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往事
祭神峰上高大雄伟的祭神大殿在日光印照下反射着白色的光华,如佛光笼罩。整座大殿全是由极北之地的寒冰玄石搭建而成,每一块玄石都有桌面大小,上面雕刻着众多神态各异的神佛。大殿顶上更耸立着一尊几十丈高的偌大佛像,他手捻鲜花,嘴角含笑,庄严肃穆却又不失慈悲。
这里是整个神迹山灵气最盛的地方,传说中的上古神器伏羲神弓据说也收藏于此。上万年来,妖族对能快速提升法力的灵气垂涎欲滴,却始终只能望峰兴叹,不敢靠近半步。
然而,现今的神族弟子都不知道,祭神峰不败之神话曾在2000年前被那一代的妖王彻底击碎过。
圣灵峰前辈高人所残留下来的几本秘密典籍中详细记载了昔日神族那一段最黑暗,也最接近毁灭的日子。那妖王惊才艳艳,仅以200年的时间便突破了自身极限,进入了妖道中的最高境界——天魔道。他以一人之力独挡十八脉神族弟子百余年,最后竟孤身闯入祭神峰,将众正道中人打得落花流水,心惊胆寒,整个神族在他手下竟无一招之敌。
幸好就在祭神峰即将沦入妖族之手时,天上突然风云变色,电闪雷鸣,一位白衣女子在狂风中脚踏麒麟神兽飘然而来。她与妖王在祭神峰上空中一场大战,足足打了三天,最后终于以上古神器伏羲神弓吓退了妖王,方才保住了正道的万年基业。
“这神秘女子以后就留在了神迹山。”祭神大殿里,圣灵大师对身边的古月道人说道。
古月道人身为十八脉首脑之一,对这些旧事早有耳闻,只是此乃当时神族中最机密最面上无光之事,人人讳莫如深,随着旧人仙去,更是无人谈起,他所知的只是一些零碎片断而已。
“后来又是怎样?”古月道人问。
圣灵大师道:“那女子名叫莫愁,师承却从没说过,无人知晓。她留在神迹山后,又与那妖王斗了几十年,互有胜败。”他停了停,道:“最终有一日,莫愁与妖王约定了生死一战,那一战,据说直打得日月无光,天崩地裂。”
古月道人问道:“结果是谁胜谁败?”
圣灵大师道:“结果无人知道,只知那一战之后,妖王与莫愁双双失踪,从此再没有出现过。”他抬手抚了抚长须,又道:“我也是机缘巧合找到了莫愁所留的一些遗物,才知道大概——这洗心水原来便是莫愁之物,随着她失踪后也消失不见。这百年来,我苦修天机遥感密法,这才找到洗心水的下落。”
古月道人默然,总感觉圣灵大师所言不尽不实。
圣灵大师手指轻轻一划,空间一阵摇晃,随即摄魂镜闪烁着光芒出现在空中,镜面里,天涯正踉跄着冲向被怪兽击飞的无忧。
圣灵大师道:“你这徒弟看来伤势并不算重。”
古月道人大怒:“他不是你徒弟,你自然不心痛了。”
圣灵大师正色道:“道长,你修为不浅,在神族之中,除我外你算是第一人。不过……你始终未能做到断情绝爱,须知天道虽广,难渡六根未尽之人。”
古月道人长叹:“天涯毕竟与我相处十年,岂能做到无情。这般设局算计他,实在心有不忍。”
圣灵大师道:“情之一物,最是愚不可及。人类有情,仅只数十年生命,树木无情,却能存活万年。情更是修炼中人之大忌,天涯经此一劫未必不是好事,待我们将小狐妖炼化后,再以断梦之法化去他所有记忆,说不定就此静心修炼,终成正果。”他犹豫片刻,突然道:“那莫愁便是前车之鉴了。”
古月道人奇道:“莫愁?那是怎么回事?”
