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泰西右手探入筐中,当先摸到的,便是一大块滑腻圆润之物,当是火腿酱肘子之类,熊泰达心道:我儿正是爱吃此物,想不到他们居然也带上了船,真是妙啊。一把抄起,便要放入衣襟,忽觉掌间一阵刺痛,心中一惊,知道中计,丢开那物便要出舱,只见过道门口火光一亮,李婆婆和白月蓝手持烛台,笑盈盈堵住了去路。
熊泰达又羞又气,忽然觉得掌中被扎的地方麻痒难当,借着烛光一看,只见针口处已高高肿起,漆黑如墨,显然是中了剧毒,不禁更是惊骇,面色登时惨白如雪,左手运功封了右臂的穴道,防止毒气攻心,回头指着李婆婆和白月蓝二人恨声道:“很好!我真是太小瞧你们了,想不到连这等阴毒的手段也被你们使出来了,今日栽在你们手里,我熊某自认倒霉,无话可说。”
李婆婆冷哼一声,不屑道:“你这老贼好不识抬举!好好的饭菜不吃,偏偏要来偷这毒老鼠的东西,现下中毒了,难道还有脸埋怨他人么!”
白月蓝咯咯一笑,接着道:“熊老爷子是一派宗师,不食嗟来之食,只可惜自己动手所得的,味道却更为不美。”
她二人一唱一和,当真是字字有若透骨钢针,只扎得熊泰达恨不能找个地缝钻了进去,他为人虽然品行不端,但成名数十年的一派宗师,将这声名看得重若性命,今日被李婆婆和白月蓝几番戏弄,终于落得身中剧毒的下场,即便保住性命,日后仍难免威名扫地,被江湖中人传为笑料,胸中的抑郁登时齐冲上心头,将先时夺取宝物,偷学严烈神功令衡山派扬眉武林的雄心驱散得干干净净,只觉得再多活一时,也是徒然受辱,低头叹道:“也罢,也罢,我熊泰达一世英雄,何苦要受你们这般羞辱。”左手抽出腰间软剑,便向脖子抹去。
只听一人惊呼道:“爹爹不可!”原来熊垣西见李婆婆和白月蓝点亮烛火,立知爹爹行踪暴露,跌跌撞撞到二人身后,却见爹爹正要自刎,连忙出声疾呼,但他元气大伤,却无力气跃过去夺剑,扶住舱门,急切望着父亲。
熊泰达心神激荡,万念俱灰,哪里肯听,只是缓了一缓,道:“爹爹无用,不能带你脱险,先去一步,以免再遭羞辱!”仍是闭目举剑往喉间抹去。
熊垣西一生将父亲视为天人,武功声望完美无缺,不料今日却被人逼得自刎于此,登时急血攻心,伸手往父亲抓去,但他全身无力,急怒下双脚发软,“扑通”摔在地上。
便在同时,熊泰达手中的长剑也是“叮当”一声,掉落在船板上,原来李婆婆见他自刎不假,飞针将他长剑击落,冷冷道:“很好!虽然你品行不端,但骨气还是有几分的,这般死了,你心里定是不服气的。”自怀中掏出两颗解药,丢向熊泰达,接着道:“解药拿去!我们若是要下手害你们,根本不屑在那饭菜中下毒,你这般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老婆子忍不住便要出手教训,若是不服,日后多是机会报仇,寻死岂是大丈夫所为!”说完将烛台丢在地上,拂袖进房去了。白月蓝抿嘴一笑,也自进去了。
熊泰达一时怒急,生了自刎之念,此时手握解药,登时冷静下来,奔到熊垣西身前,将他扶起,急切道:“西儿,可有受伤?”
熊垣西见父亲无事,心中大是欣慰,精神一振道:“孩儿不碍事,爹爹快将解药服下。”右手一推,助父亲将手里解药服下,咬牙道:“好汉不吃眼前亏,爹爹怎能因为遭这妖人的暗算便生轻生之念,您不是时常教训孩儿,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便是忍过这几日,我定叫她们碎尸万段!”
