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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问得好,我姓曹的为啥不向别人要五万?偏向你姓钱的要呢?这叫青春损失费,当初我可是黄花闺女!”

“我要是半个子儿不给呢?”

“那你就立马离婚,下月我名正言顺地成为您的合法夫人。”

我一脸的冷笑:“你可做了一场好梦!你这臭婊子,出去!想在这儿翘刺儿,你还嫩点!”

她扬起脸儿,眼里射出阴毒的冷光:“看来你把姑奶奶看浅啦。钱通,你以为我还是先前那个曹娜?今天坐在你面前的曹娜,是死过一回的曹娜!明告诉你,不给五万就结婚,这事可没商量!”

我立起身,斜眼打量着面前这个即熟悉又陌生的妞儿,看来这些日子她还真长了不少学问、本事。我皱眉思量着如何把她请出去。她缓缓站起,径直走到我面前,压低嗓门悄声道:“你若不答应,我就去公安局去自首,坦白交代咱俩去年八月十七贩卖“二号白面”挣了十六万块那码事,还有……”

我骇得周身一抖,咬着牙根低声喝道:“你他妈活腻了吧!”

“一个女人在走头无路时,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听着,今天是星期二,星期六下午三点以前我不会去公安局。”她下了最后通谍后,扭身昂然而去。

我似一只泄了气的皮球,双膝一软,两手抱头栽进沙发里。

这一夜我彻夜未眠,苦苦思量着对策。曹娜竟会把我逼上了绝境,这是我做梦都未料到的。破财消灾,悄悄给她五万,这口恶气又实在难咽,拒付吧,她若真去……我这后半辈子便要成为阶下囚,甚至挨枪子儿成为死刑犯……可是眼下我若满足了她的要求,鬼知道她日后是否还会得寸进尺,不断向我敲榨勒索,或把我搞得身败名裂……这个曹娜,分明是个女妖,是悬在我头上的一把利剑!是我的心腹大患我陡然间暗萌杀机!

天色微明时分,我吸完了烟盒里最后一支骆驼,将烟头用力拧碎,一个果断的对策在脑际形成,曹娜,我要用五万元钱捻成一条绳索,套在你的颈上……

星期五的下午两点,传来了消息:曹娜于昨晚九时左右在“金屋”自缢身亡,公安人员经现场勘察和验尸后,据说已初步排除他杀可能。

我如释重负,连喝了五盅人头马。

一周后,山珍店隆重开业。庆贺宴席一共摆了二十桌,请来了方方面面的头头脑脑和有关系的人物,还特意请来了七、八位记者、作家,为的是日后给吹乎吹乎,扩大餐厅、山珍店的影响,这是美娟的主意。席间,一位四方大脸、挺着将军肚的主任,喝得满面红光,亲热地拍着我的肩悄声对我透露了一个消息:渤海市正在搞市级优秀企业家评选活动,我已通过初选。凡入选的企业家,电视台都要录相,但要付三至五万元的评选、播映赞助费。我忙说到时经费保证到位。心想拿三、五万就换回个优秀企业家称号,便宜,值!

酒席散了,已是夜里十点多钟,美娟掺扶着喝得醉熏熏的我,回到家一上楼来到自家门口,美娟一声惊叫,我的酒立时就醒了一大半。混黄的灯光下,我家那特制的防盗门外,立着一架惨白的大花圈!花圈中央镶着我的一张半尺见方的黑白照片。我气得扑过去,把花圈拖下楼去,几脚便将它踹碎,按着了电子火机把它点燃烧成了灰。

第二天傍晚,我疲倦地回到家里,让美娟烧了壶雀巢咖啡,我偎在沙发里擎杯闭目养神,慢饮细品,进人忘我镜界。窗外响起两声气车喇叭声,一会便有人脚步咚咚地奔上楼来,将房门拍得啪啪山响。美娟打开房门,大步晃进两个穿白大褂的人,一个掖下拖夹着副担架。为首的一位从胸前口袋里摸出张寸宽纸条条看看问:“请问,这儿是钱通家吗?”

美娟点点头:“二位是……”

“我们是北郊火葬厂的,请问死者在哪儿?”

“我们这儿没死人啊,你们是不是搞错啦?”

“半小时前有人给我们挂电话,说是你们这儿有个叫钱通的今上午没的,让……”

我啪地一拍茶几,站起来喝道:“我就是钱通,二位敢抬吗?”

