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13日,乌兰泰率部从广州出发赴广西镇压太平军,此次出征带的兵不多,带的火器却很多,多数是佛山造的前膛火炮和抬枪,当然还有通过陈启亮购买的二百支图温南步枪。陈启亮特地赶早到城外校场送行,不是对乌兰泰这个满族将领有什么感情,他更关心的是这个人能不能活着回来,这是能够判断历史是否出轨的一个观测点。
在陈启亮的严格要求和亨利的百般挑剔下,“女神”号维修终于在半个月内顺利完工,4月16日通过验收。欧文对维修质量相当满意,并热烈地向他所能见到的外国轮船船长推荐黄埔船厂,这种推荐对于一个华人船厂,无疑是最好的广告。陈启亮这一段时间忙着贸易和修船,一直没顾得上陪欧文在广州四处游玩,现在船已经修好,再过几天就要起程返航了。当然要做导游陪欧文两天,带着他好好玩玩广州,来中国一趟不容易,钱赚多赚少是一回事,该玩还是要玩的。当时广州要讲游玩的,除了青楼、赌场和鸦片馆,就是名胜古迹了,陈启亮当然不会带欧文去赌场妓院,更绝不会去吸鸦片,所以无非是逛逛街,带欧文看看广州的人情习俗和风景古迹。
广州最热闹的的街市就要数西关一带,较为集中的专业街道也不少,主要经营大米、饲料批发零售;食油、杂货、海味、干果业;蔬菜生果、洋烟洋酒;金饰、土烟、药材业等。钱庄当铺、酒楼茶肆、商店小摊,欧文逛得还真有兴致,这里的一切对他似乎都新鲜有吸引力。陈启亮身高一米七十多,在当时的广州属于绝对的大个子,欧文身高一米九,在人丛中更是显得醒目。
广州最有标志性的游玩观赏胜地是广州四崇楼,南“拱北”、北“镇海”、西“观海”、中“岭南第一楼”。镇海楼镇海楼坐落在越秀山小蟠龙冈上,取名“镇海”,以示“威镇岭海”之意;又因楼高5层,故又俗称“五层楼”。此楼建于明洪武十三年是朱高祖当年扩建广州城时,与城墙同时修建的著名的古建筑之一。楼五层高25米,红墙绿瓦,似楼似塔,造型古朴奇特。整个建筑为楼塔结合的形式,矗立山巅,气势雄伟,登楼眺望,广州全城尽在眼前。每层的飞檐翘角皆以著名石湾三彩釉鳌鱼做装饰,外墙是朱墙绿瓦,楼前一对红砂岩狮子更是得意非凡,处处流光溢彩。欧文看到高大雄伟的城楼,不禁赞叹道,“伟大,伟大,这恐怕是世界上最大的城楼吧”。陈启亮只好在心里笑他少见多怪,北京的城楼和万里长城他还没看到,如果看到还不要说那是上帝建的。
广州有四大佛教胜地,光孝寺、六榕寺、海幢寺、华林寺,其中最有影响力的要数光孝寺。三国时,吴国骑都尉虞翻颇有才学,恃才傲物,被举家放逐到广州。虞翻死后,其妻捐宅为寺,名曰“制止”,此为光孝寺最早的来历。梁武帝初年,天竺僧人智药禅师从天竺携来菩提树苗,植于寺中。后来天竺国王子菩提达摩来到广州,在光孝寺设道场,后转入嵩山少林寺面壁九年,成为中土禅宗初祖。后六祖惠能也与光孝寺颇有渊源,惠能在湖北东山寺出家,因一偈:“菩提本无树,明境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而得五祖衣钵相授。因恐同门不服,加害其身,逃至广东,到了光孝寺,刚好印宗法师讲经,这里风吹幡动,一僧说风动,一僧说幡动,议论不休,众莫能解。惠能听后,插言“不是风动,不是幡动,仁者心动”。满座骇然,印宗法师得知其为五祖衣钵传人后,马上行礼,拜惠能为师,并在菩提树下为惠能削发受戒。瘗(yi忆)发塔,就是当年慧能在这里剃发受戒后,寺主持法才将他剃落的头发埋在那棵菩提树下所建的砖石塔。由于此塔极具纪念意义,虽然历经风霜千余年,但也历代募修不绝,保存完好。
广州的四月已经很热了,进得寺来,却感到一阵清凉,古树参天,绿意苍翠,空气中隐隐的香味。欧文听到陈启亮对寺庙历史掌故的介绍,欧文连连称奇,中国汉代的时候,土著英国人还只是罗马人殖民占领下的野蛮部落,公元六世纪中国梁朝的时候,日耳曼人中罗马化程度最低的原始部落盎格鲁·撒克逊人正对不列颠进行海盗骚扰。中国那个时候就有这样漂亮的建筑和文明,真是不可思议。听明白对那些佛门偈语含义的解释后,欧文更是连声称道,哲理深奥,此刻他有些明白中华文化的博大精深。
光孝寺内东铁塔是在五代十国时期的南汉大宝十年(967年)由南汉后主刘鋹捐造的,塔四角七级,有石刻的须弥座,塔身全部都是铁铸的,全身共铸有九百多个佛龛,每个龛内都放置有小佛像,像工艺精致,刻画惟妙惟肖。不好,陈启亮发现欧文眼神有些古怪,正两眼贪婪地盯着那些能拿得动的小佛像,不停地用手抚mo搬弄。是不是在打什么坏主意,陈启亮脑子里马上联想到西方传教士对敦煌壁画的掠夺和八国联军对圆明园的抢劫。果然,欧文问道,“亲爱的陈,这些小佛像卖不卖,多少钱一个?”还好,是要买不是偷或者抢。解释完这些佛家信物是绝不出卖的,陈启亮在琢磨自己今天是不是在示人以宝。不过话又说回来,怀璧其罪是分对谁的,譬如孤身弱童,一两银子也会被人觊觎,但如果是戒备森严的官家库房纵然金银百万也是无人敢抢。这关键还要自身强大,个人如此,国家何尝不也是如此。
