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稳闻其语见其影,却顿生莫名阴霾冰冷的袭涌心海,久不能平复。原来一切祸于空门,知此偷儿必有后话,他便跺足责问道:“如实说来。”
俞轲儿受乔稳一足顿,心神如受重拙,几乎失势入水,听见乔稳语气已带官审犯之味,解释连连:“道王府失窃次日,其手下便在对街阁楼上,发现他神色疾迷发呆,手执道王府建筑图纸,口中还喃喃不停着’碧水温我盗之’之语。定是被人催眠说之,还是潜意识中最后的记忆所紧记要做之事。”说到后半,俞轲儿语峰转带悲意,心中暗叹,可怜其弟子如此天纵之才沦落如斯。
此事乔稳听道王提及过,曾擒获一人,不想原是俞轲儿之徒弟,因在其身上搜得花奴腰牌,故道王才断然与六扇门通力合作围剿“昆山七妖”。听此时语气之意,定是认为其徒弟受人栽脏嫁祸,便耐心问道:“道王如何处置?”
“他观我弟子神情症状,便知所以然,之后卖人情予我,亲送其人回我空门在京城的秘所。”俞轲语气长短不一,像是有点含糊保留。
“如此古怪,不象道王之风嘛?到底你弟子受了何等催眠术?”乔稳已微微所感,相当好奇到底什么让道王一改初衷。
“’三觉罗’的’失魂引’,如若不是,也是他弟子’玉腰奴’施之。”俞轲暴出惊语。
三觉罗,乃是一江湖枭雄之绰号,人名不真祥。六扇门记载,此人是武林史记之“京城三惊变”的肇事者,江湖多年纷争动乱的最魁祸首,列六扇门杀无赦黑名单首位。至于“失魂引”,非东海之滨,崂山道教所炼制的,传说能平和走火入魔的圣药,而是“三觉罗”贯通佛魔两门的高玄武功,中轻者,催眠顿迷受役,中重者,绝语失忆禁武,旁人不识,误解作一种近魔入妖的禁咒术,无不闻风丧胆。
从俞轲儿之语,乔稳得之三事,道王府失窃案乃是暗花组织一手包办,非俞轲儿之徒所为;三觉罗是暗花组织的幕后操纵黑手,难怪道王要嘱托之寻回碧水温玉;暗花组织首脑人物“玉腰奴”乃是“三觉罗”的入世弟子,合他先前估计猜测及总部派之主持此次行动之因。
“原来如此,难怪道王如此反应,”乔稳叹之,心想三觉罗其人,连自己也不敢轻易招惹,便续回到最初问题上,“那又与你再次出现有何关系,难道知其踪,想与之报仇吧?!”
桥墩贴卧依旧的俞轲儿露出窝囊表情,暗想我如闻其味还不倒走十万八千里之处才怪。他当然不明说以至失面子,便道出其在此出现的原由来:“我本意是去五台山清凉寺找我的方外师兄,救治我宝贝弟子的失忆疯症,岂知仅’若愚’个笨和尚在,还好亦知其踪,差我带上’无遮大会’的佛牒,到松江府来会之。我暂放弟子在寺,连赶三天昼夜昨晚方落步远山寺。”
老一辈江湖人皆知,五台山清凉寺的降龙伏虎两位尊者,乃是罗汉堂首座,大智若愚僧,及副座,大巧若拙僧。而后者便是俞轲儿口上所说的方外师兄,乃因若拙僧入世布道之时,曾授之三式“空手入白刃”招数,故有心敬谓之,而若拙则随喜称之入世师弟。虽说若愚与若拙是佛门师弟,但俞轲儿却性格怪哉,不与他论辈。
乔稳虽不信佛,却掌故周全,记起十多年前,“三觉罗”魔性大发,三度大战于清凉寺,终被两位尊者渡化遁走,从此绝迹江湖,人间蒸发。而清凉寺亦寺毁僧亡多数,若愚则戒律面壁思禅,若拙则入世苦行布道。乔稳心想两僧乃是极少数能克制“三觉罗”的人之一,或有良方真功治此禁恶之疾不定。
“莫非那无隐禅师便是伏虎尊者,大巧若拙?”乔稳已半肯定说道。
“正是,我亦闲得无聊,便和你玩了半宿迷藏追逐。”
乔稳估计其在远山寺现身时辰,便知他亦无所知该寺暗花秘道之事,看来撞入寺院祭堂也是偶然无意之举。他不禁叹谓,举头三尺有神灵,冥冥中自有安排。
乔稳忽然想起俞轲儿那闪烁之语,便说道:“道王从来自负霸道,哪会与人面子,轻放你弟子,实话实说来!“
“果然是道王故友,骗你不过。虽我不知暗花贼踪,却晓得碧水温玉已由神女宗渠道流入松江府。而道王人情便是一百金盗回此物,也是我现身桥底原因。”