二位互相对对眼神,为首的那位点头一笑:“这也不能怨我们啊,死热的天,我们愿意来啊?我们还不是为您们着想,早点运走完事,免得臭在家里味儿挺大的……”

“滚!”我气急败坏地将两个小子轰赶出门,我飞起一脚踹上了房门。

美娟脸儿惨白,怔怔地望着我:“我们这是得罪谁啦?”

我忙笑着安慰她:“别瞎想,没准是北街四秃子那伙地痞们嫌咱们这次请客没请他们,出点洋相,逗逗闷子出出气罢了。”

“可我觉得有点不对劲儿,好象暗里有人跟你较上劲了。”

“没事儿,你今儿有点神经过敏…”我忙转开话题问:“我说你哥大前晚上拉来的那多半汽车的名烟名酒钱咋付?我看就按批发价给他,反正也都是别人进贡来的,他可半个子儿没花,三万来多块呢,不是小数。”

“你看着办吧,我哥也不在乎那三千五千的,家里也放不下,还挺显眼的。这烟呵酒呵虾呵鱼呵肉呵咱都好帮着处理,他家里堆着那五台彩电四条地毯……什么的,你说咋弄?我都替他发愁。”

我笑道:“这好办,发个广而告之,从即日起,凡向市人事局王局长家送礼的同胞,请一率改送占用空间小、保密型能好的金条、钻戒、人民币,不就成啦。”

“去你的,人家和你商量正经事儿,你又耍贫嘴。眼热你也去当局长啊,你又没这本事。”

“急啥,我现在不已经以然是经理了嘛,将来说不定还能当回市长呢。”

“你这经理收过几份礼啦?还不是净去当向外“出血”的孙子辈啦!”

“只有先当孙子,才能后做爷爷,这也是为官之道嘛。”

“瞎说。”

“将来咱成了有钱的阔主儿,成了大款,有的是钱铺路,啥事办不成呵。”

“你净做好梦!”

次日清晨,我被美娟摇醒,睁眼看去,见她满面惊恐,右手捏着一封信,左手托把弹簧刀:“方才我想下楼去买早点,一开门就见门上用刀插着这信。”

我展开信纸,目光急切地看去,只见那张白纸上有几行歪歪扭扭的黑色字迹分外醒目——

钱通:

曹娜在那个陌生世界里孤默难奈,盼与你早日相会,并要你永远陪拌她,直到地老天荒。近日请你“合法上路”,祝你一路顺风!

公道大侠

这分明是封匿名恐吓信!我惊惧得睁圆双眼,倒吸一口凉气,周身寒毛立时森然竖立起来。美娟探颈看罢,手中托着的弹簧刀滑落到地毯上,双手掩面跌坐到床沿上,抽泣起来:“我看出来啦,你一定有什么事情瞒着我,曹娜的死八成与你有关,到了这节骨眼上,你咋还瞒着我呀。咱们夫妻一场,你咋能这样呵……”

我沮丧地垂下头去,声音低得跟蚊子声似的:“是我花五万块雇了个叫东北虎的职业杀手,灭了曹娜这臭虫!”

“你……你,天哪!这……杀人是要偿命的呀!”

“我无路可走,是她逼的。你放心,不会出事的,我雇的是个职业老手,活做得绝对漂亮老练,不会出事的。这东北虎做完活拿了钱,当晚就坐火车出山海关,越境奔海参崴去了,万无一失。这事目前只有我和你知道,无人证物证,公安局、法院拿我没辙。这花圈、匿名恐吓信我看都是曹娜家里人干的,看来这回他们可要动真格的啦,奶奶的!”

“哪、哪快报警啊!”

“傻帽,哪不是自个往井里跳!”

“天哪,这可咋办?这脚上的泡可都是你自个走的呵!你杀了人,人家能饶了你?法院能饶了你?你干嘛要杀人家呵?你好糊涂啊,你这是拿刀砍自个的脖子啊!”她双手掩面呜呜抽泣起来。

整整一天,我没敢出屋,缩在家里分析形势,考虑对策。中午,我让美娟去买点酒菜,看看楼外有无动静。半小时后,美娟挎一篮蔬菜回来,神色紧张地告诉我,楼外好象有人耵稍。一股凉气由脚心升至头顶,不祥的推策判断果然得到证实,我似只落入陷井的狼,猎人正举枪一步步向我逼进,死神的利刃已接近我的咽喉。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冲出陷井,闯出条生路。我决定逃出险境,远走他乡,死里逃生。下午,我开始做突围前的准备工作……

夜里十点,关灯,佯装睡觉。黑暗中,我低声向美娟道出了我的出走逃生计划:第一站先到北京,与美国的二叔取得连系,想法逃到美国去,或南下广洲、深圳,偷渡到香港,然后再去美国……问题的关键是今夜能否安全地逃离渤海市。

