嘘堂不做声,好像眼前的小径就是当时的试炼塔的出口。八胡惊讶的发问:”怎么可能?试炼塔是不可能存在于…”
嘘堂脸色古怪的看着八胡:”那个地方也有很多离奇的故事。三个月后,小心谨慎的我又走出了那个试炼塔,你猜我到了哪里?”
八胡困惑道:”难道出口在这里?”八胡疑惑的指着眼前的这道小径。
嘘堂慨然一笑:”一个更大的试炼塔。”
八胡怔住了。嘘堂苦笑道:”三十年,三十年时间我都在试炼塔里头。一个比一个大,后面的地方都静的让人发疯,只有一层一层盘旋的路,然后一道道迷题,更多的魔法秘籍、奇怪的书本。”
嘘堂忽然止住了话题:”我不是想感叹什么,也不是想浪费时间回忆那些故事。我只是想告诉你这里是什么地方,因为我曾经看到过这样的纪录。如果没有猜错的话,里头是一个小谷,封闭的小谷,还有茅屋,周围都是盛开的杜鹃花,无论什么季节。”
八胡想发问,又硬硬的咬住了嘴唇。嘘堂继续沉浸在回忆里头:”那个烫金镶着象牙板的秘籍,我记得是因为后来那本书跟了我十二年,那里头的记载大部分被我一一证实过。我刚才所说的故事只是想证明我下面的那些话的真实性。根据那里的记载,这里是月出谷,里头有一个姑娘,叫做孟依依。”
“神?魔?”八胡吐出两个字眼。
嘘堂斟酌了一下:”你知道这些花为什么盛开的这么茂盛吗?因为下面都是一层一层一年一年的各种各样的尸体。”
八胡诧异的退开了两步。警戒的看着浓重的狗血花。嘘堂的法杖轻轻拂过摇曳的纸一样花瓣。轻轻的说道:”书上说,孟依依是Methuseh,也就是传说中的血族。他们是不死之躯,他们在人世间拥有几乎无限的魔力和无尽的尊严。或许他们就是该隐的直系子孙。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在人世间的隐匿了一二千年之后她还没有因为疯狂或者厌世而毁灭,反而上升到刑界来。”
八胡小心谨慎的发问:”那么,她只是扼杀掉猎物,吸血,然后然后让花朵来处理尸体么?”
嘘堂不置可否:”书上记载,血族绝对拥有强大的异能、我们在人间得道时估计只能诛灭一般的吸血鬼,而血族是凌驾于长老和亲王之上的,他们的身体在长年的岁月中已经发生了极大的变化,他们不问世事,不会加入任何组织。可悲的是,根据血族六大戒条之第五条客尊—Hospitality!我们追得猎物入了她的地盘,我们已经侵犯了他们,就算我们现在及时退出,我们也不能轻易脱身。”
八胡脸色稍稍有些变化,强笑着摆了摆剑:”那我们进去?看看传说中的血族?”
嘘堂一欠身:”我记得好像她用美色就能让人心甘情愿得奉献自己的一切。”嘘堂从怀里拈出两枚戒指,自己带了一枚。另一枚递了过去。八胡好奇的看着戒指,戒面是一个狰狞的蛇头,正在吐出红色舌头。嘘棠说:”希望对抵抗美色有点作用罢。”话毕,便微微叹息着,带头走了进去。八胡摇了摇头,紧跟在后,又小心翼翼得想躲开路边的那些怒放得杜鹃花。
八胡停住站在那里,正是山谷得高处,小径的尾巴上一段路,能够清楚的看到眼前的那座茅屋,那幅新绣的窗廉,好像还粘了一些草尘在上面,八胡不知道该不该下去,无意间低头一看,小径上洒满了黄黑色的粉末,零零星星还有杜鹃花的花籽散落其间,八胡心中一紧,寻思道:”这是那妖女的肥料还是刚处理出来的骨粉?”下意识的有些紧张,用脚轻轻的把粉末扒拉开来。正惴惴不安的时候,嘘堂站在后面,借着八胡的身子挡住自己,用手指头轻轻的在八胡背后写字。八胡静下心来辨认,却是”弄假成真”四字,一笑,心里说道:”也只能如此了。豁出去了又如何?”
