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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娥眉倦扫(1 / 1)

好温热的所在!她微笑着入浴,在彩云薄雾的缭绕之下,在青翠葱绿的山水之间,阳光将温暖浮动着,一波一波抚mo着她滑腻的肌肤。温泉如一弯小小的月牙,安插在山的半腰上,杏树婆娑着,轻摆着,杏花妖娆着,妩媚着,在轻风里放纵浓郁的香气。她仰头微笑——任水珠在阳光下晶莹——一边看他,一边嗅着空气里馥郁的气息。“笑什么?”她撮起最亮丽的微笑,瞪着大大的眼睛看他。他从琴边站起身来,轻轻吁了口气,纵身跃入温泉之中,将她环抱起来,“我笑了么?”他刮着她的鼻子,“笑也是笑我的福气。”“福气?”她娥眉一轩,笑道,“你有什么福气?”“没有?”他的手在她光滑的肌肤上游走,嘴里却故作凶狠道,“看我有没有,看我有没有……”晤……一声娇吟,唇被他湿热的唇堵住,她刚想反抗便被奔涌而至的幸福攫取,任他带着她从无底的深渊飞腾到高山之巅,然后纵身跃下,颤抖,尖叫。

“岚……”她哆嗦着抱紧他,哪知道一个“岚”字刚刚出口,风云突然变色,一道闪电从头顶直劈下来,跟着便是倾盆大雨。没有闪电的时候,黑色四处流走,瞬间占领了所有的天空和所有的山谷。他吃了一惊,猛的松开手,腾身而起,头也不回地走了。她被雨浇着,身上仍然灼热无比,难以自持,不停叫着,“岚!岚!别走啊,别走……”声音在黑暗里一传多远,杏树在狂风大雨里摇摆着,枝条越伸越长,慢慢将她紧紧缠绕,将她从水里光溜溜地拽了出来。“不要,不要,岚!快来救我啊,岚!”

叶子从恶梦中一惊醒来,发现自己已经滚到了大厅偏门处,衣服早被自己扯的稀烂,几乎是光着身子。风还是从门外一阵阵传来,但她并没有再感到有多寒冷,饥饿感早就没有了,只剩下残梦所带的怒气。“上官岚,你在梦里都抛弃我!”叶子恨恨地一拳击出,咚的一声巨响,坚硬如铁的石壁竟被她击出一条裂痕。叶子吓了一跳,我什么时候力气变得这么大?这墙上的裂缝,与其说是拳头打的,倒不如说是体内的热流随意而动击打上的,它竟能在自己身体里面流畅的运行,不但毫无凝滞,而且暖洋洋的格外舒服。

叶子用手搓搓发热的脸庞,长长吁了口气,低头看看自己近乎赤裸的身体,微微笑了一下。这时,偏门里的风还在低低的吹着,大厅里的空气也变的鲜活起来。哦,原来这里是个通风口,叶子一边慢慢抬脚往里走,一边想着,怪不得刚才进来的时候这么气闷。这巨汉当然不会自己把自己封在这通风口,哦,是了,他一定不是主人,而是主人一个很厉害的仇家……糟糕,那刚才,刚才的男声,莫非这里面还有活人不成?她下意识的看看自己,绻起双臂虚挡在胸前以备不测。这条走廊可不同与刚才了,不但没有夜明珠照亮,反而黑黝黝的像是钢铁所铸造,并且加了九道弯曲。叶子越走越怕,渐渐连步都迈不动了,只是睁大了眼睛看着,但又什么都看不到,除了自己光脚板踩在铁地板上的声音,就剩下砰砰的心跳了。上面,下面,左面,右面,都是黑暗,睁开眼是,闭上眼也是,儿时的记忆跳跃着复活了,意识不到自己,没有了视线,自身也好像消亡了。渐渐的,她听到留水的声音.转过最后一个弯,尽头非常明亮,叶子不由加快了脚步。

明亮处竟然是一个厨房。正中房顶上镶嵌了一个有杏子大小的珍珠,光芒柔和发亮,房顶的边缘是个细小的开口,水流从小口中慢慢流下来,淌到地板角落的一个小水池里,水池也被沙石仔细的铺了,清可见底。哦,叶子暗道,主人原来是在这儿吃饭的,这水流肯定是来自水晶顶棚了,这水池久受而不满,下面定然是接到了河床深处。可是,叶子又想,这厨房为何要用如此坚硬的铁块铸造,还要留出这么许多的弯曲?那巨汉又是怎么被困的?还有,还有……那人声……人声,难道真是已经死了多时的巨汉所留?她怔怔地想着,突然自失的笑了一下,我怎么了,自己都朝不保夕,还管这么多闲事干什么?尤其是那人声,就算是鬼,我叶子也就当开一回眼吧。