欧文不知从那里听说白云山很好玩,有很多的古迹,而且草木繁茂,是个消暑纳凉的好去处。没办法,第二天只好带欧文去逛白云山。白云山位于广州城北面,因“白云山上白云飞,白云山下白云围”而命名为“白云山”,由30多座山峰组成,主峰摩星岭位于白云山中部,高达382米,又称“天南第一峰”。“名山无处不生云,此处白云独占春”,白云山景色秀丽,古迹甚多,历史上就是广州著名的游览胜地,登高远眺,可以尽览市区。
返回城里的时候,已是黄昏时分,走在林间小路上,树影婆娑遮住了火辣的夕阳,让人很是舒服。转过山脚,迎面路边走来两个黑衣大汉,元青绸滚身背心,下穿元青绸兜裆滚裤,腰扎板靠,足登薄底快靴,面向凶猛。回头一看,背后也跟上来两个同样打扮的大汉。不好,要出事,陈启亮赶紧捅了一下欧文,欧文也发觉有点不对。当迎面两个黑衣大汉走近身前,突然分别扑向陈启亮和欧文,后面两个大汉也猛跑过来。陈启亮心下早有戒备,当来人伸手来抓时,堪堪抓到衣服,突然用右手叼住对方手腕,提右膝猛撞对方右肋。来人身手也很敏捷,急忙弓腰侧身躲闪,但没提防陈启亮顺势迅捷地一个散手中的拉臂过背摔,一下子飞了出去。
自从船厂开办,就有了练习搏击的场地,上次船上没有躲开亨利的一刀,陈启亮一直耿耿于怀,着实下了番工夫。陈启亮以前很喜欢李小龙的截拳道,简捷实用,没有任何花哨不实用的技巧,能够下意识地应付对方的各种攻击。为了提高出拳、踢腿和反应速度,在屋顶挂上两排实心沙球,用力击打躲闪。此外每天早晨坚持跑步、做附卧撑、击打重沙袋,增强力量和体能。虽然练习时间不长,不过收效还是很大,船厂工人中也有两位武术功底不错的,闲暇时相互练习对打,现在已经能应付有余了。
此刻欧文已经被按倒在地,不过还在凭借身高力大苦苦挣扎,后面跑过来的两个人,一个过去帮助制服欧文,另一个过来接住陈启亮对打,地上被摔倒的大汉也已经一骨碌身爬了起来。这些人看来都是练家子,肩松腰活,出手如轮转,势势相连,腿法疾速而隐蔽,势雄力猛,吐气发声。陈启亮以前也跟伯父练过一段时间拳术,听到对方发出的声音,估计对手练的是蔡李佛拳,该拳有“听其三声者可知其为蔡李佛派”之说。对手的这些套路也学过,虽说当初练得不很熟练精通,但这也足够了,截拳讲究先打后挡、击其中流,既然熟悉对手套路,应付两个人却也支撑得住。其他两个大汉已经把欧文制住捆了起来,看这里还料理不下,其中一个奔过来帮手。陈启亮心中叫苦,与这两个人相斗尚处在下风,再添上一个更是无法应付。咬牙拼着胯上挨了对手一脚,顺势一滚躲开追击,从腰间拔出手枪,忍痛站起来指向对方。陈启亮不想与武林中人结下生死冤仇,只希望这伙人能够知难而退。对手并不畏惧,只是停步站住,蓄势待发,突然其中一个黑脸大汉一扬手,三道寒光袭来。陈启亮闪过打向咽喉和手臂的飞镖,不过飞向左胸的一镖却已经躲不开了,虽然有防弹背心挡着,但也感到胸口一痛。其他两人趁着陈启亮躲闪之际,扑了上来,已经不可能再犹豫了,陈启亮果断地扣动扳机,砰砰的两声枪响,其中一人腿部中弹倒下,其余的人见状重又站住。这伙人虽然慑于手枪的威力,但并不退却,刚才打镖的黑脸大汉双手各夹飞镖,其余的人也都拔出短刀匕首,围了上来。这些人各有短刃,威胁最大的是投掷飞镖的家伙,现在开枪,击中其中一个甚至两个都是有可能的,但同时全都打倒希望极小,看来今天自己真是遇到生命危险了,陈启亮有点后悔没把那只5.8毫米自动手枪带来。
正在双方对峙不下,眼看就要血溅当场的当口,树林中有人发话,“各位因为何事争执,怎么还伤了人?”声音雄厚悠长。众人回头一看,从树后转出一人,三十来岁,中等身材,方面大眼,一身灰布衣裤,肩背药篓。为首的黑脸大汉不明对方底细,豪声说道,“我们兄弟在山中发现洋鬼子和这个汉奸,鬼子汉奸人人得而诛之,这位兄台请不要搅这趟混水”。听到他这么讲,陈启亮抗声说,“几位英雄此言差矣,洋人也有善恶之分,这位洋人和在下都是守法商人,既不走私货物也不贩卖鸦片,更不欺行霸市,不知怎么犯成死罪,变成人人得而诛之了。”对方一时无言以答,灰衣人听了说道,“恩,有道理,既然不是歹恶之人当然罪不在死,依在下之意,双方就此罢手吧”。黑脸大汉恶声说,“我劝阁下趁早走开,否则就别怪兄弟们不客气了”,一声怪啸,山上又出现了几个手执兵刃的黑衣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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