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土小村,村如其名,土红似血,盛产瓷器。小村三面环山,一面临海,春雾夏雨,秋粮冬果,风景秀丽,民生殷实。有唐一朝建立以来,出村的路便只有一条,隔海相望有一金洲,故老相传,洲上宝石黄金不计其数,怪物猛兽遍地,人若一入,有进无出,何况海路上暗潮漩涡处处,不知毁坏过多少船只,夺走了多少生灵……
天险为界,岛内至今不为外界所扰,虽常有不要命的流民海盗,富家公子,侠客巨匪之流组成的探险队,依然逃脱不了既定的命运。是以至今谈起金洲,村人多有敬畏……
小胖是村里刘铁匠家的小儿子,长的白白胖胖的,那一身白肉的诱惑力,常使得见着的人忍不住上去捏一把,小孩、姑娘、小伙子、妇人、老人等等少有例外.小胖不甚其扰,起始哀求后怒而大骂如今终于认命。
今天刚好是四月三日,龙殇,村里有祭祀,村人忙碌,小孩帮不上忙,都被家里放了出来,平时不是读书便是劳作,压郁而辛苦,难得有机会透透气,自然是大玩特玩,玩得不亦乐乎。现在小胖就和几个小家伙在后山,龙塘边上,野炊。传说,千年前的今天,有黑龙神挑战天庭,败而被斩,尸骨从天坠落,化为流火,撞山成坑,聚水为塘,是名“龙塘”。
千年以来,山上泉水会聚,沿山而下,于崖上形成一小瀑布,落入塘中,塘水满溢成溪环绕小村于东入海,故溪名龙溪。溏中有坚石数十块,流水冲洗,有的光滑,有的坑坑洼洼,有的长满水草,不一而足,塘水清澈,可见大小鱼儿嬉戏其间。龙塘边上林木繁茂,飞鸟往还,筑巢于上,鸟声清越,下有各种走兽,悠闲往来,偶尔在草地上打个滚,撒个欢儿,然后各自饮水。阳光穿林而下,枯叶草地,斑驳其间,林风吹来,沁人心神,一切均显得和谐美妙无比。不过今天迎来了几个不速之客,掏了鸟蛋,惊了走兽,搅浑了一池塘水……
“小胖,挡一下,生不着火了。”黑黑瘦瘦的一个小家伙说。瘦小的身躯,皱巴巴衣服,明亮的眼睛十分有神。
“知道了。青菜,你家的锅怎么这么重啊?”小胖有点着急,对着旁边一个样子清秀的小女孩埋怨道。
“哼,呆会我妈找不到锅,你就死定了!”口中应对着,微噘的小嘴清楚的表现了对小胖的埋怨不满。
小胖嘟喃了一声:“又不是我偷拿出来的……”。
……
炊烟袅袅,雾气弥漫,鱼肚翻白,小家伙们玩得不亦乐乎。
“咳咳,竹竿,你这个笨蛋,不要把地瓜扔火里。”黑瘦男孩叫道。
“炭头,烤的才好吃嘛。”高高瘦瘦的被称为竹竿的男孩辩道。颀长的身形,瘦削的脸型,闪烁着黑宝石般梦幻光泽的眼睛,灵动无比。
彼此埋怨着,浑然忘我,不知周遭事物。
这时忽有“沙沙”的声音隐隐传来,声音逐渐清晰,分明是有什么东西正在接近……
“嘘……,别吵,听到了吗?青菜不会是你妈找来了吧,哈哈,炭头,你完蛋了。”最后一个长得好看的小男孩幸灾乐祸道。和谐的身材比例,不输两人的黑亮眼睛,偶尔闪过的一丝戏谑的光芒,再加上英俊的外貌,不愧是一个翩翩浊世少年佳公子。尽管与他的外号有些冲突。
玩笑中,声音越发近了。
“混蛋,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你们都有份。呀,快跑!”鬼叫一声,黑瘦男孩拔腿就跑。
“呼啦”一声,众人做鸟兽散,仅小胖由于肥肉的拖累,落在后头。
“等等,炭头,不是啦,快回来。哇,你们不讲义气!”细心的小胖刚发现不是那么一回事,没想到一群伙伴就只剩他一人了。
伴随着小胖心里的诅咒声,林中的沙沙声越发明显了,过了一会终于露出一个毛茸茸的头来。
“咦?什么东西?独眼山猪?哇,妖怪啊。”尖叫一声,白眼一翻,小胖子直直往地上倒去。
“妖怪?真的吗?我看看,在哪在哪,我还没见过妖怪呢。”躲在一旁本想看好戏的好看男孩这时却又蹦了出来。
毛茸茸的头后连着一个厚实的身躯,破布遮盖的身上隐约漏出结实的肌肉。只见一个魁梧的大汉从林中钻了出来,骆腮胡须,头发似乱草,左眼带着一个黑眼罩,脸红似血,够得上妖怪的资格了。
发觉与自己想象中的妖怪相差太远,斩妖除魔的英雄梦破灭后,好看男孩脸上明显挂着失望。轻踢了小胖一脚后,直盯着小胖子那惨白圆脸,头也不回道:“这位独眼大叔,你怎么跑这里来吓人了,我还以为有妖怪呢,真是的,小胖,醒来了,别装了,不是妖怪啦。”
“独眼大叔?”“妖怪?”对于自己的标签,事件另一当事人,大汉多少显得有些郁闷,瞥见刚才那好似吓晕的小胖子正慢慢的爬起来,嘴里嘀嘀咕咕着些什么。大汉的心里也不免泛起一丝古怪,又有些哭笑不得。
这时林中陆陆续续的又走出了几个小孩,都一脸好奇的看着这奇怪的“妖怪”。
“咳咳,那个,呃,几位小朋友,刚才是你们在煮东西嘛?”声音在极度压抑下,变长变细,跟猫卡到骨头也似。看不出他长得如此“妖”猛,说话竟能这么细声细气!