既然是厨房,就应当有吃的东西,叶子仔细端详四周,发现这个并不宽大的屋子里,有三分之一被柴禾占了,此外,还有一个堆砌相当精致的灶台,锅、碗、盆、勺、油、盐一应俱全,无论看打造,还是看酿造,都十分考究。这回好了,叶子心想,至少在一个月内是不用饿死了,人要不死,总是好的。不知何时,她又改变了想法,也许是看到了巨汉的惨象,也许是体内热流的蒸腾,不管怎样,她更纤弱,更敏感,更细微,也更刚强了。

饿肚子的问题解决了,焦点一旦转移,那股热涌动的便更加厉害,叶子觉的自己每个毛孔都已经安全张开,不停向外吞吐水分和空气,不一会全身便湿漉漉的了。她离开厨房,慢慢走过九道弯曲的铁过道,重新回到大厅里面。巨汉的尸体还在散落着,她捏着鼻子将它们收成一堆,想放到小石室自己看不到的地方。“铛”的一声,似乎是什么物件掉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叶子将它拣到手中仔细一看,竟然是一把明晃晃的小剑,雕琢的极为精致,但剑柄已经被磨的光溜溜的,显然是剑的主人经常使用。“这是那巨汉用的武器么?”叶子看着,觉的有些好笑,“这么大的个子,却用如此小的宝剑……”她笑着把小剑收了起来。叶子把大厅收拾干净后,实在无事可做,便坐在一个贝壳凳上盯着墙壁发呆。

“什么人能将石壁划的这么深啊?”叶子盯着正面壁上的划痕一动不动地想着。她心思本已变的极重,极敏感,再加上大厅内寂静无声,便死盯着那划痕研究起来。慢慢地,她视线模糊了,那些划痕也仿佛连贯起来,渐渐变成了一个宫装女子在那儿凌空而舞,但舞步杂乱而凄厉,似乎是胸中饱含着无数的怨愤。“对啊,”叶子想道,“这划痕如果是一个武功极高的前辈所留,从这痕迹的深浅,方位,定然能猜的出他用剑的力道与路子。”叶子与上官岚相处的日子不多,也没仔细看过他的怪剑,但却听过他与慕容小宇谈论剑法,尤其是他所用杏花剑的法门,不同于小郭和莫灵琪,全部是靠腕力,不然,怎么可能在抖动之间便能让别人眉心开出花朵。叶子当然不知道,这在壁上刻痕之人实在与上官岚有着大大的关系,剑法也是如出一辙。她兴之所至,便从偏门处拣回刚才因为晕倒而失落的那把宝剑,对照划痕练将起来。她虽然冰雪聪明,却不识字,看不明白墙上所写的内容,所以便只观察划痕的方向与力道,也不记招式,不问章法,只管在附近壁上划出相同的痕迹便罢。天下武功本就如此,有招式,无章法,尤其是对敌实战之际,甚至连招式也可以不要了,只要牢记一门功法的出招法门,无招自然便可以幻化出千招万招。而出招法门,自然可以从这划痕上窥出一二。这时候,叶子体内的热流也慢慢缓和下来,随着剑的起承转合游走,她练了不知多少时辰,却毫不疲倦,反而越发神采奕奕了。叶子只专注兴奋于剑式的流畅和身法的灵动,哪里知道自己服下的竟是天下第一奇宝“金龙参”,即使不修炼这杏花剑法,她也已经是武林中数一数二的大高手了。

又过了许久,叶子身体见了汗,肚子也有饿了,便停下来,想去厨房做点饭吃。可一想起九弯通道的漆黑,不由大是憷头,左右四顾中,她发现了来时走廊里发出的清光。对啊,我可以将那里的夜明珠起下几颗嘛,反正我是出不去的了。她只想着不能出去,哪里知道凭自己的身手,从那水晶出口出跃进秦淮河根本是轻而易举。

