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山,树木蔽天,山花野草满道,称不得险峻雄伟,却也秀丽不凡。茅山并非因此而出名,而因“茅山道士鬼画符”之说,得以名闻天下,想来不禁莞尔。
初秋的茅山坳,风和日丽,那么几片心急的叶子,早早地披上金色的秋装随风漫舞,让这片只有三户人家的宁静山坳显得热闹了不少。
突闻“吱呀—”一声,只见一间木屋的门向外一开,一位高大强健的年轻人跨步而出,他身穿一件灰白色葛衣,皮肤微黑,浓密乌亮的长发向后随意地用布条一束,棱角分明的脸庞,不算十分俊美,却是英气逼人。年轻人挺了挺胸膛,双手向上用力一伸,“哈啊—”一声,打了个长长的哈哈,可见睡眠不足。
年轻人走到水井边,洗了一把脸,长舒一口气,又精神抖擞了起来,困意全消,接着拿起大木盆,在井里一舀,舀上满满一盆清澈冰冷的山泉,将左手掌心朝上缓缓伸入盆中---突见他双眼红芒闪烁,衣服似冲满气体般鼓起,长发无风飘动,而盆中更是雾气腾腾,原来此时他的左手掌变得赤红如火,隐现黑色气劲若有若无地绕着掌心快速旋转,这些景象是如此的怪异,以致让人如入梦境。
不一会儿,盆中发出“咕嘟咕嘟”的声响,年轻人才将手从盆里抽回,手掌已恢复如常,而盆中的水竟然沸腾开了,且只剩下了不到一半的水,不得不让人惊叹他那双手的神奇。“嘿嘿!”年轻人兴奋得轻笑一声,并自语道:“终于练成了,不枉我三更半夜去寒龙潭泡水啊!嘿嘿!”
“丁野----水开了吗?”突闻从屋里发出叫喊声,“来啦!”年轻人急忙应了一声,马上端起装满开水的木盆进屋里去。
只见屋里隔成一大间和三小间,一进门就是作大厅的大间,摆设极为简陋,一张小木桌,三张凳子,墙上挂的几张兽皮是仅有的“装饰品”,此时,从右边的小间里走出一位年约五旬,骨像清瘦,但又不乏桀骜气质的老者。
老者见丁野(年轻人)端着木盆进来,走近往木盆里看了一眼,脸上顿时露出惊喜的神色,开口道:“好小子呵!还真让你在一年内练成了,恩,继续努力,不可自满才是,呵呵!”欣慰得笑了笑,又伸手拍了拍丁野的肩膀。
丁野微笑道:“放心吧,舅舅,我一定要将黄锦卷上的武功都学成,成为天下第一人,行侠仗义,完成你这独行侠盗未能完成的侠义事业,这样您老人家放心了吧?嘿嘿!”
老者在丁野头上敲了一记,笑着嗔声道:“够啦够啦,臭屁个没完,邪里邪气的小牛皮,哪天真的天下无敌了再来豪言壮语吧!恩,对了,你学《九宗密录》花了两年,学《黑暗不灭绝诀》的‘赤瞳诀’(第一重天)花了一年时间,你估计‘紫瞳诀’‘黑瞳诀’以及那还没开始学的‘凝血劲’可能要多少时日呢?而且肯定更难,你能坚持吗?”
丁野想了想,道:“那‘黑瞳诀’需要在阴阳相生相克的‘天合之境’里修炼才可大成,但天下之大,这样的地方只可遇,却不可求,所以我打算先将‘紫瞳诀’和‘凝血劲’修炼完,诚然如此,可能也颇为艰难呢!所需时日,真的很难估计!”
老人听后,捏起拳头在丁野的胸脯上轻敲了两下,坏笑道:“瞧你这身板壮地能一拳打死狗熊,人吗---也不是很笨,肯定难不倒你的,放心吧!嘿嘿,哦,对了,只顾着磨牙,差点忘了洗脸了!”老人从丁野手里接过木盆,放置桌上,自顾梳洗起来,嘴里还不停地喊烫,足见水温之高了。
丁野走入自己那间靠左的小房间,一头横到床上。屋内只有一床、一灯、一木柜,墙角的木板上却叠放着一堆书籍,给这空陋的房间添了不少的书香气息。
“小子---明天是你母亲的忌辰,可别忘了!下午到上兴阜去买些冥纸回来,对了,顺便把那件毛皮带去卖了,知道送哪家店铺吧?”老者道。
“恩!”丁野应了一声,心头不由爬上一股酸涩的感觉,不再搭话,当两眼缓缓合上,往事的回忆又浮上了脑海.....