可怜的是几位小家伙只觉一股恶寒从心里冒起,忍不住一哆嗦,脸色竟有些发白,身子微颤下,估计鸡皮疙瘩已掉满了一地,明显是不领情的表现嘛。白白酝酿许久的感情被这么浪费,大汉那张红脸顿时十分古怪,一会红一会绿,后来干脆变成了黑色,看得几个小家伙瞪大了眼,一副十分佩服的表情。奈何再干咳两声,心想也许该回去多喝点水,不知会不会因此得哮喘,但面对着这些小家伙,一时也无法发作。
“独眼大叔,你饿了吗,吃点东西吧。他们不会介意的。”好心的青菜大慷他人之慨。
“没错,四海之内皆兄弟也,独眼大哥不用客气。”黑瘦男孩作大人状,把小手一摆,指着那埚鱼汤。
大汉看来是饿久了,也没想跟他们客气,不一会儿,一堆人重新围在埚旁,天南地北地聊了起来。
几个精灵古怪的小家伙七嘴八舌,小马屁一个接着下一个,晕忽忽然大汉已不知天南地北,来历无法隐藏,连小时候尿床的丑事也曝了光,其他又怎能幸免?
那大汉名叫石嘉德,喜好游侠,尝游历,也曾跟随船只下过西洋,做过海盗,自称嘉德船长,可惜这回强盗遇到匪爷爷,被逼着当船夫,目标自然是那宝石遍地的金洲了。这次是小解时无意中闻到香气,顺着气味寻来的,饿了许久自然不会客气。然可怜身上有毒,无法顺便逃跑。
一番吵嚷下,几个小家伙自报身份。
小胖叫刘童,名字普通,体质倒特别,传说喝水也能长胖呢。黑瘦男孩叫王铁军,好捣蛋,猴子一样的体格,是一个喝猪油也胖不了的家伙。竹竿呢叫任森,父亲是商人,遗传了老爹那狐狸一般的性格,有事找他总能很好的解决。好看的男孩就比较神秘,伙伴们也不甚了了,他在村里是与外婆住的,每年总要离开几个月,名字叫杨宇。最后的清秀女孩青菜叫琴清兰,本是一好宝宝,可惜交友不慎,无奈跟着作贼。
塘边飞泻而下的小瀑布映射出七彩的霞光,如梦似幻,微风吹过,带来几缕水丝,落在人脸上凉凉的。
嘉德有些沙哑的声音在林中回荡,讲述着村外那广阔的天地,那遥远的西边怪异的兽人,美丽的人鱼,奇妙的精灵,那海上不可思议的黑色闪电,那天地不可测度的神威,缓缓的略带着莫名虔诚的声音,牵着他们的思绪,飞出了这片树林,飞过天空,直到遥远的彼方……
少年不识愁滋味,偶然的相遇却激起了他们向往自由的天性,也因此卷入了时代那变幻的大旋涡,虽然日后均成了威名赫赫的人物,回忆以前却更加想念这龙塘里的水,水里的鱼了。
究竟是时代造就了英雄还是英雄成就了时代,并不是他们现在所能理解的,然而又有什么关系呢,历史确实因为他们而更加精彩绚丽了,这,就已经足够了。
时间飞逝,已近黄昏,小家伙们告别了嘉德船长,回村去了。嘉德也回到了自己的土匪窝,乖乖的做他的船夫,一切好象没有变化,当然除了我们的炭头小朋友被追了几条街,挨了几竿子外。
街上村人渐少,虫鸣鸡叫,晚灯亮起,小村也渐渐恢复了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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