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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侠 一剑挥下 全本(1 / 1)



[情侠]一剑挥下(全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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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住了又下,下了又住,一如她的心思,决定了又犹豫,犹豫了又决定。夜已三更。

她依然手举着剑,拟在丈夫的头上。她的丈夫绑缚着双手,跪在她之前。他早已无能反抗,她一剑挥去,他便人头落地——然而她剑还自拟着,没有挥下。

住了一会儿的雨又似瓢泼般哗啦哗啦地下了。一道闪电撕破夜的暗黑,径直转身钻入那菱花窗棂里,映出她举着剑拟在跪着的她的丈夫的人头上。

若眼前是别人,她自然爽利的挥剑,人头与颈项分离,鲜血挥洒,她虽非嗜杀之人,然只要彼人确乎该死,她便能狠下心来。她“铁心娘子”何时迟疑过的?她弟小根忍耐不禁,淫于帮中处子。那小姑娘冰清玉洁,遭此一污,自觉非特嫁不得,连活亦不能活下去了,遂投井自尽。此事在帮中闹得甚大,人人皆道且看帮主如何处置她弟。依帮规,“淫于人者当死”。她弟小根与她自小孤苦伶仃,相依为命长大,小根是她世上惟一的亲人。小根从没犯过甚么错,大错小错都没有。然他千般不该,万般不当,一犯便是“当死”之罪。岂难道小根命是命,人家小姑娘的命便不是命么?害人一命便当以一命相偿,她这般想。因而她走三山,访五岳,将潜逃的小根擒回了帮中。三月十九帮中举行开坛大会,一追悼那小姑娘亡魂,一判淫徒小根之死。她也是这般将剑举在小根的头颈。“动手罢,姐,我不怪你!只怪我,情不自禁!我该当死的!”小根道。她眼噙热泪,道:“你为何要干出那种事呢?为何啊?你有何未了之心愿,说与姐知,姐若不能替你了了,便不是人!”小根道:“山西太原之‘惊魂剑’云两,江湖人皆称之为大侠,——他明里的作为也实足当此誉。然他暗里行事奸诈阴毒,燕地武林世家舒家破门血案即他制造。”“姐已知了,你丢心落肠去罢……”

言迄,她别转头,猛一剑挥下,鲜血狂洒……

两月后,“惊魂剑”云两死于太原家中,人皆不知何人所杀。各种传说纷纭而起。

“杀了他,依帮规,他也当死!”“不能杀,他可是你丈夫!丈夫和弟弟是不同的啊!”她的姿势没一点儿缓和,内心里却矛盾已极,杀不杀他?依他此次行事,万般该杀!

然而她怎能忘记,她俩在一起的许多美好回忆:忘不了,他们携着手,正奔向山上,风柔柔的绕着,野花儿满地娇艳,天上的浮云格外的白。他说:“我要娶你,做我的妻子,生生世世!”情窦初开的她,先自懵了,心中又涌上甜蜜。忘不了,他的唇轻轻地吻着她,她欲拒还迎的纠缠,他的发尖扎着她的脸,奇异的感觉油然而生,她于是伸臂出去抱紧了他。忘不了,成婚时的喜悦,床前那对巨红烛的燃烧的火焰。忘不了,二人持剑行走天涯,仗义行侠,博了个“铁心双侠”的名头。那时风风光光,走到哪儿,都觉皆可为家,只因了身边有他的相随,心中甚么额外的需求都没有,只觉老天给了她一个他,便是对她的最大眷顾。

一剑杀了他,只当这一切都扔进了水中,泡也不曾有得一个,沉溺了下去。心中发誓不再去想过去的日子,只当没有过。——只要自己真的“铁心”,要办到原极容易。那么,宝剑挥出?挥!

剑尖轻微的动了一动。怎地那般沉重呀?剑!竟更动不得分毫。她明白了,自己心中的犹疑是一块巨大的磁石,吸住了剑,剑由心使,心中若先有了杂质,还使得出剑么?我死了么?我干脆死了算了。这等左右为难的生死之择怎偏让我给碰上了,还一件一件的。她想。

然而她的脸忽地红了,红如朱艳丹砂。她爱她的丈夫,若能够,她甚至愿意为他付出生命。可她一样能挥下她的剑,——只要他真当死。促使她始终挥不下剑的还有一个秘密的原因……她实在没有胆量让别人知道。人家会怎么看她?怎么说她呢?淫荡,她一下子想到这个词。

她身为帮主,人人都将她看成天人也似,止道她自与旁人不同,没有常人皆有的七情六欲的牵绊;或道她也是有的,她手中慧剑一挥斩断了。那么爽快,令人神往。但只是神往而已,绝不愿学样,——既是人皆有之,更是与生俱来,又何必断?然而有谁知,她其实也是平常人,普通不过的,更首先是个女人。她羞于启齿的是,她十分贪恋的,偏是那“床第之乐”!似乎石破天惊,却是本没有什么的。因为每个人都是平常人。丈夫的温柔,她时时想念,出外办事,她必叫丈夫同行;不能成行,自己必加倍迅捷的办完事,回家……