每年母亲的祭日,同时也是丁野的生辰日。丁野的父亲原本在南京城做小买卖,后因明成祖发动的“靖难”之乱而死于兵乱。当时丁野的母亲已身怀有孕,在娘家待产,听到丧夫噩耗后,悲痛得害了一场大病,以致不堪分娩之累,逝于难产。
丁野由外公一手带大,缺乏父母之爱,反而培养了他刚毅、冷静、善良的个性和一身的傲骨,他的名字是外公给他取的,外公希望他能像野地里的万物生灵一样生机勃勃,不需任何呵护也能顽强地成长壮大。丁野没让外公失望,他从小就体格异常强壮,而且聪明好学,唯一让外公不放心的就是,一天到晚地在山野里疯,而且有时有点邪里邪气。
丁野从小只有两个玩伴,张家的张灵,牛家的牛小宝。牛小宝比丁野长两岁,一直都很胖,而且高大威猛,四年前因已成人,被官府抓到西北当了兵;张灵比丁野小四岁,乖巧可爱,小时常说要嫁给丁野,可因其母无钱治病,一年前,只得卖入钱员外家当了丫环。
如果不是一个人的突然出现,丁野也可能遭受两位玩伴一样的命运,生杀荣辱完全掌握在他人手里。
五年前的一天,丁野的外公在山上打猎时救回了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人。
原来,他叫布空,是武林中人,外号“独行盗”,空空之术冠绝武林,他一直偷富济贫,在江湖上颇负侠名。
直到有一天,乐州王朱高煦(成祖第二子)将布空的义兄押在手里,要求布空帮他偷大内藏珍库里的一件宝贝。布空见了乐州王后才得知,他要偷之物是一只由瓦剌国进贡的玉龟,乐州王不知从何处获悉,说这玉龟体内藏有长生不老丹,如果明着向成祖要会引起他的注意,所以就打算借成祖六十金寿摆宴邀请诸蕃王之机,让布空假扮成随身护卫进入皇宫伺机偷取,布空苦于兄弟的生死操于其手,只好答应。
布空进入皇宫后,在乐州王提供的地图指引下顺利地进入了藏珍库,拿到玉龟后,却不慎触动了机关,被锦衣卫发现并追杀,虽逃了出来,却被“皇宫三虎”中的“乾坤一鞭”击伤奇筋八脉,武功几乎全费,无奈只好隐匿市井养伤,可乐州王为摆脱干系,不但将布空的义兄交于成祖用以逼迫布空自行投案,还不断在暗中追查布空下落,以期杀人灭口,布空的义兄不愿再连累布空而自戮于天牢中。
乐州王并没因此罢手,一天,藏躲了近半年的布空终被其发现,并进行了千里追杀,所幸,布空虽武功已大不如前,但他凭借其特有的逃遁本领,最终负重伤逃入茅山,追捕者搜寻未果,认为他已难有生望,才放弃。
布空在丁野家经过一年多的静养,伤势才告复原,可功力已全失,且经脉受损严重再也不能练武了,更不可能再入江湖,绝望之余,他觉得丁野的外公对其有救命之恩,而且老来无子女进孝,所以愿意拜其为义父,进人子之道,在此终老一身,却也清闲。布空见丁野骨骼奇佳,且聪慧不凡,决定将其闻名江湖的“万里无踪”轻功绝技和其偶得的《九宗密录》传给他,而且教他读一些有用之书。
从此,丁野的世界完全变了....
丁野确是练武奇才,悟性很好,而且肯吃苦,再经布空稍稍点拨,只花了两年时间已将轻功和《九宗密录》上的武功学地纯熟,内功基础也颇为扎实。
这密录里记载了当今武林九大宗派的几项不传绝技,如少林的“大力金刚掌”、武当的“流云铁袖”和“大披风剑法”、华山的“白鸿剑法”、昆仑的“铁掌十八漂”、丐帮的“打狗八棒”、峨嵋的“脆金指”、点苍的“锁穴手”等,而崆峒的“太清神掌”和衡山的“炽日剑法”在这两门派中已失传近五十年。
布空在惊叹丁野的惊人学武天分的之余,又为丁野的内功火候还不够而感叹不已,如果内功修为达到一定的高度的话,凭这几项绝技,丁野虽还不能挤入天下十大高手之列,却也足以笑傲武林了。
........