乔稳知俞轲儿要守彼此约法三章,故特意前来知声要行盗,必竟此处是他办事官辖之地,俞轲儿不想违背诺言。他便笑道:“此人情我帮你还,我已应允护送神女宗随玉入京,我也不想失信于人。”
俞轲儿也知道王已下武林诏,一切按江湖规矩,连六扇门亦乱来不得,也就告辞道:“那我就不多事,送你临行礼物,好好接着!”说完手一挥臂下溪,使出空手入白刃之“手掬空月”,镜溪未惊,却在水底顿时窜飞一缕银光于空,然后松身下落踏水,一式燕子三抄水,足下水面连蹈,屈膝振臂,又是无声无息的俞轲儿式的“驭气腾空”,身形飞远五丈之后,便没入消失在溪岸的秀野林中。
乔稳平静的张掌平放,阳光下鳞光闪闪之物空落入手,正是一尾活蹦活乱的四鳃鲈鱼。好意头,一帆风顺,游刃有余,他感染着俞轲儿那未泯顽童之举的深意,心情渐愈好转不少之后,便往三里外的松江城飞掠而去。
话说回虎殿臣与乔稳分道所去,依松江建筑图示,无多左邻右舍,轻快赶至郊外的秦氏屋邸。他在大屋四近潜行数次,搜索绝无人踪之后,这才停展“伏虎听风”奇功,身贴屋墙跃入堂内天井。
此时遮云笼月,夜色靡暗,虎殿臣双脚刚落地砖之际,就见手掌火折子之焰火逆风飘摆若灭,心弦警示顿生,脑后耳际已有一股强烈武器破风之声袭来。他虽不及转身,亦临危不乱,一式“天王托塔”,运气贯臂如铁,硬势横扛摆平。只听铮铮金石撞声,虎殿臣顿时耳鼓一阵嗡鸣,手套虎双夺之双臂狂震乱麻,而眼前地下青砖更忽隐忽现着带状影圈,伴随着空中远发近闻的叮叮清脆声,已向他的首颈和四肢笼近。他心想已落入陷井,敌人必在此潜伏多时,突发暗击,攻其措手不及。虎殿臣心中哪容他想像何等武器又袭之,手脚展动,使出虎啸拳之“虎卷剪尾”,在后封闭五大空门,连消带打,身退背贴正堂柱前,终于暂离险势,面朝正视来袭之人。
随之虎口欲裂而脱手翻飞的火折子在空中盘旋着轮轮焰圈,虽说光线不足,已够三人打了个照面辨识何方神圣。虎殿臣精瞳尾闪而过,只见十步外一妙龄女子,玉手扶驻地琵琶而立,另掌张摇在前,尽做暂停止战状。他观其容,已认识出此女子正是前日在松江府衙后院见过的其中一位,后在庞玉高斐他们口中才知是知府李玉堂家,宋氏少奶奶的使女,樊素。而宵立风中墙头,正招舞着飘带的正是小蛮。
樊素已朱唇启,玉齿动:“虎官人,且住手,原谅奴家两人鲁莽出手,我俩亦是潜伏于此欲捕孙不二罢了。你莫怪哦!”而刚才配合樊素的“玉催铁琵琶”并击的“花形铃铛带”,发出“莲花夜合”失效后,再展“百合初绽”攻向柱下虎殿臣的小蛮听之见之,顿时振臂收带缠身复原,跳下墙来走近她身旁。
原来在仙倦里门前,东三娘与棺材铺老板大闹事件之后,宋氏少奶奶便知孙不二此人是暗花组织派入神女宗在仙倦里的卧底内间,凭其宗的周全情报剖析,不难晓知其与周妙人,秦好男三者之间关系。自孙不二脱狱出逃,她便想到城郊的秦氏大屋,于是派出樊素与小蛮前往之。而两人到时尚且空屋无人到,商讨之下决定潜伏监守一夜,结果等来却是虎殿臣,还发生樊素拿手琵琶技,“暴雨欲来”之一幕。
虎殿臣知是误会,想到她们主上与树公乔稳有着约定,无奈郁闷生气,只好有官语大之:“此地交由六扇门处理,闲杂人等皆现离去。”
小蛮媚目盼盼,娇语道:“虎大人,奴家已查过全屋,所有重要宗卷物件已被贼人要么柜空烧毁,要么清搬运离了。”她停顿呼吸一下,续道,“还有你这里就好,少让我们多走一趟,这是我家少奶奶宴请乔稳大人的帖子,由你转交了。”说完放下一红帖在身旁一个观赏石龛上之后,两人作万福告辞出屋而去了。
虎殿臣作事与乔稳如出一辄,不亲为之哪能放心,故入屋细索尽处,真如两人所说,寻无所查。既然两人苦守一夜无果,想必贼人亦不会出现,想到此,虎殿臣便转身出室,收起龛上红帖,跃墙而出屋,朝松江城回往,向乔稳回报而去。
(待续第十九章温故演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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