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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篇(2 / 2)

胖子笑道:“随您便,我付电话费。小六子,来,杀两盘。”

瘦子从怀里摸出副袖珍象棋来,两人在茶几上铺好棋盘,不慌不忙地将起军来。

老头一手举着四只彩色气球推门走进房来,进门后斜眼瞟瞟两位下棋的,回头问:“小娟,这是哪来的客?”

胖子、瘦子同时扬脸瞄瞄老头,又继续闷头下棋,没把老头当成个人物。少妇走过去,对老头轻声耳语了几句。老头一手仍举着四个大彩色气球,走到茶几旁,一本正经地说:“二位借钱的事我可以作主,如数借给你们。不过呢二位可得答应我一个小小的要求,才能把钱马上借给你们。”

胖子、瘦子斜眼瞟瞟老头:“新鲜,什么要求?”

老头用另一只手指指头上的气球:“把它放到地上,每人两脚各踩一只,人站上去,不能把它踩破。”

胖子冷笑道:“老爷子,您能我就能!”

老头把脸往下一沉:“军中无戏言!”

胖子、瘦子的腚下似装了弹簧,两人一下跳起来围着老头转了一圈,胖子嘎嘎笑道:”老爷子,您这么大岁数,还想蒙人呵,我看您老还是一边凉快凉快去吧,老子什么世面没经过?什么桥没走过?您还是别在关公面前耍大刀!”

老头不再言语,在地毯上摆放好两只绿色大气球,双手合十,闭目运气了约一分钟,轻抬左脚踩到一只气球上,周身一较劲,口中一声“起”,身子向上一挺,右脚一提,踩到了另一只气球上,老头轻飘飘颤悠悠地站在两只气球上,直起腰问:“二位是立着出去还是躺着出去?”

瘦子神色慌乱,悄声问胖子:“大哥,今儿还遇上真仙啦,你、你看咋办?”

胖子脸色蜡黄,鬓边淌下涔涔热汗:“赶紧撤吧。”

两人象丧家之犬,急急向门外溜去。一场危机总算平息。

老头从气球上下来问:“小娟,你这儿每天都这样?”

“嗨,天天如此!每天跟打仗似的,我算没辙啦!有时我真想花钱登个广告,让全市的人都知道我们成了穷光蛋。”

“得换换环境。”

“我是在考虑搬家的事,要不就出去躲上几个月。”

门铃又“叮咚、叮咚”响起。少妇心烦意乱低声道:“别理它。”

我们都屏气静声听着门外的动静。有人敲门喊道:“小娟,是我呵。”

“哟,大哥来啦。”少妇忙去开门,走进一位西装革履、气宇轩昂腋下夹一真皮黑公文包,挺有官派风度的中年人,他不亢不卑、很有礼貌地同每个人打招呼后,很亲热地伸手拍拍小男孩的头:“小宝,想大舅了没有哇?”

“想,大舅,你家那只大花猫还偷吃鱼缸里的小金鱼吗?”小男孩极亲热地围着中年人转。

“吃啊,昨天还偷吃了两条呢。”

那中年人与老头、少妇寒喧了几句,抬腕看眼手表,脸上表情分明地严肃起来:“不坐啦,三点钟市府有个会,司机还在搂下等着呢。小娟哪,有这么一件事,最近,上级下来一个新文件,明令绝对禁止党政机关兴办经济实体,已办的要限期脱钩,我们市人事局前年办的三产——味美思餐厅,也在限期脱钩的三产之列,我们三个局长商议了一下,准备以“转让承包或租赁”的形式转给你们夫妻俩经营,小通当经理,为法人代表,你当专门负责主管财会的财务股长。”

“大哥,您快绕了我们吧。那叫五十多号人的大餐厅,我们这两下子能管理得了?再说小宝他爸还病着呢,这咋行呢?绝对不行。大哥,您还是另请他人吧。”

那中年人微微一笑:“我们只撤回一位当经理的处长,其余的还是原班人马,都是从社会上招聘来的临时人员,很听话,好领导,大部分都是局里人的亲属。餐厅的经营还是由马副局长的岳父负责,他退休前一直在市府招待所餐厅当主任,干餐饮业他是轻车熟路,业务上不用你操心。说白了,你们就是挂个名。再说那餐厅都是马副局长一手操办的,安排的都是他的人,成了他的独立王国,他的摇钱树,我这个正局长的话到了那里都不灵。这次调整,是个机会,正巧赶上老马去北戴河疗养不在家,把你们安排进去,我就放心了。”

少妇凝眉沉思:“照您这么说,还真得让钱通去当这经理?”

