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此时此刻的一番良苦用心,不正是在帮助他治疗心病。借题发挥,全在不知不觉之中。他想起了她的初恋故事,尽管他一直认为那不过是一个美丽的谎言。回想起来,心里却象喝蜜糖一样甘甜万分。那股熟悉的香味,正一阵阵刺激着他的鼻孔。心驰神摇,说不尽的渴望在身体里面翻滚。以往的那种念头,这会儿连个踪影也找不到了。只觉得现在完全被自己的感官所控制,已经到了一发而不可收拾的边缘。身体高度紧张,心里却是前所未有的松弛。奇怪的是他忽然又有一点警惕,只觉得自己好象即将堕入一个深渊。正准备放纵自己的时候,一种罪恶的感觉伴随着胃部轻微的的悸动悄然掩来。又来了,又来了,阿二心里不由得再次惊恐起来,只怕自己旧病复发。
“……怎么?不好意思说些感激的话出来,咳咳,又不象一个顶天立地的大男人了。亲我一下吧,也算我再便宜你一次……”
李石媚只当他是过分伤感,便顽皮地拍了一下他的大鼻子。就势抱紧了她,阿二强迫自己什么也不去想。一片恍惚迷离之中,蓦地又惊讶万分。放纵的时候居然也有一番别样的轻松,绝对不是那种自我消遣的感觉。香躯横陈,触手可及。顺着峰峦沟堑游走,一阵前所未有的急迫,完全控制了他的整个身心。啥也不管,直把手眼去搜寻那些容易叫自己兴奋起来的东西。彻底放松之后,他突然听到了自己的呻吟。真正的情不自禁,十足的疯狂无羁。
“石媚,我要你。石媚,我真的要你……”
第一个回合就差点失败,非常理解他。一个典型的童子,她已经富于经验。好在他的身体一直没有松弛,相反讨债似的,紧紧缠绕着不放。她知道如何去做,为了自己,也为了他。鉴于新婚初ye的教训,她尽量做得不露痕迹。柔弱,无辜,奉献,牺牲,一个又一个回合,一次又一次高潮,引导着他一起奔向无尽的乐天。渐渐地,成功的喜悦填满了她的心胸,伴着越来越多的快乐,只恨自己不够疯狂。
到最后,阿二只觉得自己变成了一个动物,兽性大发,全然没有了素来引以为傲的理智。尽管她在一味地鼓励,怂恿,催化,助长,让自己恣情所欲,让自己变成一架隆隆碾压的战车,驰骋在一片主动归降的土地上。却感觉不到自己是一个胜利的zhan有者,倒象一个失败的守卫者。宛如一个心力交瘁的将军,困守一座孤立无援的城堡。一条一条街道,一间一间房舍,一个一个门洞,一扇一扇窗户,本想好好负隅顽抗一番,内心深处的本能,则是一个天生作恶的叛徒,充作内奸,里应外合,到处逆悖,一点一点,削弱,占领,破坏,摧毁,最后终于逃脱不了彻底崩溃的命运。间或停歇,感觉更象一个不知羞耻的亡国奴,只为暂时的安逸而陶醉,浮光掠影,醉生梦死,津津乐道,沾沾自喜。根本不敢触及更深的层面,只缘它们更黑暗,更痛苦,更盲目,更残酷……
半夜时分,阿二醒来。在往常,这是替李石媚翻身,接尿的时间,忽然意识到已经不再需要。重新躺下,可怎么也睡不着了。一点困倦也不见,相反是一种特别明快的舒畅。是不是平素自己太推崇理性了?感觉受到了太多的压抑。缺什么稀罕什么,稀罕什么补什么。那种自以为是的反省,已经凌驾于一切之上。正是所谓的理智追求,使自己忽视了真正的感觉,相反总是寻找一些理由,希望自己的每一个行为都有合理的解释。正如自己深深地爱着这个身边的女人,却偏偏要让所谓的思想所左右。阿二心里很是惊异,只觉得自己摸到了一个全新的门槛跟前。
“阿二,阿二……”李石媚突然呻吟一般轻轻叫唤起来,充满了急迫。
“什么事?”阿二慌忙翻身坐了起来,顺手拉亮了灯。
“小便……”李石媚揉着睡眼,一脸不好意思。阿二急忙翻身去找扁马桶,却给扯住了。“不用了,我已经……”
“啊?!”阿二把脚靠过去一点,果然被湿漉漉的床单沾住了。想着这么大人还会遗尿,只觉得好笑。一边开灯,一边拚命压着自己不让笑出声。“怎么回事?”
