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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回 渺渺茫茫是妄间(1 / 1)

梁佑辅回到天师府,已是将近日落时分,道观内的路上看不见什么人,只因天师府内的道士们正在做晚课。悠扬的韵律,伴着颂经声,听着很是受用。梁佑辅只得独自一人在院内闲步,不多时又把那印拿出来,细细把玩。那印木古朴,当是百年前之物,这印的主人恐怕早就仙去。况且钦差大臣索要一枚印章,当也不是难事,故而梁佑辅心下很是塌实,并不担心被天师府的道士收回去。

就在此时,不远处的墙角忽然拐出一人,那人身穿一件蓝黑道袍,身后挂了一柄宝剑,正朝着梁佑辅走来。梁佑辅心下奇怪:“纵然是那吴监院此刻也在三清殿内恭恭敬敬的颂经,何以这个道士居然偷溜了出来?”上前几步,喊道:“这位道长,如此匆忙却是去哪里?”那道士听到有人喊他,不由停下脚步,一脸的诧异之色,似乎是面对一件天下最奇怪之事,说道:“大人可以见到贫道?”

梁佑辅被这一问,也是很奇怪,心想:“此刻天尚见亮,如此一个大活人,又怎么会看不到?”走上两步,瞧清了那道士的面容,不由大惊,原来这道士不是别人,正是昨夜仗剑打入朱王府,将梁佑辅带出来的那长须道长。

梁佑辅本以为那不过是一场虚想之境,于其中的种种异端都不放于心上,此刻居然看见一个“虚幻之人”真真切切地立于面前,又是惊讶又是害怕,道:“怎么……怎么是道长您?!”那道士却笑道:“为何不能是我?难道大人您以为那本是一梦吗?”忽然注意到梁佑辅手中的那印章,恍然大悟,自言自语道:“原来如此!”梁佑辅只被他说得糊涂,也不管他话中之意,心下无数的疑问想问这道士,开口道:“昨夜在山洞……”那道士望一望天色,打断了梁佑辅,道:“那事一言难尽,况且此处也不是说话的所在。贫道尚身有烦务,恐难多陪。如大人想知其中原委,不妨晚间来找贫道叙旧。”梁佑辅恭敬道:“既如此,下官今晚再来求教,不知道长如何称呼?”那道士道:“贫道贱号周安。”说罢辞谢了梁佑辅,快步向前。梁佑辅目送他而去,只见周安走得几步,忽然间双脚轻轻蹬地,身体竟然飘至半空中,转身向梁佑辅抱一抱拳,倏地便再也不见踪影。梁佑辅见得此景,只惊得瞪大了眼睛,呆在当场,半晌才回过神来,喃喃道:“难道白日飞升、修道成仙之说,竟是真有其事?若不然,凡人哪能如此?”心中不禁对神仙世界生出仰慕之情。

这时,只听那大殿内的道乐忽然转响,锣鼓敲起,唱韵也变做升调,却是道士晚课将毕,待得唱完最后一段,道士们恭敬的给众天尊行礼,拜送回府,各自收拾了器具,观内又恢复一片安静。日落西下,天色渐渐转暗,晚霞衬映于山边。观内道路两旁石雕柱灯内已点亮了蜡烛,那烛火摇曳,在地上生出片片活影,梁佑辅见了,只觉一阵孤寂。

有道士来唤梁佑辅用晚膳,梁佑辅与他一同来到膳房,依旧是一色素菜。席间,梁佑辅向吴监院打听那道士周安,吴监院道:“周安并非我观道士,而是上月来挂单的。”

所谓挂单,说的是道士云游他方,在别处道观落脚。只因均是太上门徒,故而各观逢有道士来挂单时,都会大开方便之门,不分彼此。吴监院顿了顿,说道:“提起这周安,好似听说原本是青成山出的家。他为人倒是不错,待人接物很是得体。只是不喜与人说话,经常一人呆于房中。许多道士说经过他房门时,十之有九是看到他在床上打坐,不打坐时就是在读经,修行很是刻苦。不过观内的早晚课却从不见他来参加,只因他是外观的道士,我们也不好过分约束,也由着他去。大人何以会问起此人?”梁佑辅心想:“那事前后未免太过奇异,若是直接讲说,恐惹人耻笑。”于是说道:“下官与那周道长曾有一面之缘,方才在众道之中看见一人相貌极似,是以有此一问。不想果然是他!吴监院可否告知他所住何处?”吴监院道:“凡是外间来挂单的道士都住在天师府旁的别院内,那别院并不远。若是大人要去,可出我观右首的边门,那里有一条卵石小路,顺着那路走不多时就可看到,周安正住那院左首第三个房间。当下在我观挂单的就他一人,大人也无需去找,看到哪屋有光的便是他了。”

梁佑辅谢过吴监院,想那周安既出去办事,膳堂内也不见他人影,估计并不会那么快回来,心下虽急,但也无可奈何。用过了晚膳,回到自己房中,换过了身干净的衣服,直等到戌牌时分,方才提了个灯笼,开了道观右侧边门,沿那石路走去。