八胡清了下嗓子,叫道:”胡僧!楚郢人!你给我出来!看你们还能往哪里去!”
“再不出来,我要放火了。”后面冷冷的声音。八胡一偏头,看到嘘堂慢慢的举起来法杖,开始聚精会神的念一段冗长的咒语。八胡赶紧偏了下身,往花丛中站了站,苦笑着开始护卫念咒中脆弱的法师。
“……浓密的云层遮蔽天空,大地失去光明神圣的守护,黑暗的魔物们,死去的腐烂的骨殖,听从主人的召唤,从千万年的沉睡中醒来,将你们的恶梦与世人分享!”嘘堂高举着法杖,很快结束了咒语的最后几个字,沉郁的魔法气息随着咒语的结束在整个谷中回荡起来。地面立即就响应了咒语的呼唤,地面上开始波动起来一个个的土包,一鼓一鼓,好像是一个粘了腐土的大肺泡在呼吸,侧耳细听,还能听到遥远的地底下还发出凄厉的尖叫,一阵阵的袭来,声调还在不断的变强,变得愈发尖锐。八胡静静的握住阔剑看着周围,只是不做声。嘘堂却面部紧张,紧紧的盯着那些来回游动的土包,它们将一排排的杜鹃花冲的零七八落,却总没有一个土包爬出来什么东西。嘘堂斟酌着局面,又念了几句短促的咒语,同时把法杖又一举:”起来啊!恶魔的奴隶们!来饮取献血吧!”
土包好像在痛苦的挣扎和喘息。八胡却不理会那些土包,开始紧紧的盯着茅屋,安静的茅屋好像处在台风的中心一样,没有一点地反应。嘘堂终于看到了最右面的一个大土包开始飞溅出泥土、烂根,心中暗暗高兴,目不转睛的盯着哪里。土包挣扎着,来回颠覆着,有时候滚动上来的那面还能清楚的看到几个褐色的骷髅头张着大嘴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空气。忽然土包绽开了,飞溅出的腐泥中伸出来两只毛茸茸的大爪子,指尖上滴嗒着臭味的粘液,一股尸臭随即在谷中散发开来。那爪子挥舞着,卖力地拍打着空气,有时候抓住了杜鹃花的茎叶,却好像被灼伤了一样缩了回去。于是又听到无奈暴怒的咆哮和低沉的呜咽,让人搞不清楚到底土包下面有多少的怨灵。爪子更急更茫然的舞动着。甚至有时候还狂怒的撕掉碰上来的茎干,黑色的粘液便更多的滴下来。更多的土包打开了,嘘堂用法杖一一指点着,轻轻的喃喃自语的鼓励着他们。右面的土包开始露出一个大头,蓬乱的头发油乎乎的附在一张大脸上,而那张脸,却好像被几十条疯狗先后咬过一样,千疮百孔的,兀自有两个泛着死色光泽的眼珠子垂在脸上瞪着这个新世界。周围的气温都好像降低了,八胡感觉自己好像就在一个大坟场之间,额上开始渗出冷汗。嘘堂兴奋的看着周围,轻轻的叫着:”出来啊!出来啊!”