午夜一点,没敢开灯,黑暗中,我背上一只装有十几万钞票的背包悄悄推开后窗,探颈向外窥视了一会,轻轻向楼下空地扔了一枚西红柿,凝神静听片刻,没有任何反映,我便在暖汽管上系好一条尼龙绳,含泪吻别了早已哭成泪人的美娟,转身爬上北窗台,双手抓住尼龙绳,轻轻滑下楼去,沿条僻静的路线向火车站奔去,两点零五分有一趟去北京的特快。

我转过三幢住宅楼,刚走出一道巷口,忽觉脑后生风,还未容我喊出声来,后脑上已重重地被人砸了一棒,眼前陡然一黑,身子似条面袋,倒向地面,失去了知觉……

不知过了多久,我慢慢醒转过来,头疼欲裂。睁眼看看,什么也看不见,我感觉到自己被人装进了麻袋里,手脚被捆了个结实,蒙了眼,堵了嘴,是在一辆快速行驶的汽车里,听声音,象辆面包车。

“大哥,不是讲好了的,让这小子在大秦线上卧轨自杀吗?咋又突然变了卦多跑二百多里路,非把这小子沉到蓝沟水库里去喂王八呢?”

“东家嫌卧轨不保险,不如沉湖安全,管他呢,反正两万块到手了,便宜!活该咱发这笔财!没想到这小子背包里还有这么多钱,这年头钱真他妈聚堆儿!”

“这家人也真够“菜”的啊。哥几个凑钱、借钱也要买人家的命,自己动手多好,还省点儿。”

“咱这笔生意一来挣钱,二来也是为民除害。”

我立刻明白了自己此刻的处境,绝望地闭紧了双眼,泪水从眼窝里汨汨涌出。到底没有逃出人家布下的这张网,马上就要成为永沉水底的一缕冤魂了,完了,还未过三十八岁生日呢,多好的岁数,太阳刚到中午,就落山了,唉……

我悲恸欲绝,想起困兽犹斗这句老话,便用足了浑身的劲儿想挣断腿上、手上的绳子,拼出一线生机,暗暗一较劲,立刻就泄了气,狗日的把尼龙绳捆得极紧,直缧进肉里多深。我彻底绝望了,闭目等死。我感到死神之手已紧紧卡住了我的喉咙,狗日的,若是迎头撞上一辆大卡车,来它个鱼死网破、同归于尽该有多好!

汽车的速度贼快,死神正一步步向我逼进,我仿佛听到了曹娜的令人毛骨耸然的得意冷笑。……渐渐,在汽车马达的轰鸣声里,好象隐约有种别的声音,我屏息侧耳细听,精神立刻为之一振,是远处传来的警车发出的警笛声,这声音越来越响,我的心不由得咚咚狂跳起来。

“大哥,坏醋啦,“雷子们”追上来了,这笔买卖砸锅啦!”

“慌啥,快开!到前边半山腰拐弯处,把“货”踹下去,滚它娘的山涧去!没货贴在身上,他们能把大爷咋地?奶奶的,怕他个球!”

汽车疯狂地轰鸣着,明显地加快了车速。警笛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刺耳。黑暗里,两只有力的大手和脚,把对虾似的我推踹到车门处。我的心紧缩成一团,脊背直冒凉气,我恐怖得周身筛糠般抖成一团。

砰砰两声清脆的枪声,汽车陡然一扭,发出嘎吱一声长长的刺耳尖叫,车身一阵猛烈的颠动,息火抛锚了。

“大哥,后边的车胎给打爆啦,完啦!”一声绝望的嚎叫。

“跳车,快往山沟里跑!”

“不许动!”

一股凉风灌进车箱。

“哎——别误会呀,我们是去岩山县公安局报警的啊……”

“铐起来!”

我被人抬出了车,放到地上,把我从麻袋里拖出来,明晃晃的几束灯光晃得我睁不开眼。有人给我松了绑,扯去了塞在我嘴里的脏布。我活动活动早已麻木的筋骨,颤颤微微扶着车门吃力地站立起来,朝着面前的几位警察直鞠躬:“谢谢各位救了我的命,我……”

一位为首的警察用手电照照我的脸:“你就是钱通?”

“对对,味美思大餐厅的法人代表,经理——钱通,日后各位……”

“救的是你,抓得也是你,铐起来!”

