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宝石小说>武侠修真>大士侠客逢> 第一章 杨柳如烟君行去
阅读设置(推荐配合 快捷键[F11] 进入全屏沉浸式阅读)

设置X

第一章 杨柳如烟君行去(1 / 1)

第一章聊聊数语剖吾心杨柳如烟君行去

===================================================================================

“美兮!美兮!凝睇青枝怅想思。愁余者何物尔?毋来牵绊。蓝衫兮澹荡之客,悲共喜兮远去也,曼舞杨柳叶!”

歌音飘荡中,只见一人忽自吹面犹寒风如拂,万绦垂下柳如丝中徐徐行出,就像从缠mian的苦痛和邈远的希望中走来。

时当江南三月。俏蝶儿,燕无忧,烟花似侬愁,湖畔蒹葭青青发,陌上桑叶绿。宽阔官道之上,生命似火,红尘如歌。

却忽有一人的声音喝道:“吾尝闻学问之事,虽仓促间也半分马虎不得,所谓佳句,只在妙手偶得之间。哼哼,想你自是自许学问精深,可知否这歌却也唱谬了!”

这行人轻飘飘的立住,随便得如一阵风,融入美丽景致之中。只见却才说话的这人乃是拄剑而立成堆杨柳之中,一身青衣,似已与天地景色映成一体。遂道:“哦?依你之意待怎地?”

剑客冷笑一声,正待答话,忽见额前有柳枝轻拂,煞是碍眼,一剑挥之。呛的回鞘。方复冷笑道:“却当是如此便佳矣--泣兮!涕兮!心伤悲兮浦草离离。天地蜉蝣兮吾与子,光阴荏苒兮争朝夕。睹一物而起百思,风吹絮身世凄迷,悲乎哉秋之为气!”

那行人露出春风和煦的笑来,囫囵道一声“好是好,”“佳则未必佳矣!”方才又轻轻的道,“南浦伤别离之地,而能令人百绪交集,不提也罢。——宋玉派你来的么?”剑客勃然而怒,道:“宋玉?他是甚么东西!我乃子兰公门下,子兰公令我刺谁,我便仗剑而斫,哪管他甚么大夫不大夫的!”

行人又一笑,道:“那也是的呵。世上若真还有人能粪土王侯,舍你等更有何人乎!其实做个剑客真的很好,以一己之力,挽人性命于将陨。”剑客冷冰冰道:“非剑客也!是刺客!只是我一剑挥下你头颅,你却毫不能拔剑以拒,委实太也容易了些,——太有把握的事情总是让人丧失了激情,想一想也倦怠。”

行人大笑道:“差矣!你又怎知我死去定要在你剑一挥之下?你手中剑是不是我的宿命?确然,平匣中剑出断乎不能决开浮云,荡尽贼寇,焉知亦不肯引颈一抹乎?”剑客皱眉道:“这与无赖何异!堂堂三闾大夫,料不至于——”行人道:“天要我这般死法,我偏要那般又怎地了!它注定我饥渴而逝,我却不会溺水淹死?只是每个人都不知道,他命中是怎么样注定而已。你道我不至于,我却偏要至于!你待把我怎地?你一剑刺我时,我不会拔剑刎颈?终不是被你所杀便了。可是,也许终究还是入了圈套,我又怎知我宿命中不是自刎而死?通天彻地固然好,奈何都不能够,未知永远高于一切的已知,这就是可叹之处了。”

那剑客不由也道:“世事本是如此,往往与心中所想背道而驰,哪能尽得人意?唉。”行人点头,若有所思,良久方说:“我若早洞明这一点时,人情练达活泛,何至于有今日哉!然则要真是那般,却又深忤我意,不是我向来性情了,——大约是好是恶,终究说不清楚了罢。”

剑客忽地擢剑逼上前来,一边道:“是么?你曾贵为大夫,也不枉了这一身。然则大约没有一人,自然有你自己,皆不愿直视一个紧要的问题——你真的很可怜你可知晓?人生一世,光阴短暂,忽然而已,自顾尚且不及,何得似你许多闲暇所谓忧国忧民乎!恰才你与我说话,倏忽间便深陷在孤独的境界中不能自拔,口里疯言疯语,皆是辞不达意,纵能一抒胸中块垒,又有个屁用!”行人鼓掌而呼:“见得切!”剑客扬一扬袍袖,道:“嗬!堂堂三闾大夫,想你只会叫好不成!”

那落寞行人也不管剑客明晃晃利剑就在眉睫,慢慢踏前去一步,眼睛痴痴的望向头上尺余处一枝柳,晶绿晶绿的,仿佛邻家童儿。只见他左袖忽奋起,倒耷下来,一只臂已然攀下那株柳来,右手柔情似水伸将去折了下来。捧在掌心,只见青枝长一尺余,叶子虽有旁逸斜出,倒也排列有序,那行人遂相对着挽了个圈儿,佩在身上。道:“制芰荷以为衣兮,集芙蓉以为裳。如何单单漏了这枝柳了?看目今万物青翠,我不知名姓者奇花异草也不知有几多?也许其中又夹着有菉葹(艹录艹施,音录施)之物在,我却分辨不出来,谁道我察细入微?你自然见得切,你还能阻止我叫好不成?我口道我思,却不需外人来管。总之,你虽是在骂我,倒能一语中的,比那些笼统的言语也不各高出了多少倍!”