去年夏天的一个中午,丁野练完功后,已是大汗淋漓,太阳也特别的毒,所以他展开“万里无踪”绝顶轻功,像九天流矢一样向寒龙潭方向飞去,瞬间就到了潭边。
这潭因潭水终年寒冷透骨,且深不见底,似能藏伏任何洪龙巨兽,所以取名“寒龙潭”。
每当天气热,丁野是唯一一个敢就到这来的人,他急不可耐地脱下衣裤往地上扔去,突见一白色的物件从衣服里被一甩,然后一闪,“噗!”地一声没入了水潭边的沙泥里,正在同时“扑通!”一声,丁野已跳入水里,根本没注意到这些。
好好地享受了一番清凉后,丁野从潭里爬了上来,眯上眼斜靠在潭边的一块大石头上,一只脚在沙泥里不停地搓踹着,好不悠闲,此时,只见他一身健美结实的肌肉在阳光下闪闪发亮,一头乌黑的长发被水浸过后散落在肩上,混身散发出令人震撼的野性自然美。
突然,他的脚碰到一块硬物,伸手一捞,睁眼一看,不禁愣了一下,原来是本应在衣服暗兜里的那只玉龟,不知何时跑到泥沙里去了。
丁野拿起玉龟看了看,可能是心情太好,一时犯起孩童心性,“嘿嘿!你很顽皮吗!”坏笑道,伸出右手中指在龟背上“得!得!得!”狠敲了三下,得意地说道:“看你还敢不敢乱跑!”说完后凑近看了看,正好有几滴水从龟眼流下,见此,他似乎很同情地道:“哭啦?嘿嘿!别哭别哭!”边说边拿手掌在龟背上轻抚起来,当抚到第三下,突听“嚓!”地一声,龟壳已自动开启。
丁野瞪大了眼睛,一时呆住了,等缓过神来,赶忙凑前一探究竟,龟腹内只有一轴黄卷,并没有舅舅说的什么长生不老丹。
记得舅舅也曾不止一次试图打开玉龟,却一直不得法,也曾想过毁玉求丹的笨办法,可谁知这玉龟坚硬异常,寻常铁器根本不能伤之分毫,用火也无效,最后只好放弃,给丁野当辟邪之物随身携带。
失望之余,丁野不禁好奇地将黄卷展开,里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字,写地十分工整而且苍劲有力,所以每个字都能看地清清楚楚。丁野虽没进过私塾,却因好学刻苦,通过近两年的学习,文才已相当不俗,所以,卷上的古文虽相当深奥,却也难不倒他。
细细读来,已明白了大概,原来开头是著卷者给有缘人的留语,只有寥寥几句,意思是说,卷上记载了名为“黑暗不灭诀”、“凝血劲”两篇武功心法,最后面是一篇没取名的吸纳类的心法。
“黑暗不灭诀”实则是击杀类神功和护体类神功的结合,“黑暗”寓意击杀,而“不灭”寓意护体,可说是近乎完美的神功,此功分“赤瞳诀”、“紫瞳诀”、“黑瞳诀”三重境界。
第一重练成后,且功力深厚的话,发功时,双眼红芒闪闪,双掌赤红如火,其发出的热量能将普通金属类制品瞬间熔化,掌心上的黑色气旋能让这种热量变成能吸、能绕、能旋转的诡异力量,护体罡气能达到五寸厚。
第二重练成后,双眼闪紫光,手掌呈紫色,发出的热量几乎能将一切金属熔化,即使是千古神兵也能被烧成赤红色,虽不至于会化掉,但持剑者除了弃剑外,已别无选择,可以想象这样的场面是何等的恐怖,掌心的气旋会更黑,那奇异的力量也会更强,护体罡气更是达十寸。
修炼第三重却须特定的环境,和第二重修炼程度的高低无关,因而有赖于修炼者的福缘深浅了,卷上只简略地说,“黑瞳诀”能发出令天地变色、鬼神哭泣的黑色力量,能毁灭十丈内的一切死物和活物,甚至灰烬不留,这似乎已超出了武学的极限,修炼者本身也成为水火不侵、百毒不入的金刚不坏之体。
看到这,丁野不禁骇然,意想不到世上竟有如此神奇霸道的武功,他长嘘了一口气后,接着看下一段心法和它的介绍。
“凝血劲”是一种指功,将至阴之气凝成一线如同有形金属针一般,从手指指端射出,进入人体后会马上凝结成绣花针粗细的硬血块,并逐渐加粗,如不及时用绝顶的至刚至阳内功将其化去,就会令中者血脉僵硬坏死,练到极至,能在多根手指端同时发出气劲,无声无息,能穿透钢板,至于能透过的厚度,就因功力高低而定了。
看完后,丁野兴奋不已,可等情绪冷静后,却发现了一个问题,两种武功一为至阳,一为至阴,别说自己功力太低,就算功力深厚也不大可能同时具备至阴和至阳的内功啊!