“这……这……天大的冤枉啊……”

一位警察猛虎似地扑过来,银光一闪,凉森森的手铐铐住了我的双手。

我被带上了警车,警车里规规距距坐着两个戴手铐的家伙。他俩不约而同地抬起脸来,偷眼瞄瞄我,没言声儿。

警车呼啸着驶向灯火阑珊的市区。

我被关进了死囚牢房。牢房里还有三个死囚:一个镶两颗大金牙、终日哭哭啼啼的姓赵的经理,贪污、索贿一千七百多万;一个姓吕的是条粗壮的年轻汉子,村长奸污了他媳妇,他拿把杀猪刀一下杀翻了村长家两口,他每天活得挺乐嗬,一天得念道几遍:杀一个够本,杀俩赚一个,值!另一个姓牛的,玩麻将一晚上输了两万多块,输红了眼,做了回蒙面剪径的强盗,亮出刀子拦住了一个,把刀架到脖子上仍分文不肯向外掏,本想给他放点血吓唬一下,赶紧把钱掏出来就溜丫子了,没想到劲儿用得猛了点,把颈动脉、静脉、气管全给挑断了,翻遍全身,总共才搜出三块七毛钱来……跟这些死囚们关在一个牢房,可见我的罪刑严重,怕是九死一生,法网难逃了。接下来是一次次提审,每次审讯都是意志的考验和智慧的较量。为了死里求生,除了喊几声冤枉外,便保持沉默,以不变应万变。沉默是金,这理我懂。杀人、贩毒,都是死罪!

狱里的日子真叫漫长,我体验到了度日如年的滋味。一日早晨,狱警送来了两瓶酒、两只烧鸡,摆到了姓吕的和姓赵的面前。

姓赵的经理一看那酒,眼泪就落下来,浑身瘫成了一滩泥,强挺着啁了一小口酒,便哭。那姓吕的汉子大口喝酒大口吃肉:“早死早托生,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姓牛的两眼立刻闪出亮光,先是恶狼似的缩在一边,忍了一阵,到底还是扑过去,夺过赵经理的酒、鸡,饿狼般大嚼猛喝起来。那姓吕的啃得满嘴是油,扯下条鸡腿递给我:“大兄弟,来呵,啁两口,那地方你我早晚都得去。老弟我先走一步,将来到了阴间,咱们还是朋友,我先去给你占个好位子”我早已饥肠辘辘,垂涎欲滴,便啁了两大口酒,啃起了鸡腿,真解馋。

八点,赵、吕二人被四位全副武装的警察带走了,狱警卷走了二人的铺盖卷儿。我和姓牛的四目相对,半晌无言。死亡的恐怖比预想的还要可怕。

又过了半个月,姓牛的也走了,永远的走了。死囚牢房里只剩下我孤伶伶一个人。

这一日,上午放风时,在百十来人的犯人中,我突然发现了一个极熟悉的身影。我慢慢转过去,遛到那人面前,惊得我目瞪口呆,竟是……美娟的大哥。我靠近他,扬着脸,假装看天上的白云,轻声问:“您咋也进来啦?受了我的牵连?”

他用手习惯地梳理着早以不存在的长发,晃着一颗秃头,扭着脸望着天空,低声说:“和你的案子无关,我的案子是省检察院办的大案,记着,若是他们问你,你就说小偷从我家偷去的八条金项链、二十三个金戒指、三十七万现金是你存放在我哪儿的。”

我忙机警地轻声道:“这事我明白,您放心好啦。小娟她这些日子在外边活动的可有进展?”

“美娟给旧金山的你二叔打了电话,上月底你二叔带五十万美金回来了一趟,美娟正在外边加紧活动。你以前受过脑外伤,得过外伤性精神病,你得装糊涂,装病,争取保外就医,就有戏了……”

“明白。”

日子一天天糊里糊涂地过去,我开始装疯卖傻,哭哭笑笑,又蹦又跳。

寒冷的冬季到了,美娟送进来一套棉装、两盒中华鳖精、两瓶镇脑宁胶囊。

这夫妻感情,到底还是原装的瓷实。

在寒冷的死囚牢房里,每天上午十点有一束脸盆大的阳光从牢窗里射入,我移缩到这束金色光柱里,闭目静享,浑身浴在一片暖意里,这是我一天中最快乐的时刻,可惜这束金子般的阳光每天只在我身上停留二十多分钟,便移上了高墙。

活着,真好。

又进来一位贩毒的新死囚,据他讲,味美思大餐厅早在入冬前就换了主。

外面的世界一定很精采。

我默默地盼望着,热切地盼望着五十万美金立刻发挥出它所具有的威力和作用。死神似把悬在头顶上的一把利斧,随时都会落下来,砍下我肩上顶着的那颗吃饭的家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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