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很巧,商依农家正好有两件。商依农很小的时候,见家里有一只很大的盘子,很深,很漂亮,便吵着要用这只盘子养金鱼,当时父亲跟他说,这只盘子很值钱,是爷爷年轻的时候就有了,叫什么元清花,因为生怕他打破,所以坚决不让他养鱼。商依农对此事记得很牢,当他父母都去了美国,商依农在家里可以作主的时候,他就找出了这只盘子,还找了一块碧玉雕成的山子作假山,养了四条金鱼,同时他也知道了元清花的名贵。因此把另一件的元清花瓷罐也找了出来。
因为天天看金鱼,也就天天看瓷器,等到商依农知道研究古玩的来历、价值、特征的时候,元清花的真假,在他眼里已经是一目了然了。
对于眼前这件元清花,商依农稍稍客气了几句,便当仁不让地坐到瓷盘前面,仔细观看起来。先用手细心地摸着瓷面和花纹,顺便在瓷盘正面和反面敲了几下,然后用眼睛仔仔细细地在瓷盘上下前后看了几遍,抬起头对章先生说:“你这里有没有放大镜。”“有,有。”章先生忙不迭地找出一个二十倍的放大镜递给商依农。商依农示意程沧海找一张小桌子,自己抱着瓷盘走到西面的阳台上,借着夕阳的余晖,用放大镜仔细地看着他认为可疑的地方。
商依农吁了一口气,把瓷盘小心地放在小桌子上。回首看看阳台外的风光。又看看坐在客厅沙发上的章先生,轻声对程沧海说:“这盘子是假的,要不要跟章先生实说?”
程沧海有些茫然地看着盘子,点点头“当然要说,我们来的目的就是这个。”
章先生看到商依农走过来,忙站起身来,笑着请商依农坐,一面接过程沧海手里的盘子,小心翼翼地放在茶几上,商依农没有和章先生客套,直截了当地说;“章先生,你吃药了,这盘子是赝品。”
章先生有些吃惊地看着商依农,心里估算着这年轻人的分量,斟酌地说“我上午刚请文物店的老王来看过,他说是真的,前天我认识的一位收藏家也说是真的。说这些铁锈斑和盘子底下的红色是伪造不出的。”
商依农心里有些恼火程沧海,不过并不在脸上显露出来,“我不过对古玩有兴趣,要说研究古玩都还没有入门,专家的目光当然要比我厉害的多,应该是我看错了。”
一下子大家都找不出话来,房间里静了下来,商依农想捧盘子几句,可是昧着良心的话实在说不出口。章先生也同样怕伤了商依农的面子,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程沧海打破了沉寂,“章叔叔,我朋友的眼光看东西极准,见过的东西要比那些老头多得多,您是我爸爸的老朋友,我是怕您上当才硬把我朋友拖来的,我们当然要和您讲实话。那些老头和您什么关系,您难道不知道世界上最狡猾的人就是买卖古董的商人吗,他们顾着自己的利益和面子,怎么会和您说真话。”
商依农红着脸站起来,“大海,你怎么这样和你章叔叔说话。”一面赶快向章先生说:“章先生,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说完,跟程沧海说:“大海,你不是还有事情吗,快走吧。”又向章先生说:“对不起,我们走了,再见,”
章先生客气地说:“不行,不行,在这里吃了晚饭再走。”
程沧海还是想说什么,没有说出来,跟着商依农走了。
在一家装饰华丽的饭店小包厢里,商依农端起一杯红酒一块喝尽,说:“我以后再也不会去做这类丢人的事了,你以后也不要给我找这些惹麻烦的事。”
程沧海有些不好意思,自我解嘲地说:“他是我老爸的朋友,我总不能看着他上当受骗吧。”“什么你老爸的好朋友,他又不是你的亲叔叔,他有的是钱,给人骗了五万,还不是身上掉了一根毛。”商依农又端起酒杯“他是商人,商人讲得是名,讲得是利,他满心喜欢地认为捡到大便宜,也不想想,这么大的元清花盘子,而且是精品,从古玩店里能五万块买到吗。”