想了就要泄气,忽想起还有没看完的,赶忙将还没展开的卷尾拉开,刚看了几眼,丁野忽然激动地跳了起来,让人觉地莫名其妙,更让人费解的是,他跳完后,竟将玉龟贴在嘴唇上吻了一口,然后贴放到腹部比划来比划去,并自语道:“对,就放这,用布绑一下就行了,嘿嘿!”。
说完后又在那段文字上仔细地看起来,原来这是一段如何吸取那玉龟精气的吐纳之法,那玉龟竟是由万载温玉雕琢而成,蕴涵了万年的天地阴阳精气,按照卷上心法完全吸纳炼化后,不但能让练功者平增百年修为,而且能令他同时具备至阴至阳的内功,难怪丁野看了会如此忘形,换了任何武林人士都会兴奋地昏头的。
丁野将三篇心法看了又看,直到基本悟懂其语意并能将其完全默记于心后,才站了起来,此时已是夕阳近黄昏,他赶紧穿好衣服,将长卷重新卷好和玉龟一起藏入怀里,展开轻功向茅山坳方向掠去。
在接下来的一年时间里,丁野每晚都在三更以后浸泡在寒龙潭里(卷中写明要选阴寒之地,附近就数这潭最阴冷),并将玉龟绑在丹田处,运行吸纳之法,吸取那万载精气,直到鸡鸣才回来,等到正午时,又要到山顶修炼“赤瞳诀”,一练就是两个时辰,其他空余时间还要练习已经熟练的几项武功,力求精益求精。不管酷暑寒冬,刮风下雨,每天如此,虽然辛苦,却乐在其中。
正当丁野入神之际.....
忽觉身体被推了一把,丁野本能地伸手一扣,睁眼一瞧,不知何时布空(老者)已站在床边,右手腕正被自己捏着,赶忙收住刚发出的内劲,松开手,长嘘了一口气,谦然道:“是舅舅啊!”
布空双眉一紧,嗔声道:“睡着啦?这么死,连我走近了都不知,今天怎么啦?这样可不行,要知道---”顿了顿,似乎明白了什么,往床沿上轻轻一坐,对着丁野和声道:“又想地入神啦?你已长大,应该明白‘逝者已矣’况且你的际遇并非只有‘父母早逝’这种不幸的事啊,相反地,你得到了上天最好的眷顾,你父母泉下有知,也会感到欣慰的,所以啊,你要做的就是让自己变地更强,不要让他们为你担心,毕竟这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道啊,哎---老啦,一讲话就意味深长起来,呵呵,起来吧!咱爷俩喝几盅,自从义父前年去世后,好久没人陪我喝了----老爷子就好这口,可惜他---嗨,不说啦—不说啦!”
丁野坐了起来,轻拍了一下布空的肩膀,不自然地玩笑道:“瞧你这老人家,又给我灌输人生哲理了,我比你还懂呢-----嘿嘿嘿!”
见此,布空才高兴地笑道:“你小子,很好很好,这才像个大丈夫,嘿,可惜啊---双眼红红的,还有点湿湿的,哈哈!”
丁野赶忙横手在眼部一擦,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再理会布空径直出门到大厅,布空也尾随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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