“不准你笑,谁叫你不叫我。这些天来,哪天不都是你叫我的吗……”
“呵呵,往常是往常,可今天……。呵呵,我倒是准时醒了,只是想着不需要了,就一会儿功夫,你喊出来的时候我还没睡着呢……”
“都是你使得坏,想看我笑话不是?说来也真怪,我就是觉得你起来了,叫我小便,我好象还感觉到了那只扁马桶,凉凉的有点冻人……”
“呵呵,好了,再说我都不好意思了,快起来吧,这个天会焐出病来的,再加上你的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
说时,阿二已经注意到了李石媚的眼圈,一道明显的青黑,肯定是刚才留下的痕迹。
“不,你得保证不笑,坚决不能笑,否则我就是不起来,得让我看着你一点也不笑了……”
“……呵呵,那你飘起来可不怪我,呵呵,快,听话……”
如此无理的要求,阿二实在忍俊不住。好不容易闭上嘴,立刻又叫难抑的笑声冲开了。幸好还有一套干净的被褥,换过之后,又打了点水让李石媚洗了洗,花了半个小时才停当。回到被窝里,阿二还是憋不住想笑。
“……呵呵,我说你怎么会这么漂亮,原来是水上飘,外头晾,这么一个又飘又晾。我终于明白了,人家办嫁妆为什么要备十二套被褥了,原来不可告人的秘密就在这里……”
“坏死你了,幸灾乐祸。人家不过是做梦,又不是什么毛病……”
李石媚重新躺下后狠狠地掐了他一把,直把他掐的告饶才放手。“白天不准你拿出去晒,嫂子家有熨斗,我自己会去拿,我来弄干净……”
“好好,依你,我也怕别人问,你们还没有孩子,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要是说打翻了水盆人家肯定不会相信……”
“闭嘴吧,知道你阿二伶牙俐齿不就行了……”
“嚯嚯,是不是生气了……”
“你才生气呢……”李石媚把头一歪,佯嗔着不理他。
阿二这个时候倍觉她的可人,仿佛那泡尿冲走了心里最后的一点自卑感。一个意外的插曲,让人觉得面前的女人更加真实可及。他轻轻扳过对方的肩膀,让她把后颈枕到自己的腿上。李石媚起先故意绷着脸,渐渐地绽开了笑容。一种从皮肤深处漾溢出来的微笑,绮丽而不夸张。双眸微动,似嗔似娇。浮闪着一层薄翳,透射出一种特别动人的光芒。烟霞朦胧,湿润芊绵。眼睑,绵延弯曲,犹如波澜轻拍的河岸,睫毛,轻舒缓扬,似柳如苇,随风摇曳,令人的心都随之激荡。一时间,仿佛看到了当年的那双大眼睛,不禁抬眼四壁。夜幕四合,腾腾的黑霾拚命吞噬着可怜的灯光,尽管什么也看不清晰,却觉得它们也是这样迷人。不准吃垃圾堆里的东西,几乎是一种恳乞。凄哀而执着,惹人无比怜爱。一想到可怜的小卉,阿二心里顿时百感交集。不知不觉中,两行清泪潸然而下。
“又在想她了?”
阿二点点头,犹豫了一下说。“说一个大实话,只要看到你,就很容易想起她来……”
“我能理解,实际上我们两个很相象。不是你和我,而是我和她。我不会吃她的醋,放心,阿二,我知道她在你心目中的地位。相反我很高兴,假若你常常因我而思念她,说明我在你心目中的位置,我真的很高兴。阿二,等我们哪天有空,我们一起去看看她吧?不管她在什么地方……”
阿二不由得连连点头,趁机拭去面颊上的泪水。絮絮叨叨,李石媚忍不住讲起了查晓卉日记中的一些片段。哭哭笑笑,两个人就这么一直熬到天亮。
忙完早市,老邵带着会计来上任了。阿二把手里的东西一交待,就请了半天的假。他想今天就搬出,老邵同意了。老邵也有点认识李石媚,特地进去打了一个招呼。见她一脸病容,主动提出来再让她休息一个礼拜。一则可以继续疗养,二来搬家之后也需要一个人在家整理。阿二只怕她会给人家横戳枪,不料她始终乖顺得犹如一只可人的小猫。还一个劲儿邀请老邵,说是收拾停当了非要人家去帮着油油镬子。老邵也一口答应,一开始就是一副其乐融融的样子。
用三轮车驮了四趟,总算把东西搬个干净。阿二之所以要选择上班时间来搬这个家,自有他的顾虑。一样一样从堂口经过,只怕别人以为自己夹带了什么。只是墙上的那些查晓卉,他无法带走,当初唯恐不结实,特地熬了薄浆,沾水裱糊,根本揭不下来。还完三轮车,在空屋子里,黯然默立一会。老邵跟了进来,便对他要求,让他自己来清理墙面,想再去买些较厚的色粉纸来裱一层。老邵忙说不用,还用半开玩笑的口吻说,他也喜欢漂亮的裸体小姑娘。说时,用手指轻轻地抚mo了几下。阿二见了,心头猛然滚过一阵说不出的腻歪。说是不用公家掏钱,自己负责把这个房间布置得象一个办公室。现在这种样子,只怕别人看了会当笑话。老邵何乐不为,当场就答应了。