“这餐厅是局里唯一的一棵自留摇钱树,局里一百多号人的奖金、补助、待客费都指着它呢,树下没我的人,我能放心吗?你知道这树一年结多少果?这些果子又都落在了哪里?”

“哪……我们就去味美思当这挂名的经理!一个月工资给开多少?”

“除了每月向局里缴纳一万元外,剩下赔挣都是你们个人的。老马岳父保证每月向局里缴一万五,我都没答应。放心,餐厅那点烂帐都在我心里装着呢,你们每月净挣十来万没问题。顺便每月也给我弄俩烟钱。”

老头摇头叹息了一声,拉着小宝扯着汽球进里屋去了。

少妇的大哥又抬腕看一眼手表:“这事就这么定啦,明天上午九点你替钱通去局里先签个协议,后天再到公证处去公证,下星期三局里就正式和餐厅脱钩。到时你多往餐厅跑着点。餐厅的事特别是财务那摊子,你务必管起来。快到时间了,我该走啦。有些事明天再细说,再仔细商量。”

少妇送走她大哥后,来到一直傻坐在沙发里的我面前,用一种很怪的眼神打量着我,轻声笑道:“傻小子,你又当上经理啦!”

“经理?哪儿的经理?”

“味美思餐厅啊,就是百货大楼对面那家挺豪华的大餐厅。”

“哦,我知道,那里的服务员小姐个个都漂亮得跟电影明星似的,陪酒都是海量,有一次……”

“得、得!别说你那些乌七八糟的花花事儿,我懒得听!”她脸儿绷着扭身向厨房走去。

嗨,我他妈当上经理了,也是个人物啦!挥手弹了响榧,嘿,这世界真他妈来劲!别说是经理,就是当省长、部长的,我也不屈才呵,也能干得漂漂亮亮的啊!

我美美地歪进沙发里,舒舒服服地翻了一阵《铁臂阿童木》,然后盘腿坐到地毯上,玩起堆积木,在地毯上建起一座高楼大厦。

房间里很静,出奇的静。

少妇腰间围着蓝围裙,用围裙擦着手走到我面前:“洗澡水烧好啦,去洗洗澡,身上都脏死啦,今晚上大姑夫还要给你扎针灸治病呢。”

“你丈夫啥时回家?”我闪目朝左右瞄瞄,轻声问。

“瞧你,糊涂劲又上来啦。”她扑哧一笑,顺势在我身边蹲下,歪着脸两眼盯着我笑道:“他呀,不回来啦!”

“对对,瞧我这脑子,记性真叫差劲!钱通的追悼会我一定去!不去对不住哥们。”我一脸的严肃:“追悼会定在几号?最好是下午三点,有名气的大人物都是这个时间。”

她格格地笑了起来:“你这人可真逗,都快成幽默大师啦!”

“谢谢您夸奖。大姐,钱通平时跟我可他妈铁啦,一个人似的。”

“你叫我什么?”

“叫错了,该叫您大嫂,您多包涵”

她笑弯腰,笑落了泪。

……

远处,传来一阵摩托车的轰鸣声,由远而近,越来越响,在楼下“嘎吱”一声骤然停住,有人脚步嗵嗵地跑上楼来,一个高腔大嗓在楼道里炸响:“三○一号加急电报!王美娟加急电报!”

房门被人拍的“咚咚”山响。

少妇扭着腰身疾步跑出门去,一会儿手里捏封电报慢步走回房里,用发颤的手指轻轻撕开电报纸封,目光急促地看完电文,捧着电报两眼直发怔,面现愁容,轻声发出一声叹息,象遇着了什么为难事。我好奇地凑过去,看了几眼,那电文让人十二分的糊涂——

惊悉贤侄突遇车祸罹难万分悲痛望侄媳节哀珍重即日起为侄孙小宝每月汇寄抚养费五千美金至十八周岁美国旧金山钱福斋

钱福斋,这不是美国的二叔嘛!我愣愣地问:“到底谁死了?”

少妇凄然露齿一笑:“你呀,钱福斋的亲侄死了呀!”

“你说什么?我死了?”我突然抓住她的双肩,用力摇晃着。

她烦燥地推开我的双手,没好气地把脚一跺:“死了,你真得死了!”

