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1 / 1）

楚驹突然斥责关小君，张伯都船工水手不敢劝说，又怕关小君面上不好看，纷纷悄然避到了船尾，片刻之后，船首只剩下两位结义兄弟。

心道若趁早解开老七心结，说不定以后就真会影响到兄弟感情，楚驹再瞪了关小君一眼，颜色和缓了一些，问道：“老七，你是不是还在怪二哥争下了江南府兵武具专供的事？”

刚才被蓦然呵斥得一呆，端在手中的碗也溅出了些许鱼汤，听得楚驹发问，关小君这才抬起头来看向楚驹，眼中满是委屈，就算现在已经是堂堂“神工坊”坊主，外兼飞鱼帮“鬼斧堂”堂主，关小君在几位结义兄长面前，很多时候还是更像一个未成年的孩子，就如当初太湖畔鱼跃楼结义时一样。

“二哥要赚钱，有的是办法，再说就算不接下武具专供的差事，神工坊每年的进帐也少不了多少，何必……。”默然半晌，关小君嗫喏说道。

看关小君神情，楚驹已经知道自己的猜测果然没错，这正是老七这半年来的心结所在。

大武朝的军制分为镇守京城的京军，戍守边关的戍军，以及驻防天下州郡的府兵三部分，其中府兵的武具物资，多从地方采买，而江南府兵的武具专供自大武开国以来都是由老字号的“鲁王门”承担，这次神工坊能够一举代替鲁王门称为“武具专供”，自然使得神工坊名声大振，隐隐盖过了鲁王门的百年招牌，同时也成就了“鬼斧公子”关小君的名声，而这一点，正是关小君耿耿于怀的地方。

因为据关小君看来，这其中并非自己打造兵器的技艺当真超过了鲁王门，而是因为二哥秦浊大洒银子贿赂江南负责采买的各级官员，千方百计打通各处关节，这才硬生生挤掉了鲁王门“武具专供”的位置取而代之，对于一向心高气傲的关小君来说，江湖上自己的名声传得越响，就越是对自己的一种侮辱，因为胜之不武。

“老七，你觉得自己的技艺真的比不上鲁王门吗？”

关小君嗫喏一会儿有埋下头去不再说话，楚驹又开口问道，这一次语气已经甚是和缓。

关小君嘴唇动了动，却最终没有说话，鲁王门扬名四海，名声中七八成靠的乃是曾经打造出十大神兵，或剑或刀，或枪或斧，或戈或戟，柄柄吹毛断发，无坚不摧，光看这等神兵利器，要说自己的技艺能够胜过鲁王门，关小君还没有那般自大盲目，但另一方面，自视甚高的少年也不愿亲口承认自己不如对方。

而且如果抛开顶级武器不谈，就一般的制式兵器比较，无论是在外观设计方面还是锋利坚韧的程度，神工坊打造的武器都已经不逊色于鲁王门，并且造价也要比鲁王门来得低。

“其实这些都不重要。”看着七弟沉默不语，楚驹顿了一会儿，复语重心长地道：“老七，你以为我们拿下武具专供的差事，真的只是为了那一年的专供银子吗？且不说我们飞鱼帮现在不缺那几个银子，就是这次贿赂各级采买官员所花费的银钱就已经抵得上三年的专供收入了。”

“啊……那岂不是亏了……。”关小君一愣，抬起了头：“二哥为什么……？”少年十分疑惑，在他看来，自己的二哥可是从来不做亏本买卖的。

“是亏了，但只是亏了银子，其他方面，我们却赚了。”楚驹笑了起来，开始耐心给关小君解释起来。

“老七，你也知道我们帮做的都是什么买卖，别的不说，光是贩卖私盐这一条，就够我们进大牢甚至砍头的了，但为什么这几年官府都对我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不全都是因为二哥出面，每年孝敬那些官老爷大笔的银子，而这一次为了争下武具专供，江南州郡的武官几乎一个没落下全收了我们的银子，这又是为什么？不就是因为那句话，拿人的手短吗？既然收了我们的好处，那以后真要有什么事，也就会替我们笼着罩着，再加上这武具专供也不是一年两年的事，只要我们飞鱼帮一天把着这差事，就会一天有他们的好处，这收惯了的银子没人愿意轻易放手，如此一来就等于将江南的大小官员们和我们飞鱼帮绑在了一根绳子上，不怕他们以后不替我们出力……。”

随着楚驹的解释，关小君一会儿若有所思，一会儿懵懵懂懂，嘴巴也越张越大。

楚驹心中暗叹，以往自己几个做兄长的都因为七弟年龄还小，一些阴暗的江湖纠葛，商业虞诈，官面交易全都不让他多做接触，只让他闷在打铁铺里面制造兵器，经过这件事后，看来应该逐渐让他了解一些内幕了，免得以后兄弟之间再有什么误会。

正想着，船老大张伯急匆匆地从船尾跑了过来，神色紧张。

“五少，前面好像是十三水寨的船队，我们是不是避一避。”

楚驹一怔，转头朝前方看去，只见上游正顺流而下几十艘船只，江面上此时来往的船只原本不少，但这船队首尾相衔，秩序井然，更惹人瞩目的是船首都绘着一个大大的红色波浪徽记，一看就知道乃是执长江水路牛耳的“长江十三水寨”的船队。

虽然几日前飞鱼帮已经和十三水寨订立了盟约，但这样的机密要事只有两帮的上层人物知道，在表面上，两帮素有龌龊，就在不久前，十三水寨还扣押了一批飞鱼帮准备运进蜀中的重要货物，并且以货物为挟，在嘉陵郡困住了飞鱼帮帮主“金鲤公子”李跃，两帮的矛盾更是加剧，几乎到了眼看就要全面开战的地步，所以张伯等飞鱼帮众看着那十三水寨船队的目光，紧张中又带着深深的怒意。

现在还不是明朗两帮真实关系的时候，于是楚驹点头示意众人将船靠到旁边避让，等快船刚在岸边抛锚泊下，十三水寨的船队已经到了眼前。

每艘船上都满满站立着手持兵器的大汉，一个个身材魁梧，凶神恶煞，十三水寨在长江称雄日久，所有帮众无不骄悍跋扈，而除了楚驹的船只，其他江面航行的船只也唯恐不及地避到一边，让出航道，十三水寨的船队如蛟龙入虾群，长驱直入，视其他船只如无物，船上更传来帮众们的得意哄笑。

“大江向东，我威向东，大江向西，我威向西，大江东西，唯我威风。”

有人开了个头，十三水寨的帮众们突然齐声呐喊，声震长河。

“妈的，嚣张个屁，迟早灭了你们。”

张伯转过头去，狠狠吐了一口唾沫，其他飞鱼帮帮众也对十三水寨船队怒目而视，楚驹却是淡然而笑。

在刚才那片呐喊声中，还有另一声清越的漫吟声，用千里传音的功法直传入楚驹耳中。

“金鲤一跃，飞龙九天。”

“是大哥。”

关小君用只有两个人能够听见的声音低声说道，楚驹微一点头——十三水寨开始掩护大哥秘密回转扬州，看来和江淮帮的战事已经迫在眉睫了。

“五少小心。”

突然，船老大等人的惊呼声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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