回到李家,李石媚已经收拾得大差不差。现成的房间,只是把东西一一归位而已。阿二这边搬运的时候,她就已经在家里拾掇了,加上她嫂子也请假赶回来,凑了一把手,还有李石明帮忙。几乎是阿二拉来一车,她们就能安顿一车。这会儿已经靠在那张破藤椅里,捧读那本日记。看见阿二回来,便起身招呼他洗刷。阿二把她硬按回床上,四顾一下,见房间里一切妥当,就说到厨房去帮嫂子的忙。
不料苏亚娟也不让他插手,说第一天算是客人,实在没事,就回房去陪陪老婆吧。阿二抢了几回,都让苏亚娟抢了回去,没办法,只得回房。看见李石媚又在陪着查晓卉落泪,便不想去打搅。退到堂屋,正见李石明提了一个洗澡篮头,准备出门,这才觉得自己也是汗膻难忍。
“三哥!等我一下……”说罢,便匆匆找了两件换洗衣服出来,顺手把箱子里结婚剩下的半盒烟也带了出来,塞到李石明的篮子里。“你尝尝看,是不是霉了?”
李石明毫无表情地望着他,见他准备好了,便对厨房叫了一声。“嫂子,我出去洗个澡。”
阿二也依样画葫芦,对着自己的房间叫一声。“嫂子,石媚,我跟三哥一起去。”
反正是漫应,也不知道哪个方向在回答。阿二一溜小跑走在李石明前面,那个时候,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得我来买票,全套都得我请客。还要叫个搓背,假若人家喜欢敲腿捏脚什么的,也在所不惜。没到浴室门前,就提前把一张十元票攥在手上。
吃罢晚饭,阿二陪着李石春闲聊几句,便退回房里。他心里挂念着李石媚,说是没有胃口,连晚饭也没吃,只叫阿二盛了一碗汤,勉强喝了几口。想必是昨夜太过荒唐,正如福婆婆她们时常挖苦的一样,再加上大病刚愈,今天搬家又是一番劳累。李石媚已经坐到被窝里,正在假寐。阿二轻轻地掩上门,不想惊动人家。心里多少有点兴奋,觉得眼前才有点结婚新房的味道。这番整洁,绝对不是他能搞得出来,尽管他也经常整理自己的房间,总缺少一点女人特有的味道在里面。
一会儿,李石媚自己醒来。看见靠在门上遐想的阿二,多少有点诧异。“莫非走错人家了?还是又怕了我不成?”
阿二不好意思地一笑,在床脚跟头的藤椅上坐下。“我在想你今天对老邵的态度,开始我真担心……”
“阿二,你不是想知道蛇的个性吗?”李石媚没有正面回答,忽然狡黠地眨眨眼睛。“我来背给你听,但是不许你再笑话我。否则,哼哼。说蛇吗,我怎么看都不象我的个性。不信,你听着。只说一遍,不会说第二遍了。”
你喜欢修饰自己,打扮得华丽又整齐。
难怪有那么多迷人的神话,说你狡猾又有点魅力。
有的人不敢赞美你,其实你并没有坏心,招惹了你却不客气。
人们常常说到你,很多人不了解你,无论人家喜欢不喜欢你,你都是你自己。
你害怕寒冷的天气,你喜欢自己有秘密,生来不会吵闹喊叫,做事也不露痕迹。
有时惊动了别人,也可能别人惊动了你,其实你不爱管闲事,我行我素来来去去
她背得飞快,阿二的脑筋几乎跟不上趟。大概意思总算明白了,不由赞叹人家的聪明。呵呵傻笑着,脱衣上chuang。
“喂喂,不至于吧?洗也不洗?”李石媚一把攥住了他的裤腰,不让他继续往下脱。阿二轻轻掰开了她的手,把个脑袋凑到人家的脸前。“你闻闻,我不是刚才洗过澡吗?”
“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
“看评书掉眼泪,那时候你正陪着人家小卉呢。我不是还跟你打过招呼?我跟三哥一起去洗的澡。要不那么一身臭汗,你就是拽也别想把我拖下水啊……”
“美死你吧!我怎么一点也没听见……”后半句话,她的脸上随之浮起了几分惆怅。阿二见了,不禁皱了皱眉头。“又怎么啦?是不是不舒服?昨天?今天?是不是累坏了……”
李石媚默声不答,只是一个劲儿缓缓地摇头。阿二想去检视她背上的伤口,也叫她轻轻地推开了。“到底怎么啦?你说呀!石媚,你想憋死我是不是?”
