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列那,外号“彪哥”“彪子”,蒙古人,38岁。因根红苗正66年“破四旧”中敢为人先,随后的武斗期间又作战勇敢,被造反派头头提拔成卫队小队长。呼列那给人的印象为人豪爽有心计,外表平和却凶残狠辣。
便是前世也极少与社会渣子来往的李胜馗心头十五个桶打水——七上八下,强忍着害怕到了彪哥所说的诊所。开诊所的是一对父子,看他们的表情怎么也不象是彪哥的兄弟倒似他的孙子,前后照应甚是殷勤。李胜馗看见门口白底黑字写道:戴小楼诊所,老军医世家,专治男女性疑难杂症。他左右看看无什行人这才低着头进去。
当爹的医生戴小楼给李胜馗脸上薄薄地涂了一层药膏,低声解释:“我那招牌不是说性疑难杂症,而是男女性,逗号,疑难杂症”。李胜馗心想别逗号了,看你戴小楼老军医一脸的猥琐,谁都想到你是“性疑难杂症”。
彪哥眼盯着他们倒了热热的开水,撵小鸡一样把父子赶出里屋,拉过一张椅子坐李胜馗面前,笑着说:“这药膏见效很快,一、二十分钟便能消肿,正好我们哥俩唠叨唠叨。”李胜馗此时只有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心中一面求满天神佛保佑一面点头。
“我不把你当成小孩。”彪哥点了一芝烟,锐利的眼神透过烟雾射李胜馗脸上,虽然脸上有药膏敷面,如刀的眼神仍刺得他起了小粒的疙瘩。
“胜馗,我先问你一件事情,我安小毛中间的人你怎么发现的?”彪哥夹着烟吸得很是贪婪,颇不符他大哥的形象,“靠,牢里养成这见不得人的‘好’习惯。”
吞咽口水的李胜馗结结巴巴说道:“只是碰巧,一个兄弟看见他和你饭馆吃饭。”
“别骗我!”彪哥笑着用手指点李胜馗。
李胜馗逐渐稳定了情绪,摇头说道:“一个小弟好象没资格和你下馆子,再加上我让人跟踪他几天,一切就明朗了。”
彪哥拉着椅子靠近李胜馗:“但你一直没说,直到要立威才把他摆了出来。”他左右打量李胜馗,“真不知道一个小鬼怎么这么多道道。”他掰开手指一一点数:“跳级读初中,从不看书成绩没下过第一,6岁小娃反抢几个小伙子,以德报怨帮大毛二毛搞下毛毛卤鸡蛋,扒拉扒拉弄个塑料圈子风靡一时。”
他啧啧咂嘴:“我有你的脑筋小小江城算个屁!”李胜馗默然,他不会参合彪哥的事情,他还没有无知到以为走黑道真的能成立地下王国。
彪哥也没有多说什么,他抬手看看时间:“胜馗。咱们第一次见面,我主要是看看神馗的风采,没准以后还会一起搞点事情。”他看着沉默的小男孩笑道:“以后需要帮忙的地方言语一声,怎么说毛毛卤鸡蛋也是你折腾出来,我当个猴子下山栽了桃子拣大便宜。”
李胜馗开口道:“彪哥说笑了,你才有实力把它做大,大毛他们不成的。”
彪哥的八字眉跳了跳:“好小子,你倒是看出来了,不错,光江城没多大意思。”他送李胜馗出了诊所,“多亏你还是孩子,要是大几岁咱们都别混了,跟你屁股后得了。”话锋一转,彪哥说道:“兄弟,虽然你还不认我这老哥,但我要送你一句话:人不可太出头,锋芒毕露绝非好事。”
李胜馗回到家也没明白彪哥对自己打什么主意,忐忑使他全无畏缩小惠身旁的**,而心头有事情的小惠也没有觉察儿子的神色比平常不一样。两母子吃完晚饭照例是小惠收拾,李胜馗胡乱找个借口出门,到半路上才想起李梦乾南面推销呼啦圈,一时找不到人商量的他然准备回走,苍茫的夜色下看见一老一少迎面走来,偏巧两个人他都认识。
“杜老师。”李胜馗叫道,他看着搀扶杜老师的人慢慢说道,“欧队长好。”
杜老师没想到二人认识,她笑道:“馗馗又把作业转给姐姐做?”李胜馗“嘿嘿”干笑,敢情杜老师知道他的伎俩猛然间记起叮当和鲁鲁还没回家,他告个急撒腿朝大毛的游戏厅跑去。
欧阳望着李胜馗的背影陷入沉思,杜老师碰碰他:“怎么研究起我的学生?”
欧阳急忙说道:“有个案子发生棉纺厂,偶然听见他们称呼他是什么神馗。”
“呵呵呵呵。”杜老师笑了,“这孩子出名的天才,咱们学校的校长把他当宝贝。不过这孩子是讨人喜欢,美中不足太过于老成。”
欧阳也笑了:“老成不好么,起码知道时事艰险懂得刻苦用功。”
“错了。”杜老师摇头,“孩子就是孩子,比如一棵树苗没长大能挂重物吗?他们成长的每个时期应该有属于那个时期的回忆,孩子所固有的童真才是可宝贵的天赋,我们做老师的要量使他们这一阶段没有遗憾。”她站了一会自言自语:“恩,我得抽空去家访。”神情中露出不安,家中发生的事情使她忘记了每学期必定的家访。
欧阳的眼里起了一层水雾。杜老师自责的神态让他想起上学时因为调皮留校训话,训完话杜老师会带他到自己家里,他做作业老师厨房煮饭。师弟那时还小,总爱端个凳子跪上面看他写作业。后来天下大乱,杜老师一边扫马路一边教他和师弟功课,这样的学习才能使他动乱结束后考上警官学校成为一名人民警察。
但怎么让师弟也当上警察?后悔似无穷的浪潮洗刷着他的身体却洗不去满腔的懊悔。从小跟他身后作小尾巴的师弟那次怎么冲前面挡下那颗子弹?每想及此,欧阳恨不得时空逆转,他愿意一千次一万次换回师弟,因为他明白活着的人远比死者痛苦。
杜老师,不,妈妈没有弟弟坟前哭泣,她佩带本该晚辈为长辈戴孝的黑纱,那是妈妈为弟弟感到骄傲。
“我们回去吧。”杜老师象是看出他的激动,微笑着提醒他。欧阳擦去眼角的泪花,扶着妈妈缓缓消失冬日的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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