未走几步,来到一处松林。一阵夜风吹来,杂着松木香扑鼻而来,梁佑辅只觉精神气爽,信步穿过那林子,果然在不远处有一个小院。梁佑辅走近,只见那院上一个扁额,写了“清松院”三字,字体秀美。院门虚掩,梁佑辅轻轻推开,踏入院内。这院子布局简单,正中一只香炉,两边各是几间房屋,左边正有一间屋内亮着灯。梁佑辅心想:“当是这一间了。”整了整衣襟,恭肃神态,立于门口道:“周道长可在里屋?”喊了一声,并不见有回音。梁佑辅恐怕声音太轻,周安不曾听见,又放大了些嗓音,道:“周道长可在里屋?”仍不见有人声。

梁佑辅心想:“莫非他还不曾回来?”于是轻步上前,透过窗格向内望去,只见那周安正端坐在床上,闭目修行,心下不由有些懊悔:“我方才也太唐突了些,不知是否打扰了他清修?”又看了看,只见周安并无所动,略略心定,退开几步,立于门外等侯。

也不知等了多少时间,屋内始终没有动静,梁佑辅手中的灯笼火光渐渐将熄,不由又走到窗边探望了一下,只见周安还是坐在床上,不免有些烦躁,心道:“怎么还在打坐,也不晓得还要等多久?”忽然身后一人道:“小道这不就来了吗?可让大人受累了。”梁佑辅转身,只见周安正立在自己身后,依旧满面玉光,神态安逸。

梁佑辅不由转头看看屋内,床上坐了一个周安;又看看自己身后,院内立了一个周安,不禁张大了嘴巴,道:“这……这……这……”身后这个周安捋须笑了起来,笑得几声,人影忽然不见。那笑声却是不断,只是由外转内,听来反而是从里屋传出来的。那屋门吱的一声打开,周安踏出门来,笑着将惊呆的梁佑辅拉入屋内坐下,道:“粗鄙薄技,让大人受惊了。”

梁佑辅道:“道长这是如何做得的,莫非道长就是神仙吗?”周安摇头道:“些须浅功,哪里算是什么神仙?还差得远,差得远呢!”梁佑辅道:“道长太过谦虚,若这也算是浅功,那我等凡夫俗子真不晓得又是什么了。”周安笑了一笑,道:“今日你不能明白,只觉得神异无比,这并不奇怪。往后时机到时,自当会通晓一切,知我所言不虚。”停顿了一下,说道:“本来昨夜之事,是不应与人详说的。但我看大人你眉目间精气充盈,又是与道有缘。若大人有什么疑问只管问来,小道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梁佑辅道:“既然如此,那下官就放肆了。敢问道长,我昨夜所进的明明是一洞,后来如何会变成一处集市?”周安道:“你所进者确实是一个山洞,其后也一直在洞中走动。但所以觉得是在一处集市,乃是因为那洞中藏了一境,名为‘洞中境’。其境内事物百千,所见者多种多样,或山川、或汪洋、或楼阁、或亭台,任意而致,全由境主掌控。此境亦可藏于别处,但多于山林湖塘之间。若是不幸撞到那境门,便被吸纳进去,再也寻不着出路。”梁佑辅似懂非懂,点了点头,又问:“那何以有人要建立此种境界?”

周安笑道:“那原因便多了,有的是为豢养自己手下,有的是为吸纳他物精气,全凭各自喜好。”梁佑辅道:“那如此说来,下官昨夜于洞中境中所见的诸般人物,也都是被吸纳进去的?”周安摇头道:“那些根本都不是人物!六成的山精老怪,四成的无主冤魂。也不是被吸呐进去,全是出于自愿,所为者是能有一方栖息之地而已。且他们各有法力,进出自由,却不象大人,被困后无计可施。”梁佑辅听完他一番话,不禁面色土黄,心道:“昨夜我居然混迹于一群精怪怨鬼之中,怪不得他们见我身穿官服,却一个个都无动于衷!”又想到曾与一个汉子和一个妇人同桌吃喝谈话,更是冷汗淋漓,也料不定他们两个是什么东西所变,定了定心神,方才开口问道:“那么,朱王爷便是那境的主人了?”周安点头道:“正是。不过不是朱王爷,而是‘蛛王爷’,却是蜘蛛的蛛。黑将军是一只山熊精,道行不如朱王爷深。原本他两人勾结起来,也是专做那等结网摄人、吸精毁命之事。后来为小道撞破,着实收拾了几次,已经改邪归正。”

梁佑辅摇头道:“既然道长法力高强,何不将这朱王爷、黑将军连同境中大大小小的精怪鬼魅都一并剪除?也是为人间除去一害。如此姑息养奸,恐怕后必成祸!”周安道:“大人此话差矣。精怪野物,也是世间的生灵,或是因吸取天地精华,或是因缘机遇而得有人型,却未必个个都坏。世人总以为精怪必恶,那不过是以讹传讹、或者乱谈书说之败功而已。纵然有祸害之心,善加引导,也当会行入正途。何况纵然我等人类,其中也有善恶之分。许多恶人所为,真的连禽兽都是不如。纵然得了人身,也并无什么可尊之处。”停顿了一下,又道:“至于世间流行鬼魅必灭之说,那更是有些可笑。生而为人,死而为鬼。那鬼本也是个生人,何以就因为阴阳两隔,便视如水火?说句不当之言,倘若大人不幸归西,原本大人的亲朋好友便突然怒目而对、刀剑相向,大人是何感想?”

