。
“梅香幽醉,罗万指雪,温池沸沸煮寒霜----”
“小姐-----”一声急急的呼唤声打断的苏红绸的幽吟。丫头婷儿推门而入,一股寒风也跟着灌了进来。苏红绸不禁打了个寒颤。
“怎么了?急急慌慌的?”苏红绸抬头问道。
婷儿一边转身关好门,一面跺了跺脚,气急败坏的说道:“小姐不好了,唐四工资又来提亲了,大夫人要您去见见!”
苏红绸微微皱了皱眉头。一股幽怨的神情浮现在俏脸上。她是小妾所生,虽然父亲宠爱,但是大夫人总是想着法子排挤她母女二人。以前还有母亲顶着,前不久她母亲因病去了,只得她孤零零的一人了。
大夫人因为她容貌才品俱过自己所出儿女甚多,早嫌她碍眼,把自己儿女比了下去。总寻思着把她给嫁了。但又怕她嫁好了回来跟自己显摆,让自己难过。便着人寻觅着那种能够压打她的人家来。
但是大夫人自己也知道,如果嫁得太差呢,苏府和自己脸上也难堪。左挑右拣的找到了个败家子来。这城北唐庄是城中大户,家境殷实。老大,老二,老三都是难得人才。偏生了老四游手好闲,不务正业,整日里与一群地痞流氓疙瘩混在一起。虽没娶妻,可是女人却玩了一打又一打。是个喜新厌旧的主儿。人又长得泼才,与自己三个兄长比起来,更多的像城西柳五麻子,那柳五麻子一脸的奴才像,偏又牛得慌,整日也不做正事,如唐四公子般吃喝嫖赌,只是二个人不同的是,唐四公子花自己祖宗的钱,柳五麻子花他的钱。
这大夫人算计的就是,唐四公子一来败家。家中父母虽然溺爱,但是久了,必然寒心。正巴望着娶房媳妇管管。苏红绸又是城中一大才女,唐家人自然欢喜,加上唐家富庶,必然能讹上一笔。
二来,苏红绸自幼高傲,从不做女工,女活儿,只喜琴棋书画,嫁了唐四公子这城中第一大俗人,就这一宗也经让大夫人暗中冷哼偷笑。而接着唐四公子出去鬼混或者家中显摆,二人必定大闹特闹,想到苏红绸这眼中钉年纪轻轻就要守活寡,大夫人打心里乐。暗笑着:“老娘不怕你长的美妙,生得才情!看你怎么死!”
苏红绸冰雪聪明,又且不明白她的用心?平日里懒得计较搭理。前几次唐四公子前来她决然不见,大夫人偷带着唐四公子在花园里偷看了一朝,就将他的心啊魂儿啊一股脑儿给勾了去了。从此隔三岔五的就来问候,每次必然大包小包的少不了。时间一长,原本不满意的苏老爷子居然也被他给哄得眉开眼笑,跟着催起苏红绸来。打从苏老爷子第一次劝解苏红绸的时候,苏红绸就知道,这辈子,完了!
但是苏红绸也不是那么好相与的主儿。她心中有一个倔得要命的筋,也有根傲得要命的筋。说不嫁决不嫁。她倒不信谁有哪个本事敢把她给绑上花轿来。只是她知道这家只怕是快要没了。可没了家她能去那儿?自幼母女二人就受人脸色,对人世间看得冷淡也看得真切,觉得这世上,没什么值得留恋的。自是暗自冷笑:“安安逸逸的过了这么久了,习惯了,如果没了这份安逸,反正活着没什么由头。我自己回地府去,自家娘俩互相絮叨。没人疼咱们,咱们母女自个疼自个儿!我也搭理你们,到时候一把火烧了,把一切带去,我倒要看看你能把我怎么样?”
丫头婷儿看见苏红绸愣了半天,走上去轻轻的叫了句:“小姐?”苏红绸这才缓过神来。自己走到琴案前坐下,信手拈了拈琴弦,琴铮铮铮响了几下后对婷儿吩咐道:“你区告诉夫人,就说我身子不舒服,不宜见客!”