渐渐的,谷中已经出现了十多个怪物,这些怪物们开始用爪子扑腾着,扒着地面准备把僵硬的身体拔出来。忽然谷中一阵清风吹过,忽然就吹荡开了那股臭味,杜鹃花好像收到什么暗语一样,呼的一下把花朵打的更大,而更多还未绽放的花骨头也咯吱咯吱的绽开。嘘堂连忙念念有词,紧紧的盯着那些花儿。花儿们的枝干开始扭曲,延长,长出了很多尖利的小刺,受伤的部分茎叶奇迹般的长起来,更多的残枝落叶缩进地面,不一会儿,就有更多的新的杜鹃花丛土中伸张出来,怪物们惊叫着,发疯一样的扑打着杜鹃花,用力的拧断茎秆,碾碎残叶。他们的声音开始转为尖尖的悲鸣,更有些怪物在痛苦的挣扎,扭动着腰身,爪子用力的扑打着地面,显然来自地下的攻击更为猛烈。嘘堂苦笑了一下,侧头凝思了一下,马上开始念另一个冗长的咒语。八胡又听到那邪恶黑暗的字眼,便更加小心的护卫着法师。
怪物们挣扎着,有些无力的缩回了地面,那些土包吐着一个大窟窿,好像死不瞑目的一只大眼睛,剩下的怪物重重的拍着地面,两个爪子舞动着甩着黑色的粘液。甚至有一个怪物的上半截还突然从地中拔了出来,用两个爪子支撑着移动。杜鹃花开始暴长,柔细的枝条象利剑一下刺穿了怪物的身体,更多的枝条则不可思议的长到半空,然后扭曲的垂落下来,盘旋着怪物一圈又一圈,然后不断的收紧。盛开的杜鹃花在枝条上浮动着,漂移着,诡异的泛着亮亮的红色,飘飘然坠落的花朵一接触到怪物的表面,就灼出了一个大口子。眼看着战局就明朗化了,再过一会儿,只能见到翻动的杜鹃花在泥中游动着追寻黑色的粘液。八胡无可奈何的笑着。
忽然,茅屋的窗廉一挑,露出来一个大光头,双手合十,八胡一看,却正是那几日来一直追杀的胡僧,那天在单张之山恶斗之时没有看清楚,现在方端详仔细,一个圆滚滚的大秃头,倒象是在锅台晾了了好些日的大锅盔,只是因为没些头发,所以才勉强称为秃头,这么近的距离还能隐约看到他的脑后有一大捋枯黄的头发,大义凛然的直立着,好像要弥补面色苍白的一些不足。胡僧慢慢的站起来,高高的鼻梁,一束山羊胡子。乏味可陈的厚嘴,楚河汉界分明的两大排豁牙。双手合十,却正要说些什么。八胡忽然觉得周围安静的异常,两边一瞟,也怪,那些海棠花居然在胡僧掀开窗廉的那一刹那就寂静下来,八胡苦笑的看着胡僧,胡僧咧着大嘴,强作声音:”你们这些日追杀…”
“站在神圣的祭坛上,我以火神之名,召唤圣灵之力,命令大气的精灵,从遥远的天之道降下火神的审判!”嘘堂狂呼着最后的一句咒语,刹那之间,一团火焰蓬的一下就从嘘堂的脚下迸裂出来,一下子窜起来几十丈高的火苗,红彤彤的火焰杀的周围的海棠花烟消云散,八胡也突然被一阵疾风之力猛地推开了三米之远,滑出去的两道深深的脚痕在烈火的烧烤下顿时凝固在卷曲的乌黑色的枝干之中。嘘堂双手旋转,带动整团的火焰跳动起来,火焰象有了生命一样发怒的一抖一抖,嘘堂双手一推,整个火团就像一座墙一样刷的就平飞出去了。胡僧刚露面还没来得及讲完第一句话,却没想到他们招呼都不打就发动攻击。从刚刚看到嘘堂做法的结束,不过二三秒的时间,地下的起来的大火已经跳跃的迎面扑来了。胡僧惊慌之余,大喝一声:”嗡!”双手从合十的状态顺势往下一带,紧紧的抓住了窗框。运起功力准备硬顶住这个魔法。忽然心里一动,想到了屋子里头的另外两个人,却是已经来不及出声警告了。
轰的一声巨响,这堵火墙凭空的吃掉了整间茅屋,直直的就撞击到谷底的岩壁上,灰烟散去,却在岩壁上印下了一个茅屋的黑影,桌椅俱全,细致入微。嘘堂惨然一笑,一丝鲜血从嘴边慢慢的渗出来,显然是一个很耗费体力心力的高阶黑魔法,八胡却没有注意到嘘堂轻轻的掩嘴的动作,只是全神贯注的盯着慢慢散去的黑烟,只见到黑烟中一个大胖身形慢慢的露了出来,袈裟破烂不堪,一张大脸已经扑了一层黑尘,闪闪的两只眼睛在黑色的背景中一闪一闪的,双手架着整间茅屋仅存的的窗框,肃立在空地之上。再往后看,却是一个骷髅扑在一个什么人上面,灰尘散了开来,骷髅吃力的背对着八胡站了起来,八胡才发现被压住的是一个捆绑住的曼妙的身形,心中不由的胡思乱想:”这就是那个血族?”
