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稀罕吗？兄弟我的少林七十二绝技可也不输给你的独孤九剑。”
楚驹也笑着回击，但心中却翻腾不止，一时间不知道是该恭喜四哥还是所些什么。
独孤剑法，一等一的绝顶剑法，乃是华山派的镇派剑法，只有掌门人才能修炼，四哥得传这套剑法，已经表明被华山派定为了下任掌门，若论四哥的人才武功，原是绰绰有余，自己也应该恭喜才对，但现在的华山派处境窘迫，这未来掌门带来的不是荣耀权力，而是巨大的牵绊和责任，楚驹定睛看去，四哥虽然只比自己大两岁，但现在已经两鬓微霜，满脸更是沧桑疲惫神色，心情激荡下就想开口劝说四哥推了这个未来掌门的衔头，和自己回转飞鱼帮，做飞鱼帮的燕四少岂不是更加逍遥快活。
“老五，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不要说。”
燕想衣忽然拍了拍楚驹肩膀，然后仰首望向高挂苍穹的一轮弯月。
“燕想衣原本就是孤儿，是华山派养大的，八岁之后也只有一个愿望，就是复兴华山派。”
此人此情，楚驹就算有千言万语如梗在喉，却也只能陪着燕想衣长叹一息，默然不能语。
“不说这个了，老五，你是不是真的收到了达摩贴？”
默然片刻，燕想衣开口问道，见楚驹点头，便又道：“那四哥明天就陪你上少林一趟。”
“四哥……。”楚驹猛然醒悟：“你是不是因为我专程赶到郑州的？”
“也不全是。”燕想衣笑道：“边塞四凶杀了我几个师弟，我从关中一直追杀他们到巴蜀，半途上听说你收到了达摩贴，又得知老大老二他们现在正与江淮帮争斗，肯定是分不了身，就想着先过来和你一起上少林，只是没想到这四凶狡猾，竟然使奸计擒下了我两名师弟威胁我，嗨……反倒要靠你和老七相救。”
楚驹心下感动，道：“四哥，如果你不是担心老五，怎么会让四凶有机可趁，说到底，还是老五累了你。”
“兄弟间说这些做什么？”燕想衣佯作生气地轻骂了一句，又道：“说起来我师父生前和少林掌门空相大师有些交情，华山派和少林又一向交好，我原想少林真要为难你，就帮你求情，只是老五，江湖传闻你是鬼僧弟子，此事是不是真的？”
燕想衣言下甚是担心，那【鬼僧】空劫，原是少林上代达摩堂首座，一人修成少林七十二绝技中的九种神功，虽然因为他痴迷武功，其他才能平平而没有资格继承掌门，但却堪称少林百年来第一武学天才，可二十年前却不知为何就在掌门接任大典上狂性大发，不仅当场格杀原本应该继任掌门的罗汉堂首座，而且还残杀罗汉堂座下数十名弟子，最后浴血逃遁，亡命江湖，被称作少林寺立寺以来的第一大惨剧，此后少林派遍搜天下，也未能将其抓获，被少林视作奇耻大辱，若楚驹真是鬼僧弟子，恐怕就算华山派和少林派有再大的交情，也无法说上什么情了。
楚驹苦笑道：“师父将我养大，教我武功，但却从未告诉我他的事，而且一日里倒有半日是神智不清，疯疯癫癫的，我又何从知道。”
“那也知道见步行步了。”燕想衣想了一会儿，也只能颓然而叹。
“四哥，五哥，快来试试老七的手艺。”
这时，关小君朝这边招手，几只野兔已经被烤得金黄，让人馋涎欲滴的浓浓香味在旷野飘荡。
烤肉，最要紧的不是调料和食材，而是火候的把握，而身为江湖新近崛起的铸器天才，至小便和火炉打交道，控制火候正是关小君的拿手好戏，就如同控制自己的呼吸一般得心应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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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林寺位于中岳嵩山，嵩山由两座群山组成，东为太室山，西为少室山，各拥三十六峰，峰峰有名，少林寺就位于竹林茂密的少室山五乳峰下，故名“少林”。
第二日一早，天色晴朗，碧空如洗，楚驹等人早早到了登封，先在山下客栈安置下了两名受伤的华山弟子，三兄弟便直上嵩山。燕想衣虽然昨日受伤甚重，但却执意要一起上山，有一处伤在大腿上，使他走起路来难免有些不便，但他兀自走得飞快，一边还和两位义弟欣赏沿路秀丽风光，谈笑风生下丝毫不显痛楚。楚驹劝了几次，最后也知道四哥好强，便只能由他，心下却阵阵温暖。
行到五乳峰下，远远已可看见黄瓦红墙的山门，山门不大，远望过去更显窄小，与少林的赫赫声名殊不相称，但门前两棵苍翠欲滴的柏树参天挺立，又衬得那不大的山门只有一番古朴幽邃的意境。