梁佑辅被周安说得哑口无言,但心下细细想来,的确也有几分道理。周安又道:“道者,是为天下之道,非是何类何物可以独有。太上演教,天下一切众生都可修习,亦并非只有我等人类才可亲近。”梁佑辅听罢,不由连连点头,道:“道长高见,今日一番言语,胜过下官苦读十年诗书。”周安笑了一笑,道:“大人聪慧过人,一听便懂。这一些话我也曾对别人说过,却个个驳我是谬言诞论。大人既然道缘深厚,不如弃仕从道如何?”梁佑辅一听,不由颜面变色,半晌才吐出一句:“道长言语恳切,但下官忠君爱国,却非那等半途而废之人。”周安笑着点了点头,道:“人各有志,确实勉强不得。”

梁佑辅不愿多提弃官从道之事,连忙岔开话题,将袖中那印章拿出,问道:“此物是下官偶得。下官于那古字篆书也绿略有些研究,但却读不懂这印上的文字,不知道长可否认得?”周安接过,拿在手中看了看,道:“此乃一枚道印,印上文字为‘黄神越章’。只因其上文字为‘天篆’,故而凡间少有能懂。”梁佑辅“哦”了一声,道:“何以这印文如此古怪?却是什么意思?”周安道:“‘黄神’者,黄老也!既是黄帝与老子,道教尊其为神,故而名曰‘黄神越章’。不知大人是何处得来的?”

梁佑辅于是将当日下午如何游玩山林,如何经人指点寻那老道,又如何发现那山洞等一并告知周安。周安听后,不由微微一笑,说道:“原来如此!此印威力非同小可,古之道士入山必佩此印,佩则虎狼不敢近其身。若是行于外间,碰到山川精怪作乱,以此印封泥,则可困精收怪,神验无比。只可惜……只可惜此印世已失传许久。龙虎山的道士天天住于山上都不曾寻到,大人迷路竟可以迷出一颗来。莫不是天意?”

梁佑辅听后,不由笑道:“失传却是不妨!既然下官手中已经有此一方,当可按此篆刻,然后广传天下便是!”周安摇头道:“大人有所不知,道教用引不同一般。除去印文需准以外,尚需法师亲自设坛祭炼。祭炼中又有法度、科仪,以及各种所需规矩。炼过之后其印红光满室,方才可以通神令将。小道常见有妄人拿了普通印章冒充道印贩卖,纯欺世人不知而已。这黄神越章印的印文道书内随处可见,惟独缺了那祭炼之法,是以小道说是失传。除非天降神书,再授炼法,不然是补不回来的。”

梁佑辅听罢,不由长叹一声,心中转念想起一事,道:“既如此,那此印可留于道长处。若是为下官所有,除了平日无聊时拿出赏玩以外,再无他用,徒然是曝敛天物而已。”周安摇头道:“大人心意小道明白。不过神印天授,既然是大人找见的,当是归大人所有。纵然放于小道处,恐怕不多久也会被收去,还是请大人好好收藏为是。”梁佑辅还是要将此印送于周安,周安却坚持不授,梁佑辅无法,只得又放回衣袖中。

梁佑辅忽然道:“下官还有一事不明,请道长指点。”周安点点头,道:“请大人直讲。”梁佑辅道:“方才我等候屋外,正不耐烦时。道长却于我身后出现,且一人在屋内,一人在屋外,这是如何一回事情?”周安听后,不由哈哈大笑道:“我便知道大人必会有此一问!”梁佑辅也是陪笑道:“只因此事实在奇异不过,若非亲见,真是不敢置信!还请道长解了下官心中此疑。”

周安收了笑容,正色道:“其他都可与大人说,但惟独此事小道尚且不能讲,还请大人恕罪。”梁佑辅道:“道长不是说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便请与下官说一详细,不然下官今晚必定心痒难耐、夜不能寐。”但无论梁佑辅如何软磨硬蹭,那周安只是笑着推说“不可讲”,梁佑辅不好强逼,也无他法,只好作罢。

两人又聊了一阵,梁佑辅见时辰已经不早,道:“今日与道长一席话,收益甚多!只是现在天色以晚,明日下官又还要于那张天师宣旨,不妨就此告辞,而后择日再来请教。”周安道:“如此也好,小道便不多留了。”

梁佑辅再三拜谢,出了那别院,回到自己住处,略作梳洗,宽衣休息。待得将长衣脱下时,不由又拿起那黄神越章印来,端详良久,心道:“此不过一块木印,真会有如此厉害吗?”仍是半信半疑。

却不知明日宣旨天师,又会如何一番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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