说完后就自己专心调了调琴,铮铮铮的奏了起来。婷儿想在说什么但是看见她一幅超然物外陶醉琴中的样子,摇了摇头转身出去,轻轻扣上门,啪的一声响,苏红绸只作没听见,继续的抚着琴,琴音如同她的思想,连绵不绝地流淌出来。虽是一曲普通的凤求凰,但个中又多了各种各样淡泊而又凄凉之意。而这凄凉中却有着一丝丝的怒!
“过不多久,这一切都与我不相干了!”
苏红绸醉心的轻抚瑶琴,琴音渺渺如同那涓涓细水,水上飘着几张褐黄褐黄的落叶,一只小鱼在水里游弋着,左摆右摆,只就是没有第二只相伴的鱼儿。旁边的石头缝里,一只螃蟹正张牙舞爪的瞪着它,却又不靠近,小鱼轻轻游弋着,只待那落叶漂过来的时候,猛地一摆尾,升起一股浑浊的污水,如同一条冷笑的张狂的泥龙,淡散在清水里。然后鱼不见了,一切都不见,只有铮铮弦响,又像是金钱碰撞时发出的令人牙冷的声音。但又多了些怒意,多了些狂傲的藐视!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扑扑扑地更为这不和谐的琴音琴意添加了一层怪异。婷儿急急忙忙的跑来一把推开门:“小姐------”
苏红绸用力一案,琴声嘎然而止,似乎一匹上好的江南织锦被撕破的响声刺耳的让人牙酸的传了出来:“怎么了?”苏红绸冷冷的问。
婷儿有些着急又有些无主:“老爷说让你不要装病了,赶快出去见客,不然就带着唐四公子过来找你了!老爷好象很生气的样子!”说完婷儿又嘀咕着说道:“天底下那有爹爹带着外人闯女儿闺房的道理!”
苏红绸猛地一弹手,铮----一声弦响,一条弦弹断了被那弹手带了起来,在苏红绸眼前一掠,映过一丝冰凉的银色,划过她的瞳孔。
婷儿猛地抬头看着苏红绸,看见苏红绸的眼中一抹凌厉的光芒一闪而逝。
苏红绸站起来,吹了口气,疼惜的揉了揉自己冰凉的手,淡淡的说:“哦,知道了!”又将身上的貂皮大衣整了整理。对着铜镜笑了笑。铜镜中的笑容有点走样,带着金属特有的冰冷和凄凉。
一股风从窗户灌进来,将苏红绸的披在肩上的青丝放肆掠起。
婷儿看着发丝飞舞的苏红绸觉得它似乎越来越远了,那情景她似乎看见了正要飞天的仙子,:“小姐,该怎么办呐?”婷儿忍不住问道。
“你先去说一声,就说我正在梳妆,穿好衣服就来!”苏红绸怜爱的拨弄自己的发丝,看了看窗外。
雪又开始飘了,不用多久,雪又会掩埋一切的。
婷儿转身出去,依然扣好门,边走边回头看。
一阵寒风吹过来,带着呜咽声,呜咽声中夹着苏红绸幽幽的声音。
“浮华十八载,幽然如一梦!
梦醉生死笑,弥迷到醒时,醒时惨凄凄,!
凄凄太凄凄,尤思梦中嬉,梦欺,梦欺,还胜醒时凄!”
婷儿懂得苏红绸的心,两行珠泪跟着滑了出来。突然间一道火光闪过。转身一看,一道火光冲天而起,瞬间将整栋阁楼吞没。
熊熊的大或如同一个烧天的火把将整个天际烧得通红,炙热的火燎烧得空气扭曲成一个热力的旋涡。
“小姐----”婷儿一声惨叫,冲了过去。
“呀,呀,呀----”一声鸟鸣啸穿了天际,一只拖着熊熊火焰的金色凤凰从火里冲了出来,飞上天去,又回头看了看婷儿一眼。
“呀-----”鸟鸣啸哀。
一道漆黑的闪光赫然将周围的光线与整个阁楼吸了进去,“呀---‘火凤凰高叫着飞了进去。
呼啦啦----呼啦啦地,一切消失了,只留下微微冒着热气的地面。还有那煮寒的池,与怒放的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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