忽然又是蓬的一下,楚郢人斜斜的就摔落在地上,八胡、嘘堂凝神看去,心中都存着一个疑问:”到底那个血族中招了没有?”却看到那身体动了一下,抬起头来,露出来一张俊俏的小脸,白白净净的面庞却凑巧只粘上了少许黑尘,眼如银杏,口辅双涡,轻轻的冲两个人一笑。八胡嘘堂顿时魂不守舍,四只眼睛就傻傻的就留在那姑娘脸上。
“哐”的一声,八胡嘘堂两个人都被震醒过来,瞥过去,正是胡僧丢了手里的窗框要说话,两个人心中暗自庆幸,各自轻轻用手捻着指头上的戒指,却再也不敢把眼光转过去了。胡僧丢了手里的窗框,面色苍白,道:”我们有仇么?是谁让你们追杀至此?和紫蔓城有关么?”
八胡咧嘴一笑,露出来两排整齐洁白的牙齿:”问的好,他”八胡一指嘘堂道:”和紫蔓城有关,而我,只是对你感兴趣。”
“对我?”胡僧一愣,目光游离,后面摔倒的楚郢人直起身来,也诧异的看着这里。
八胡的阔剑轻巧的在空中抖出了一个剑花,:”嘘堂是因为奉命要追杀你,让你不能回到紫蔓城帮忙,不过估计现在你也回不去了,坚持追下来是我的想法。”八胡紧紧盯着胡僧,很正式的说:”我们开门见山地说,我们大家都是修道人,从人间界到了刑界,还是在不断的求道,或者是其他的说法,总之是要脱离这个世界,白日升天。”八胡顿了顿,:”一种境界的所谓超脱吧。具体的如何估计只有得道的人才能知道哪种美妙的境界。而我得到一种确信的传言,你,胡僧是最接近得道的人,而你一直留在紫蔓城,是你道术精进的起因,或许也是结果。而我,一直坚持下来追下来,就是想问这个原因。”八胡话题一转,:”或许我不必知道原因,或许只需要交手,或许我就能领悟到什么。”
胡僧惨然一笑:”刑界何其广大,修炼的方法更是五花八门,根据莫须有的传言来坚持认定是我,未免有点说不通吧?”
嘘堂冷冷的插了一句话:”那为什么紫蔓城要受刀兵之灾?”
胡僧脸色一变,:”这也是一个传言!”
“这个传言的可信度和拥护的人可要多得多。”嘘堂依旧是冷冷的腔调:”劫石。其质洁、其形拙、其髓寒。恐怕你不是没有听过,而根据故老相传的片言只语,以及现在的刀兵,疾疫,饥馑三小灾的频频出现。大家都在恐惧劫的降临,所以,在这个时候拼命抓救命稻草是很正常的事情。”
八胡紧接着说:”我从东面一路过来,就看到了很多修行人抛弃了自己数百年、数千年的本门修行法则,开始试验急功近利的法术。甚至还出现了一个摄魂会的秘密组织,他们坚信,用修道人的肉胎和真神可以炼化出神丹,让自己快速得道。”
嘘堂道:”紫蔓城守卫劫石这么多年,无非是不想让更多的人有恐惧大劫之心,可是,真正的那种对死的畏惧,有什么能够阻挡?这一次,还会有什么神龙、凤凰来救紫蔓城么?”
“就算出现,也会被疯狂的摄魂会抓去炼化。”八胡轻轻的笑着,阔剑又在手里一抖。
胡僧笑得很苦涩。:”我想知道炼化我的肉胎和真神需要多长时间?什么手续?”
八胡眉毛一挑:”好一个胡僧,哈哈,可惜,可惜我却不是摄魂会的。”八胡往前走了两步,又轻轻说道:”不过,英雄所见略同,有一个摄魂会,难道就没有一个伐豚社?”
嘘堂慢慢的吟道:”为酒醴,伐豚羔,舞长袖,以期正果!”两个人各举手中兵刃,往前走了两步,又堪堪停了下来。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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