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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视生命——《千年女优》(1 / 1)

纺车,编织绵长的怨念

命运,展开无限的孤旅

追逐,哪怕前路是深渊

执着,不怕未来是迷乱

钥匙,开启情感之闸门

睡莲,绽放静夜之爱恋

舞台,谁的风华在绝代

角落,她的落寞在徘徊

流逝,时光轻轻自按键

漂泊,心灵静静自追忆

雪野,足迹行行独不见

星空,远路遥遥独往来

魂梦牵萦的你,可知我从未放弃

悄立无言的我,曾寻你海角天边

也许鬼魅已将红线剪断

亦或岁月正把记忆摧残

可是,那剪不断,磨不灭的心火

这个冬夜,烈烈飞焰!

从来没看到过如此写实又如此奇幻的以影视圈为题材的作品,之所以说其写实,因为在主角千代子身上,隐隐闪现着如李香兰、田中绢代这些风靡一时的昔日明星的影子,而在剧中穿插的众多电影片断里,则依稀看到了黑泽明、沟口健二等大师名作的轮廓。监督今敏以讨巧而又夸张的手段,以时空蒙太奇方式加以处理,以主角的追忆为一条丝线,将一颗颗闪光的珍珠串成一条华丽的项链;说其奇幻,那把忽隐忽现在主角生命历程中的钥匙和它所指向的神秘未知以及那时刻在编织着主角的命运的白发女妖的出没行踪,又将观众的视线引入一个迷离虚幻的时光隧道之中。好了,闲言少叙,让我们跟随这位在40年代至70年代的活跃于银幕,演绎千种悲欢离合,留下万般风华绝代的昔日明星于迟暮之年,把玩着手中那改变她的一生,并与其命运纠缠盘绕的钥匙,听她将过往云烟娓娓道来吧。

也许,这是个不允许怀旧的年代,看着那幢老式影棚在冰冷的现代机械的撞击下轰然坍塌,不合时宜的怀旧者开始踏上追寻30年前退隐的昔日明星藤源千代子的林间小路……

那个诞生于关东大地震中的女婴在慢慢长大,被历史的车轮推入了一个全民族整体疯狂的漩涡,在那个丧失理性与良知的年代,也许只有在少女的眼睛中才能看到睡莲的花语——纯真,雪中的邂逅为迷惘的少女之心打开了一扇异色之门,生命的阳光第一次照亮了她无邪的双眸,虽然只是惊鸿一瞥,奔放无碍的心已经注定被打上了终生追寻的烙印。

握着鍵の君留下的开启神秘未来的钥匙,少女在白雪覆盖的站台中狂奔,在列车无情远去的轰鸣中颓然摔倒。初次的离别促使她踏上了遥远的异国,继续在中国东北的茫茫雪野中孤单旅行,追寻鍵の君的身影。却在途中遭遇袭击,于熊熊烈火中毅然打开了一扇门,一脚踏入了刀光剑影的战国乱世,她忽而化身为一位横枪跃马的女武士,奋力冲突着那些阻挡她追寻之旅的敌兵;忽而又以身怀绝技的忍者之姿向囚禁爱人的官兵施以突袭;转眼间又见这纯情的艺妓在幕末的街头挺身掩护爱人的动心一幕;疏忽然她又因此而落入军国宪兵的铁窗牢笼;追寻那依稀熟悉的背影独自跑过黑暗的长廊,迎面却是铺天盖地的机群轰炸东京的炮火硝烟……战争的炮火毁灭的旧东京,仿佛连她的心,对他的记忆都毁灭了,但是,手中的钥匙,残垣上那出自爱人之手的本人肖像,却还在提醒着她,折磨着她,让她深陷爱情的苦闷漩涡,无法自拔。

铁血洗刷了世界,疯狂的年代结束了,电影的春天来临了,她个人的演艺生涯也渐入佳境,风光无限,但是,那魂牵梦绕的鍵の君呀,你为何还不出现?妈妈的催促,导演的追求,相会的无期,这一切的一切令她渐渐迷失了当初的心情,画像与钥匙的牵绊力量逐渐微弱,理性的年代带来的安逸和平淡将执着之心悄悄磨灭,没有终点的心灵苦旅只留下了故人以袅,情何以堪的疲惫和无力。终于,钥匙的丢失将最后一点明明灭灭的爱火化为冷寂的灰烬,与别人结婚成为了没有选择之后的最后选择……