圣灵大师道:“我考虑再三,若不将所有真相说与你听,你必会以为我有什么异心。”他脸露苦笑:“那洗心水其实便是莫愁与妖王合力所炼。”
古月道人一听这话,脸色大变:“他们不是生死之敌么?又怎会……”
圣灵大师缓缓道:“这便是情字弄人了,莫愁与妖王在历次斗法中先是惺惺相惜,而后竟渐渐有了情意。莫愁法力虽然高绝,若不借助伏羲神弓之力,毕竟还是稍逊妖王一筹。她曾在一次斗法中被妖王施诡计所擒,那妖王并没下手杀她,反向她表白了……唉,也怪莫愁心志不坚,自此与妖王牵扯不清……两人常日间为两族之争斗得天昏地暗,晚上却又卿卿我我,情深意浓。但正道与妖族间乃是不死不休之对手,两人的性子又都极为要强,始终不肯听令于对方,亦不能任凭族人被异类所杀。长此下去,矛盾越积越深,最终只有决一死战了。他们决战之前不愿苦修而来的法力就此湮灭,各自用了一半修为,以莫愁的泪水为引,合力炼就了洗心水,并指天为誓,设下禁制,除非有一人一妖能倾心相恋,肯为对方牺牲自己,方能引发洗心水的莫大威力,这样洗心水才不致于用以伤害人、妖任何一族。”
圣灵大师白眉倒竖:“但妖族乃是天地间秽气所生,灭绝人族之心从未断过,我岂能坐视他们为祸世间?必定斩尽妖孽,方能还人族一个王道乐土!”
古月道人摇头道:“此事有极大凶险,莫要那小狐精服用洗心水后法力大进,我们反而制她不了。”
圣灵大师微笑道:“法力虽能大进,但小狐精和天涯的法术却甚是低微,那些繁杂的咒语口诀非得静修体验,与之融合,岂是一朝一夕所能掌握的?就如身怀巨力的婴儿,又怎能斗得过力量平平的大人。”他傲然道:“况且还有上古神器伏羲神弓在我手中,这天下,无人能与我争锋!”
古月道人看着镜中的麒麟神兽,满面忧色:“就算如此,天涯又怎能过得麒麟这一关?”
圣灵大师道:“麒麟神兽早已通灵,我算定它见天涯和小狐精相互牺牲,必定会指点他们进入洗水洞。”他一笑道:“我们就静待变化吧。”
……
洗心谷中。
天涯飞速跑到无忧的身旁,见她脸如金纸,双眼紧闭,身上全都是血,已被这一道飓风打得昏迷了过去。他紧紧将无忧抱在怀里,然后转身面对着那巨大狰狞的怪兽,静等生命终结的这一刻到来。
麒麟这时却意外的没有再进攻,它瞪着大眼看了天涯半响,又看了看他怀里的无忧,然后仰头又是一阵长啸。它这次的啸声再没有惊天动地的威力,声音低沉,倒似乎有些伤感。
啸声停止后,麒麟突然转头对着一处山壁张嘴一吐,一团丈余宽的火焰从它嘴里喷出,飞速冲了过去。火焰刚一靠近山壁,一道白光蓦然亮起,将火焰挡住,光芒中,石壁上现出了一个深深的洞口。
天涯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目瞪口呆,直到麒麟冲他低吼了两声才回过神来。他见这怪兽现在不像有恶意,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是让我进入那洞里?”
怪兽点点头,再低低吼了声,然后突然转身,几步便跨入湖里,在水花四溅中瞬间消失无踪。
那洞里不知道又有什么古怪,天涯犹豫着不敢上前。正在踌躇间,却觉得怀里的无忧呼吸越来越微弱,他大惊之下再也顾不得害怕,飞快向那闪烁着白色光芒的山洞冲去。就算洞中再有凶险也不过两人一起丧命,且那怪兽离去时候的意思,像是在指点他们一条活路,虽然猜测未必就对,事到如今,亦只能一搏了。
天涯才一接近白光便仿佛被什么阻挡住一样,那些白色光芒有如实体,将他远远隔于洞外,无论怎样使劲再也不能前进分毫。他伸出一手拼命锤打,却无济于事。慢慢的,他感觉怀里无忧的身体开始变冷,大急之下,只觉胸口疼痛,忍不住又是一口鲜血喷出。说来也怪,这鲜血一沾上光幕,白光立即一阵摇晃,就如被血液所融化,立刻现出了一个小小的缺口。天涯来不及细想这变化因何而起,立即抱着无忧一冲而过,他才一过去,那白色光芒又是一闪,已经完好如处。
祭神大殿里,圣灵大师与古月道人见天涯终于冲进了山洞,都长吁了口气,以他们此时天塌不惊的修为都忍不住欣喜若狂,两人相视大笑,声音在大殿里轰然而响,有如雷鸣。
“情人之血,天涯果然对那小妖精有了情意!”笑了几声,古月道人想起自己的徒弟如此大逆不道,居然敢恋上一个妖族,心里不由生起一股怒火。但若非这样又无法取得洗心神水,一时间,他也不知道该喜该悲。
正在这时,虚空飘浮着摄魂镜蓦然一暗,镜中天涯的身影已消失不见。圣灵大师赞道:“好厉害的结界,连摄魂镜都穿不过去……”他脸色一沉:“不过,能不能看到都是一样,他们的命运已无法改变,这天下,终将属于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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