“妈妈,爸爸没死,他还会喘气吃饭骂人呢。”不知何时跑过来的小男孩在一旁拍着小手叫起来。

“你爸他……会喘气也……也死了!”少妇双手掩面呜呜抽泣着扭身跑进卧室。电报纸似朵硕大的雪花,悄然飘落到地毯上。

哈哈,钱通这小子死了,我也死了,曹娜也成了寡妇,世上又多了一个寡妇。我乐得手舞足蹈,在地毯上扭起了迪斯科。小男孩在一旁拍手叫好。

老头左手托着一个装满酒精棉球的棕色玻璃瓶,右手捏一把闪着寒光的银针,铁青着脸,大步跨到我面前,威严地低声喝道:“躺到里屋床上去,现在就开始给你治疗!小娟哪,把提包里那个电针仪、药艾条也给我拿来!”

我恐怖地盯住他手中的银针,一步步向后退着:“大爷,好大爷,我没病,真的没病啊!”

一道银光闪过,一股极强烈的刺痛骤然注入我左手虎口,银针的针尖可真叫锋利啊!我身不由主地被老头逼进了卧室,身躯栽进了席梦思床中。倾刻间,我的头上、背上、双臂,双手扎满了银针,我似只刺猬府卧床中,多象中了利箭而倒下的壮士!燃烧的艾火、电闪雷鸣一起向我扑来。我扬着脸瞪着满墙钱通的那些花花绿绿的奖状、铜扁、锦旗,大义凛然地怒喊道:“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那少妇用手绢掩着小嘴,惨白着脸儿立在床边,两眼蒙着一层泪光,发稍轻轻颤动。小男孩偎在少妇身边,拍着小手呐喊助威:“爸爸真勇敢!爸爸挺住!”

老头斜眼瞟着少妇:“他的病挺重,我得发功打通他的任督二脉,才能见点功效,你领小宝去客厅看电视去,别吓着孩子。”

少妇领着小男孩一步三回头走出卧室,轻轻带上了房门。老头伸手朝我后脖梗一捏,我似中了魔法木雕泥塑般坐到了床中,身上的几十根银针颤悠悠直泛银光。老头脱鞋上chuang盘腿坐在我对面,双手合十垂睑屏息开始运气,约摸过了半支烟的时间,只见老头喉头一跳,头上陡然冒出一层蓝幽幽的光,突睁双目,咬着牙根一声喝喊:“呀——嗬!”猛伸开剧烈抖颤的双掌对准我的丹田处开始发功,似有万只利箭钻入我的五脏六腑,一股炙烫的热流由心窝冲向脑际,头象炸裂般剧痛难忍,眼前金星飞舞,耳畔呜呜做响,身躯轻轻飘飘地象浮上空中,眼前陡然一黑,又一头跌下万丈深渊……

黑暗中,前方隐隐现出一缕亮光,我拼命向亮光扑去,可双腿似深深陷进了泥潭,寸步难移,用力张嘴大声呼喊,嗓子却发不出半丝声响。可怕的静寂中,隐约听到一个有点耳熟的男人声音:“小娟,你哭什么,这是治疗中的正常反应,没事的,他一会就会醒过来的。他的气感反应越强烈,疗效越好。”

一股极强烈的电击般的剧痛,由我的上唇注入脑际,我情不自禁地拼命大声呻吟着,似梦中惊醒般睁开了双眼,只见满室灯火通明。我吃惊地望着老头,忙爬起来:“大姑夫,您老啥时来的?”

老头似爬过千山万水,抓过一条毛巾拭去满头涔涔热汗,疲惫地坐进床头的小沙发里,长长呼出一口气:“小娟哪,小通的病我看还没白费功,我呢只是治好了他这血肉之躯,却治不了他的人品,日后是福是祸、是吉是凶你可别怨我!”

“瞧您老说的,您老治好了小宝他爸的病,我这也去了一块心病,让我咋谢您老啊!”妻子用拳头轻轻在我肩上捶了一下,桃腮上挂着两行泪痕,娇柔地伸出手指在我额上一点,歪脸浅浅一笑:“刚才你可把人家吓坏啦,昏过去都快俩钟头呢。这回可真好啦。多亏了大姑夫,你看把大姑夫给累得……”

我恍若梦中,怔怔地望着她:“我有病来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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