剑客也不知怎么的,只觉心在一瞬间给这人说得好偏激,不如说是愤怒了,胸云翻滚直欲呕血方休,一股内息却在胸膛中奔走不停,仿佛自己手中剑,遇人也欲杀之,见鬼也欲砍之。这是种很可怕的心情,尤其是在对敌之时,——身为一个刺客,一旦有了感情,还能叫刺客么?剑客想。我可以不知道一切,我只知道这是一种很可怕的心情,——是不是就已足矣?

可是,足矣么?

我只晓认准了一件事就要认真去做,哪怕不惜一切才能功成。可是,这从来的信念是不是已在这一刻彻底崩溃?

我不管,我至少不想在此刻改变,因为某一个人的出现。

剑客端平手腕,手中剑如一汪凝碧,缓而又缓的指定在行者喉颈之上。行人已能感觉到他剑上传来的森森剑气,直透入他心最深处。可是这又有什么。身外事耳。那行人遂摇头一笑。

只听剑客一字字道:“你赞我又有何用!我现在便要杀你!只在现在!”

行人又一笑,淡淡道:“我头在我颈上,安然不动。你要,一剑挥去便是了,心却何须烦,意却何须乱?”

剑客也不知怎地就大忿了,道:“你只料你说得便对!可知某生平最恨如你般自负之人!”

行人道:“是极!我还料得你生平最恨决不止如我般自负之人!最过去最过来,到最后连自己也不晓最个什么了,你只道那么好最么?”

从小而大,我但凡逢上什么,见不顺眼也道最恨,深逆我心也道最恨,甚至看不真切也道最恨,我确乎不知自己最恨者为何了。那么,这是否就是所谓反覆,是否就是所谓改变。我若是已经改变了一丝一厘,我还是原来的那个我么?原来的我是个刺客。

剑客只感自己的心在一点一点下沉。怀疑的力量是如此之大,他非但挥不下剑,连握也握不甚紧了。

如果,我杀了一个人而我自己要改变一生,我既已知道弊端,我为什么还要挥剑?

不行,我可不可以冲出去!

剑客忽哈哈一笑,厉声道:“好一个三闾大夫!吾长思一睹容颜,今日一见,想是因先前敬慕英名,心下才不由自主的有些畏惧于你。我现在便杀了你又怎样?你要拔剑刎颈却关我何事?”扬起剑来——那行人也不知何时又折下一枝柳来,拿在手上刷了一刷,也许曾有过弧影,可是人都看它不见,一股弥漫着泥土气息的清香可确乎飘散了。行人淡淡道:“若你能知平患国忧民之心,你也不止是个剑客了。”

剑客摇摇头道为:“你却说差了,我乃是刺客。”

是不是我的话锋不再凌厉如初,我已经改变?

行人侧目一笑,道:“你却说差了,你不是刺客!”剑客道:“哦?”

行人悠然道:“挥剑而斫,何等快意的形容!刺客却没你这许多话。”

剑客想他此言见得极是,脸居然——一红。自然没逃过行人空明的眼神。行人道:“更兼不会羞愧。”

剑客忽然感到从未有过的疲倦,那疲倦中是夹了些许高兴的,他呼吸到的空气也软软的醺人欲醉。他并不是挥不下剑,而是心里隐约觉得不近似乎比挥还要好得多。

为什么我已经知得我心在改变,我却不思阻止它的蔓延?他想。

“我要走了。”行人默默的道,“其实,我能与你言这许多,固然是因我数月来的郁闷堆积在我心而不得发,大半也是因了你这把利剑。我非是怕死,只是觉得我这条命还有些用处,有很多事还等着我去做,虽然最终也许是一事无成,可是我还是要去并且要尽力的做,则我心安也。可是,我一直以为我可以坦然受死,但我依然不能。我说性命身外事耳,原来我还是在乎。可是,你相信么,分明我又不在乎。那么,既然我不在乎,我却何必要逃?”

剑客似已绝了杀他的念头,道:“你待去向何处?”

行人道:“我怎知?”

于是,他走了。绕过剑客的剑,步伐苍茫的向前方行去。杨柳飘荡,细如轻烟。

许多年后,剑客犹能忆起他如风又如烟划出的那一剑。

那是他毕身剑术菁华的集粹,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峰。

那是他最后一次出剑。

杨柳飘荡,细如轻烟,那一剑的风情有谁得见?

可是,他要杀的人并没有死。自然他也没理由自刎。

随着他一剑飘下的,是团团细如轻烟的柳丝。

怎能忘了那剑,那人,那些过去。

;

返回首页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Copyright 2021宝石小说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