叶子把小剑握在手里,到走廊处起了几颗夜明珠下来,举着它慢慢走进九曲通道。刚刚走了几步,她便惊的“啊”了一声,停了下来。只见通道四壁有很多凹处,显然也是盛放夜明珠的地方,不知被谁都取了去。其他地方,则被大大小小的划痕布满了,而且隔几步便有只小剑吸附在墙壁上,通道走完,收集的小剑足有二十把之多。很显然,有人在这通道里激斗,其中一人自然是那巨汉了,叶子暗道,这墙壁上的划痕虽然多,但从力道和方位上看,其实只是两个人所留。那长而浅的,与自己刚才所练的剑式一般无二,但力道却差了很多,好象是大厅刻痕之人的后辈。而那短而深的,自然是那巨汉所留了,想不到他人高马大,所用的剑式却如此纤巧,并且能够随手射出,让人猝不及防,如果不是他被引入这磁力巨大的铁通道,单是这飞剑绝技,便足足可以要和他对战之人的命了。想到此,叶子不由对巨汉的剑法大感兴趣,便把珍珠放在墙壁凹处,握着小剑练将起来,与大厅剑法极美的姿势不同,这小剑的剑法迅疾有效,招招狠辣,而且隐隐有风雷之声,她越练越有兴趣,轻叱之声不断,最后小剑脱手飞出,如雷霆后的闪电,铛的一声,竟然钉在了铁壁之上,虽然只没入了剑尖,可比那巨汉可要高得多了。啊?叶子暗暗奇怪,怎么会钉上呢?这巨汉武功肯定比我强的多了,为何却做不到这一点?

匆匆吃了一点米饭,叶子躺在大厅的石桌上,一边盯着墙壁,一边出神。她又想起了偏门刚开时那低沉而多情的啸声,“远别离,古有皇英之二女,乃在洞庭之南,潇湘之浦。海水直下万里深,谁人不言此离苦?……”几乎有些痴了。“男人总是这样的,”叶子呆呆的想着,“写这古诗的人,肯定有更远的抱负,男女之情只是他的所托之物罢了,难道这个巨汉也是如此么?……女子……女子就不相同……”想着,上官岚那嬉皮笑脸又不由自主的映到脑海里,“他现在还陪着那个琪掌门么?哼……”她看看自己手中的剑,“他要还是这么对我,我就把他的肉一块一块切下来……”其实,上官岚于她有救命之恩,又哪里对她不好了,只是她自感身世,被救之后又情根深种,现在只身零落到这秦淮河底,神经早就极度脆弱,上官岚的好处通通忘却,而对琪儿的种种关心,在头脑中却是越放越大,终于占满整个心胸,无从排解。想到这里,叶子一声长啸,从石桌上腾身而起,灵巧的翻了两个跟斗,轻飘飘落在地上。她又惊又喜,想不到自己的武功竟然能够一日千里,最重要的是,自己完全可以从水晶出口跃上,不至于永困河底。

想到这儿,叶子心里反倒平静了许多,便在这河底石物中住了下来,把留在壁上的剑法练得滚瓜烂熟。

转眼一个多月过去,石室厨房里的柴草、吃食渐渐用尽,叶子也盘算着想要出去了。“我就再见他一次,见了他,便回到这里,再也不出去了。”她自言自语,突然想起了爹、娘、明子,心不由一颤,“再去看看他们,或者……”她胡乱想着,把小剑和长剑都用布包了,但身上衣服却无从找起,只好拽了几把水草把重要部位遮掩上,抬脚拾阶重新上到了水晶顶棚。

这时,她体内的热流再已消亡,化作了自身的内劲。叶子不懂人体穴位,却识得头、胸、腹等要害之处,只管把内力散入四体百骸,然后在用劲之处凝聚。她按照自己的练功“法门”将内力走了一遍后,轻叱一声,已经卷身而上,轻灵的穿过水晶棚顶。

叶子刚从河底石室跃出,立刻发现自己被卷入了一股水流旋涡。她仔细一看,前方黑漆漆一个洞口,河水不往室中泻灌,原来都是此洞之功。叶子大惊之下,就想运功反抗,但四周全是细小的水流,内力加到上面,反而加大了旋涡的力量,整个身体如离弦之箭,笔直地向洞口射了过去。她只觉双眼一黑,速度依然不减,但随后双眼突然明亮,胸口一松,鼻孔中一股清香的气味窜入,惬意非常。叶子睁眼一看,“啊”的一声惊呼,好清亮的一条大江!而自己便身在这大江之中,两岸绿树青葱,百花齐放,正是晚春的绝佳妙时。她踩着水,极目四望,此处已经离开南京城有段距离,村舍在极缓的山坡上星罗棋布,一派清雅的田园风光。

叶子使劲喘了口气,低头笑了一下,这时候,她看到了水里自己的半个容颜,不由失声惊叫,我怎么变成了这个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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