“阿二,假若又一个人,这个人是我的亲人,现在也应该算你的亲人,可他伤害了你最喜欢的人,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你会怎么办?”李石媚喃喃而言,两眼突然望住阿二。有点惶急,也有点茫然。
“到底怎么回事?”阿二迅疾旋转身去,抱住李石媚的双肩。她不答,轻轻地啜泣起来。肩膀急遽地抽动,煞是痛苦。阿二去寻那本日记,却不知道给她藏到了哪儿。无声地咽泣一阵,李石媚抬起泪眼。“阿二,真是万万没有想到,最后一个伤害小卉的,正是三哥……”
“啥?!怎么说的?”只见李石媚从被窝里拿出那本日记,原来她把它藏在那里。翻到最后一篇,递给阿二。
今天,我收到了一封信,信里套信,夹带在里面的一封信却不是寄给我的,信封上写着华家收,底下却是匿去了发信人的姓名地址。当然,这是一封匿名信。外面的一封信事实上也是匿名信,但不用猜,我就知道是谁发的,从哪儿发出。这封信实际上只起到一个封包转发的作用,里面不着一个字,要叫我来做,肯定也不会多着一个字,一切都在不言中,何必多此一举?
只怪我是一个女孩子,都说女孩子终日沉浸在幻想里面,终于又得到了一次证实,也许现在该是我彻底猛醒的时分。自从父亲的境遇明确之后,我就意识到了这一天,早点,晚点,但它总是会到来。只是出现的方式多少令人意外,只能叫我佩服人家的涵养。也许又是一种幻想,我曾经希望人家来骂我一通,说我欺骗,或者怒斥我几句,说我伪装贞洁。我多么希望人家这样来跟我摊牌,也许我还有机会对人一哭,至少能够博得一点怜悯。没有,真是冷静得叫人害怕。也许今日下班,人家还会一如既往地开着车来接我,还是笑容可掬,情意绵绵的样子,看我到底有没有脸面再上人家的车。仿佛在耍弄一个不知廉耻的小丑,不等你自觉没趣,穷途末路,人家决不会罢手。我想我没有故意编派人家,因为里面的信,他绝对不会是今日才接到,一来一回,估计也有两三天的时间。而他昨天就是如此来接人的,压根儿不见半丝异常。
我得走了,由不得人再不明智。放心,我不会自寻短见,觉得自己的命还不至于这么贱。我要去寻廉忠和,他会接纳我。无锡的故事,他已经有所了解,他曾经鼓动我报仇,也愿意帮我报仇。他想效仿斧头阿三,自己拉起一帮人来争天下。看来牢狱生活已经教会了他不少,活脱活象一个亡命之徒。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子,现在唯一能够倚仗的恐怕就是这种人了。不过放心,一旦出事,我自会主动承担责任,因为这是我自己的事情。
阿二哥哥,写到最后的时候,我已经打定主意,这本日记只能交给你保存。其中的缘由,我想我不说你也会明白。我本想请你帮个忙,让你帮我找找信中之信的作者。但我自己也觉得是个笑话,即便是凭借着父亲昔日的威势,动用公捡司法的力量,恐怕也是大海捞针,比登天还要难上几分,何况你呢?只怕你现在的日子并不见得好到什么地方去。更加可笑的是,即使找出那个人来,又有什么用场?就算人家自觉自愿现身在你面前,你也无能为力。人家也只不过是性急了一点,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的事情,早晚有穿帮的一天。不过我还是把那信中之信收藏在日记本的夹层里面,也算一个见证吧。
不说了,阿二哥哥,我把我的日记都写成给你的信了,又是一个滑稽。不说什么再见了,让我在这里再叫你一声阿二哥哥吧,阿二哥哥,我的亲哥哥,你心目中的小卉已经死了,请你赶快忘记她吧。
泪眼模糊,阿二竭力转动着眼珠,想让自己看得更加清晰一点,最后直到用手狠狠抹了两把,方才达到目的。所谓的信中之信,已经给李石媚找了出来。
贤乔梓大鉴:
欣闻查华两家欲结朱陈,甚慰甚感。不揣冒昧,寸缄作贺。慰者,查家终于得攀高枝,必定青云直上;感者,残花败柳能值几何?竟惹慧眼百般青睐?情乎?义乎?不解,不求甚解。只是如鲠在喉,不吐,不快。谨启。
公私顺适。
恕不具名
“正是三哥的笔迹,烧成灰我也认得……”李石媚泣不成声,一个劲儿抱住阿二。仿佛是一个溺水濒死的人,紧紧抱住了汹涌急流中的一根桥桩。
(第一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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