一剑挥下,杀了丈夫,她委实不能,更不敢想像,以后灵与肉挣扎的日子。夜夜于床上辗转反侧,不能入眠,心如火燎,热烈期待,期待又渴求,而那渴求着想要的,早知道是空的。

“丈夫和弟弟是不同的”!真是不同么?她一剑杀了弟弟小根,仅止因为小根不能给她那隐蔽的快乐吗?那时的一剑,只因心中认定小根该死,便挥下,连一丝丝阻碍也无。顺畅得很。直到,直到小根的人头滚落在地,鲜血也四处喷洒的时候,她才蓦地一眼发现,那眼中透出的求生的yu望,是那么强烈,强烈得如阳光,直刺人眼,更刺人心。蒙着头,在被子里,她哭了一整晚上。击杀了云两后,她才感到心中稍稍好过了一点。这时,身处同样境地,有着同样心情,她突然自思,我该杀了小根么——虽然他看来似乎的确该死。

入夜。门吱呀一声开处,丈夫满身是雨的走了进来。她立即煞住与那鼠目男子的说话。“阿心,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回来?扬州的织锦!你不是最喜欢吗?”鼠目男子疾立起身,道:“我还是走罢!还是那句话,若肯出三百两,我保证不另说出去。我知你不齿于邓某,但邓某堂堂男儿,怎会食言?三百两,一边是你丈夫的人头,你好好儿挑罢!”

丈夫自怀中摸出那并未打湿的扬州织锦来,其色蓝,蓝中再挑出青花,正捧于手上时,忽一眼瞥见了这男子,手中那匹天下无双的锦,噗地掉在地上,猛省是给妻子买的,忙弯腰慌里慌张拾起。她打个手势让男子且坐下,道:“我自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阿诚,你随我进来!”

“阿诚,那人你自是熟识的。你老实告诉我,你见了他为何心神不宁,——莫不成他说的竟是真的?”她道。

“柯家血案,种种迹象表明是他主人干的。我杀了他主人,才发现一个疑点。追查下去,却是另有其人。我杀错了他的主人。”丈夫阿诚道。

“你不知帮规吗?错杀人者偿命!”

“我知晓的。可是,这样的帮规,谁还敢再所谓行侠仗义!”

“可帮规就是帮规。你没有杀了这人,总不枉了‘侠’之称。可你不该,不该那么早就冒冒失失地杀了他主人!帮规呀,是无情的,岂能徇私?”她叹说道。

“你难道真舍得杀我么?阿心!你先不要出剑……这样的帮规,谁还敢再所谓行侠仗义?一不小心就杀错了人……阿心……”他凄声道。“况且真凶我已是杀了……杀了他主人已是一条人命……加上我是两条,——人死又岂能复生?我……和那人……三百两,一条人命……这男子说……”他语意已行混乱。因为得闪避她刺来的剑。

“你不必挡了。帮规就是帮规。”她一边出剑,一边说道。

“你真狠得下心?阿心……”他拔剑,挡。嘶声道,“阿心,我不信你真能这样绝情!”话就像一根芒刺刺在她的心上,不是一刺即收,是扎了又扎。

他打不过她的。铛、铛,苦挡得几剑,旋被擒住。“你是我丈夫,若叫于开坛大会上杀你,当那么多人面,我怎下得了手?不如今晚……你却为何要杀错人啊,天哪……”

她于是毅然决然扬起了宝剑。

首先确定这究竟不是梦,——因为今晚发生的一切都这般清晰的印在自己的记忆中。

挥不出剑,下不了手,她脑子里面再次一片空白。

鼠目男子闪身进来,见此定格的画面,大摇其头,道:“心帮主,她可是你丈夫——我知你曾一剑杀过你弟,并不表明你就能照样砍下你丈夫的头颅来。一日夫妻百日恩,百日恩情海样深。我只要三百两,便自此缄口不言此事。心帮主不失了丈夫,在下径取了银子,却不是皆大欢喜?何苦定要如此呢?”

丈夫阿诚凄绝的抬起头,犹带着雨水的一丝鬓发粘住在额头上,她几乎习惯性的抬了手指,替他拈去。耳中幽幽送来丈夫那极尽缠mian的一声:“阿心!”听之直令人心儿欲碎。

“出去——滚出去!”她厉喝道。掌中剑不再稳如磐石,颤动如波涛中之一叶轻舟。

男子脸上的殷勤冀盼瞬时化为黯然,耷拉下头,退出去,然而嘴里仍旧道:“我没有对任何人再说过的,所以心帮主不妨再斟酌一下。”

她并没有捂上耳朵,男子说的每一句话都清晰至极的听见了。三百两,人命,她想。丈夫是该死,她又是万万失不了他的,况且他那般爱她。可若说不杀了他,帮规岂不等于废纸一张,也愧对那一缕枉死的亡魂,更愧对她一向不愿想及的弟弟小根。小根是她亲弟弟,血浓于水,与她二十年相伴,那亲情有甚么能比得上?有甚么又比不上?与丈夫阿诚结缡十年,俩人相亲相爱,可那感情竟会深于二十年的亲情么?

虽然,这么想本身就是错的。执法与亲情爱情无关!可是,执法者在这时的犹疑,有谁能真正理解?

世人着迷于她那一剑挥出的潇洒,那完美而残酷却仅一现的弧度。完了责骂她冷血。

然,她们也是人!有谁能真正体会那“不决而决”和“决而不决”的艰难?由决而不决难,由不决而决其实更难。

手上那一柄剑连自己都不知道终究能否挥出,却已有人破口大骂,——挥得出骂绝情,挥不出骂徇私!

她的心已乱了,乱如乱麻般乱。

天渐渐亮了。

她高举着颤动的剑,准拟着在丈夫阿诚的头颈之上,她的丈夫阿诚绑缚着双手,跪在她之前。

杀?放?今夜必须定夺。只能在今夜。

她的心却是越来越乱。

“我一剑挥去!”

“你那剑重如千钧,能挥得下来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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