少林香火鼎盛，上山敬香的善男信女络绎不绝，山门口自有几名知客僧人执礼接待众香客，楚驹三人夹在人群中往上行去，不一会儿进了山门，到了天王殿前。
这天王殿为少林寺第二进殿宇，与大雄宝殿、藏经阁并称三大殿。外塑两执金刚像，内塑四天王像。殿前放着一个偌大的铜制香炉，上空香烟缭绕，众香客都将带来的香烛点燃，插到香炉之中，然后虔诚合什，祷拜心愿。
楚驹三兄弟站在一旁互看了一眼，然后各自从怀中拿出一样金光灿灿的物事，别在了胸前衣襟上。那是一片用赤金打造的鱼鳞徽记，乃是飞鱼帮七名首领的信物。
关小君盯着燕想衣看了半天，忍不住问道：“四哥，你现在的身份是华山大弟子，还是飞鱼帮苍茫堂堂主？”
燕想衣也笑了起来，道：“若是少林卖我们华山人情，我便是华山大弟子，若是其他的，我便是飞鱼燕四。”
三兄弟一起大笑，只觉有兄弟在侧，前面便是龙潭虎穴也只当安履平地。
“这几位施主，鄙寺今日并无佛事，里面去不得。”
笑完之后，三兄弟直向天王殿后大雄宝殿走去，而他们先前的大笑声早就引得周围僧俗注目，两名知客僧连忙追了上来，将三人挡住，后面的大雄宝殿是寺院举办佛事的场所，平日里面并不许香客随意走动。
“敢问两位大师法号。”
被派来招呼香客的知客僧多是武功低微的小辈僧人，但楚驹还是执礼甚恭，问话时递过去几张盖着大武朝第一钱庄宝平号红色印戳的银票。
“这些是在下的结缘，烦劳大师通报一声，就说扬州飞鱼帮，燕四，楚五，关七求见贵寺方丈大师。”
那两名知客僧，胖一些的叫静心，瘦一些的叫静澄，接过楚驹银票的是静心，他原本听说楚驹要见方丈，心里已是大不以为然，心道方丈也是随便就能见得，可等他低头看了看手中银票，登时脸色大变，再默念了几遍楚驹报的名字，最后目光落在三人胸前的闪闪金鳞上，已经有些慌张了。
“三位施主稍等，贫僧这就去通传。”
说完话，两个知客僧侣急急忙忙地跑进天王殿后面去了。
看着两名僧人的背影，燕想衣笑道：“看来少林寺早就等着老五你来了。”
而关小君却关心另外的事情，低声问道：“五哥，你刚才给了多少银子？这些光头怎么跑得比兔子还快。”
“十万两而已。”楚驹也低声笑道：“就当是结个佛缘，遥祝大哥他们在扬州马到功成。”
“十万两！”
关小君只“喔”了一声便没再说话，旁边的燕想衣却脸色一怔。
将燕想衣的神情看在眼里，楚驹心中踌躇，张口欲言。
要复兴一个门派，需要的不只是新的传人弟子，而且吃穿住行，在江湖上打名头，交朋友，那一样不需要钱？华山派没落之后，朝廷赐予的私田也多被朝廷收回或是被当地官员侵占，情势更是困难，据说这几年来华山的开支多是四哥靠缉捕江洋大盗，为恶奸徒逮捕换来的赏金勉强维持。
十万两，对于自己和大哥二哥老七几个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买上几件玉器玩物就花光了，但对身为华山大弟子的四哥来说，不眠不休追上几年的盗匪也无法赚到，不过众兄弟虽然有心相助，而且兄弟间从不把银钱当一回事，老六还曾经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过干脆飞鱼帮全体加入华山派得了，凭飞鱼帮的人力和财力，还有华山派的招牌，重新回到七大门派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但都被四哥坚决拒绝，有几次因为这个，四哥和老大还闹得极不愉快。
从飞鱼帮草创之初说起来，这飞鱼帮实实在在的还有四哥一份！楚驹心中黯然，转头看向燕想衣，却见四哥一怔之后已经洒然而笑，眉宇间更是浮起礴然豪气，口中彷若自言自语的低语：“一草一木皆是我植，一砖一瓦皆是我盖……。”
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再度咽下，楚驹笑了笑，不再言语。
华山派虽然已经没落，但毕竟曾是号称“天字七派”的七大门派之一，而飞鱼帮虽然财力人力不容小视，但不过是一个新兴门派，资历浅薄，现在才勉强挤进了“人字十八帮”的末尾，华山派接受飞鱼帮的资助，这在很多人看来不啻为自坠身份，就算燕想衣看在兄弟们情义拳拳的份儿上勉强接受，但名门大派都有自己的尊严，他后面的华山派长辈也定然不许，自己又何必再提，也许现在的华山派，唯一值得珍惜的也只有这份“尊严”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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