如果故事就这样结束,从此在波澜不惊,水波不兴的婚姻中平静的走完生命的旅途,也算是拥有了一份属于凡人的幸福,然而命运之轮的流转却注定她要在不平凡的生命中再度接受苛烈的试练……那把不甘寂寞的钥匙再度现身于丈夫的书房,一个天才导演编造的二流闹剧的大结局出现了——一切源于嫉妒之魔的肇事,年老色衰的女演员为了报复她用青春夺去自己的演艺圈的光彩而对她设尽机关,当年就借一个算命先生的嘴流放她去异国的冰天雪地去追逐错误的方向,又因此而被导演抓住了把柄而充当小偷的角色,偷去了钥匙也斩断了最后的情丝,直到此时,她连嫉妒羡慕的精力都失去的时候才将真相和盘托出。而为这再燃的爱火添上最后一把干柴的是当年一直在追捕迫害鍵の君的那位宪兵拖着残破的衰老之身出现在千代子的面前,以赎罪的心情送上爱人的信件。此时,昔日的心情扑面而来,一直压抑在心底的真爱火种在灰烬中再度燃起腾空烈焰,全剧的最高潮终于堂堂登场!

东京暴雨中的狂奔依稀是当年少女时代的情怀,火车窗外的雪野恍忽是漂泊东北的翻版,哪怕前方是张牙舞爪的怪兽横路,何惧这雪地上的孤独跋涉形同荒凉异星的放逐,心中鍵の君的影子越来越清晰,越来越靠近,当背景音乐达到华彩乐章的顶端的时候,在空荡荡的雪野上,出现的只是孤零零的画架,上面摆放着爱人一心要完成却始终没有完成的描绘故乡北海道雪景的那幅画,还有在远处转身挥手,飘然消逝的鍵の君的虚幻影子……

此后,一度在北海道无边风雪中失踪的她再度回归影坛,却在拍摄一场科幻场景中遭遇了地震,看着手中宇航头盔的玻璃上映出自己的脸,她忽然发现,那已不是当年雪中狂奔的少女的脸,那一种清纯靓丽的的光彩已经被无情岁月侵蚀殆尽,此时的自己显得如此陌生和憔悴,而当那伴随自己一生,折磨自己一生的鬼怪也再度降临,她也终于了悟了那鬼魅始终重复的那句话——“最深的憎恨和最深的爱”。其实这鬼怪一直根植在自己的心中,那憎恨完全来自对爱所求不遂的怨念,而爱也是自己一直以来的追寻和求索。鬼魅的出现完全是心中对渺茫未来的惶恐和虚耗青春的悲愤之气所凝聚而成的本我的镜像。鬼魅多次穿插出现,以隐讳的语言预示着她多桀的命运和注定的枉自嗟,空牵挂。看破尘缘的她彻底放弃了那勾魂摄魄的钥匙,从此息影,隐居于深山,将心化为无波的古井深潭……

故事的最后,阪神地震的余震中,再度握起钥匙的她,感情的闸门尽开。流水年华,往日情怀,如天河倒悬,一泻千里……恍忽中又见那鬼魅摇动纺车,对她喃喃低语,但是此时此地的她已经无法分辨那到底是诅咒还是倾诉……生于地震,隐于地震,去于地震,也许她生来就是一个带给世人震荡的平凡而伟大的女性:为爱而狂,为情所苦,也有激情,也有迷惘,这些都是她的平凡;坚信于爱,追寻于爱,一生执着,一生不懈,这些却是属于她并只属于她一个人的伟大!虽然她至死也不知道那位终生的爱人鍵の君早已经不在人世,但是我相信,经过30年的参悟,她早就对此了然于心,否则,将不会在临终留下“我又可以去追寻他”的遗言了。

看着尾声处回应片头飞船起飞的情节,遥望她形单影只的窈窕身姿消失在灿烂的星空,听着结束曲渐渐唱起,我的心似乎也被一种无名的惆怅所笼罩。普鲁斯特在《追忆流水年华》中的一段话流过我的心间:“在这遥远的年代,这种思想状态对我来说曾是一种长久的折磨,现在却已荡然无存。因为在这个一切都会耗尽、消失的世界里,同美相比,有一样东西会倒塌,毁坏得更加彻底,同时又留下更少的痕迹,那就是悲伤。”天涯孤旅也许是非常荒谬的游戏,但其中是否也有某种坚持意味的存在呢?守望爱情,寻觅爱情的路或许是遥遥无期的空想,也许终生的所有换取的往往只是刹那的虚幻,但是我们依旧在守望,依旧在寻觅,毕竟这也是属于我们的故事。但是,我们有千代子那样的勇气站在人生的终点静听这千年熟悉的旋律,无畏的凝视生命吗?

远逝的生命带走的痴迷

流落的心情倍感无依

挥别这千年的浪迹

未知的明日,我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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