程沧海喝的不是红酒,几小杯白酒喝下去,脸有些红了,“嗯,他我还是了解的,他是不知道你的家底,要是他看见你家的那些东西,你说什么他都相信的。”接着又说“好了,不谈这件晦气的事了,还是谈谈我的那个服装店吧。”
商依农看着包厢里陈设的那些新古董,没有说话。程沧海跟着商依农的眼光看过去,那是一尊制作精美的仿清粉彩花瓶,柔美的色彩在特制的灯光照射下,显得十分古雅迷人,程沧海忽然若有所思,“商哥,你家的古董那么多,摆着又不能当饭吃,我们开个古玩店吧。”
商依农没有回答,沉默了一会,说:“你那个店明天再说,不早了,我们还是回家吧。”又叮嘱了一句,“你酒喝的不少,开车要当心。”
商依农没有直接回家,而是跟在程沧海后面,看着程沧海安全回到家,自己才走。
一觉醒来,已是天亮,昨天晚上虽然睡得很晚,商依农还是翻身起床,在清晨的鸟鸣声中,练着他爷爷教给他的武术和气功,他爷爷教的套路很奇怪,招数不多,名称也很土,什么肘击,背击,膝击。还有什么翻腿勾,闪腿打等等。器械也练,不过只练三样,长棍,长刀,短刀,招数也很少。此外就是跳爬滚,不过他爷爷有一样特别强调,就是臂力和腿力,所以他爷爷要他勤练气功,那个气功的名称也很奇怪,叫什么三才四相功。商依农虽然早晚练这三才四相功,不过也没有觉得气功有多大好处,除了头脑清爽点,四肢有力点,好像和三才四相没有多大关系。
爷爷在教他这些套路的时候,有一番话商依农记得很牢,爷爷说:古人都认为富不过三代,确实古人的富贵很少能延续三、四代以上的,这是为什么呢。前代不管挣下多大家产,到了后代手里,最后都是倾家荡产,原因不过几条,纨绔子弟,天灾人祸,祸起萧墙,政乱战乱。而我们商家能一百多年能延续至今,主要是洁身自好,你如果想让商家的家业延续下去,一定要记住,一、不当官,二、有手艺,三、要自爱,四、要清心,五、就是强身。要知道世上没有太平无事的日子,说不定哪天就会天下大乱,在大乱的时候,一把刀要比十根金条有用得多。在紧急的时候,下手要狠。
商依农并不以为爷爷的话有多大用处,不过多年的习惯,他还是照着爷爷的话做,谈谈练强身。
在和阿姨吃早饭的时候,商依农和阿姨闲聊了几句,忽然问阿姨,“您和我老爸老妈都叫我到美国去,如果我和您一起去了美国,我家的房子怎么办?还有,这屋里这么多东西怎么办?我爸妈去美国的时候,应该和您交待过吧。”“你爸妈那时候去美国很急,根本就没有时间处理这里的事,我记得你爸爸当时说,如果到了美国不再回来的话,这里的房子留着,南市那里的房子卖掉。至于这里的东西,由于不能带到美国去,如果没有人保管的话,就送给博物馆算了。”
“送给博物馆”,商依农心里暗笑了一声,老爸老妈好像也太大方了一点,要是哪个博物馆收到这些东西,还不怕博物馆长牙齿笑掉。
回到二楼的东书房,商依农继续翻着书桌上的东西。昨天晚上商依农睡得很晚,程沧海的话对他有一定的触动,“开古玩店,然后……”
商依农随意打开一个樟木箱,看着里面的东西,这一箱是字画,一卷卷堆的满满的,边上塞着防潮剂,随手拿出一卷摊在书桌上,看了看,是郎世宁的《宫苑游春图》,工笔重彩,十分传神。价值很难估计。
商依农祖上自道光年间行医成名以来,代代都是名医,所诊治的大多是达官贵人,诊金不菲,家产何止巨万,一百多年来,达官贵人因治病而感谢送的各种文物古玩和商家自己历年来购买收藏的珍品从未流失过,由于历代只收藏从不展示,而且商家为人历来小心谨慎,所以外人根本不知商家的藏品。
商依农的爸爸曾经精心整理过,八十多公分的樟木箱一共放了六十几箱,箱子外面用天干地支作标记。他爸爸当然想把这些祖传的东西带出去,可是因为国家的限制,只好作罢。而商依农不出国,大部分原因也是因为这些文物。
当然也可以通过另外的途径把这些东西弄出国去,不过商家不愿意,一来风险太大,二来对名声不利。
商依农找出父亲整理的记录,看了一遍,对父亲记录的最后两只箱子有了主意。
中午的时候程沧海打来电话,说蓉蓉的嫂子亲自找过他,跟他谈服装店的事,弄得他哭笑不得,问商依农究竟应该怎么处理。商依农让程沧海吃了午饭就过来,说主意已经拿定了。
商依农在程沧海来到之前,把两只黄色的木箱搬到客厅里。
这两只箱子是商依农的爸爸在六十年代收集的物品,那是个动荡的时代,物价出奇的便宜,尤其古董之类的更是不值钱,虽然大家的生活都不好过,因为商家的特殊原因,商家的日子过的还是不错的,而且有一段时间大家都不工作,所以商依农的爸爸得空收集了大量的字画和古玩,不过那段时间收集的东西基本上是近现代名家的作品,所以全部装到这两只箱子里。
商依农打算用这两只箱子里的东西来开创自己的事业。
程沧海过来的时候,商依农正正襟危坐地等着他。
没等程沧海多说话,商依农便谈了自己的计划,“大海,你昨天说的话很有道理,我是应该开个古玩店,我打算和你一起开,你看怎么样。”
程沧海显然没有想到这个结果,有点结结巴巴地说:“商哥,你这是帮了我的大忙,我对古玩一点不懂。”商依农打断他的话“不懂可以学,这一点都不难,我也不是帮你的忙,我是想开个店,可以学一些经商之道,以后可以做个商人,我和你合伙,可以有个商量,我还是以前的话,这个店是要蓉蓉来管的,再说,我和你什么关系,有难同当,以后才可以有福同享。”
程沧海有点激动,“商哥,你说怎么办,反正我都听你的。”
商依农向程沧海谈了初步的计划:按目前三十三万的投资,分成三份,商依农占百分之五十一,程沧海占百分之四十,蓉蓉的哥哥占百分之九。服装店的服装尽快处理,处理的钱款装修店面和添置设备。蓉蓉负责店里的日常事务,收入按店里的利润提取一定比例。另外聘请一位懂古玩的退休人员作营业员,再找一位有文化的男性青年做下手,工资由店里付给。店里一般事务由蓉蓉决定,重大事务由商依农和程沧海商量处理,但商依农有决定权。
关于股份的比例,商依农是这样解释的:商依农必须对古玩店有决定权,所以要百分之五十一,程沧海本来应该四十九,之所以要给蓉蓉哥哥百分之九,是为了减少麻烦,一是怕蓉蓉的嫂子会对蓉蓉罗嗦,二是其实主要原因是蓉蓉的哥哥是派出所所长,开古玩店少不了要和各种人打交道,有蓉蓉哥哥作靠山,做内应,一切自然是水到渠成的。虽然这百分之九是送给蓉蓉哥哥的,不过,商依农对程沧海特别强调,三十三万只能给三十万。给她三十万已经够多了。
“大海,我的计划谈完了,你有什么意见,如果有,可以提出来,如果没有,我们就可以按计划办事了。”
“我有屁的意见,你占五十一,你就是董事长,你怎么说,我怎么做。”
“好,我们喝杯酒庆祝一下。”商依农倒了两杯酒,俩人一口喝完。“以后,我们真的要有难同当,有福同享了”
商依农打开一个箱子,随手从里面拿出一卷画,挂在墙上,“大海,看看我准备在店里出售的东西。”这是一幅张大千的水墨观音图,落款是“己丑年大千”,大概是四九年的作品。
程沧海上前仔细一看,吐了吐舌头,“商哥,你不要吓我,这幅画挂在店里,有谁买得起?”
“不要这么小家子气,这幅画当初是很便宜的,我父亲大概是六六年从捡破烂的手里收来的,花了大概一百块钱。”
“一百块钱,你要么是强盗,现在大概值一百万吧。”“大概是吧,前几年苏富比拍卖行拍卖的张大千画,基本在一百万左右。”
商依农指着一只箱子说;“这箱子里还有张大千的几幅画,另外就是徐悲鸿的有几幅,齐白石的有几幅,傅抱石的有几幅。”
又指着另一个箱子说:“这箱子里有些瓷器,玉器,象牙什么的,还有些钱币、雕刻,反正摆在古玩店里,品种还是蛮齐全的。”
听了商依农的话,程沧海真是无话可说。
“大海,你先和蓉蓉商量一下,再和蓉蓉的哥哥谈谈,如果他们都同意的话,你就把他们请到我这里来,我们正式和他们谈。还有,那三十万,我出百分之五十一,你出百分之四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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