熊泰达给儿子一番话激起了胸中恶气,点点头,左手拾起地上的软剑,划开右掌肿胀之处,将黑血撒在一筐食物里,冷冷道:“现下这东西都不能吃了,大家都要上岸寻食,自是再不必怕它们暗算了。”两父子相扶而出,说不出的沮丧落寞。
李婆婆和白月蓝虽然转身进房,但并未睡下,听了二人的对话,也自相对摇头而叹,心中均是一般的想道:这二人心胸狭隘,不思悔改,日后定是还有无穷后患。
李婆婆仔细瞧过杨默,见他伤势沉稳,大有气色,放下心来,自和白月蓝各自歇下。
次日一早,衡山派众人饿得苦不堪言,不待李婆婆二人催促,自行将船驶到了昨日李婆婆经过的陈家村停下,丁泉和程观虽是依依不舍,但深感重任在肩,别过了李婆婆和白月蓝,先行寻找师兄一行去了。
李婆婆留在船上照料杨默,白月蓝带着莫言菲随衡山派诸人上岸吃饭,那开饭铺的见众人所乘水鬼帮的大船,只当他们皆是水鬼帮的人,说什么也不敢收钱,白月蓝大感无奈,留下一锭银子,回到船上,与李婆婆说起此事,两人都是大感无奈,这水鬼帮虽然除了,但这作威作福之官府存在一日,百姓仍是难以安居乐业,李婆婆嗟叹良久,顿生刺杀知府之心,但想到自己本是被通缉之人,且杨默又身受重伤,委实难以决断。白月蓝心思机敏之极,立时想到李婆婆心中所想,微微一笑道:“婆婆何须为此事苦恼,想那天下贪官万万千,你杀了一个,只怕后来的更是贪婪,终是杀不尽的,眼下自是教主的伤势和重掌大权之事重要,还是先用早点吧。”
李婆婆点点头,回头却见莫言菲坐在床沿边,正在一口一口的喂杨默喝粥,杨默起初涨红了脸,总是张不开口,但得莫言菲笑骂一句:“傻小子!你不吃我可不理你了!”杨默心中一急,连忙依言张嘴,莫言菲却从未服侍过人进食,根本不知那粥面上一层虽冷,里边却是滚烫,先前两口虽是合适,后面几勺却是灼热异常,杨默飘飘然早已忘却身在何处,只懂张口吞下,顿时烫得满面通红,热汗淋淋,莫言菲见他面色有异,大奇道:“你怎么了?热得厉害么?”
李婆婆笑道:“傻小子快被你喂的粥烫死啦!你总该吹冷了再喂他。”
莫言菲“哎呀!”一声,猛然想起李婆婆喂她喝药之时,总是将每一勺药吹得温热,才送入她口中,大窘道:“对不起对不起!傻小子你烫坏了么?”
杨默这时才觉出口舌一阵麻痛,烫得几近没了知觉,见莫言菲受窘,连忙摇摇头道:“不碍事,没烫坏!”头颈一动,牵引得胸前伤口一阵剧痛,登时说不出话来。
莫言菲知他疼痛异常,只是为了让自己宽心,更是急得不知如何是好,眉头紧皱,凑到他面前道:“我真不是有意的,你可是很痛么?”关怀之情当是溢于言表。
两人相距不过半尺,杨默闻着她身上淡淡幽香,似醇似醉,哪里还说得出话来,只是赧然闭上双眼,轻轻摇摇头。
白月蓝接过她手的粥,轻轻一笑道:“你这未来的教主夫人,现下便将教主治得服服帖帖,当真是让姐姐不敢小瞧了,若是我再教你些手段,恐怕婆婆都不让了。”
莫言菲闻言一怔,望向李婆婆道:“婆婆,你不许我跟姐姐学武功么?”
李婆婆大笑着将她揽入怀中,道:“菲儿本是美人坯子,若是再得月蓝点拨,那婆婆是放心不下了,到时候这傻小子每日痴缠于儿女私情,忘了教中大业,婆婆可是要头痛了。”
杨默和莫言菲虽是年幼,但李婆婆说得这般直白,当是心里都明白的,不由都是脸上飞红,埋头不语。
李婆婆和白月蓝相视一笑,似这般温情时刻,两人所历也是不多,心中都是倍感温馨。
便在此时,熊泰达在门外问道:“白姑娘还请明示,这船究竟要开往何处?若是长途跋涉,自当雇几名船夫,不然以我四个弟子之力,这路便要行得慢了。”他关系儿子身上所中之毒,只盼早日寻到杨别时,取到解毒之药,是以出言问道。
白月蓝和李婆婆一商议,也觉得须快些离了扬州,白月蓝出舱答道:“那便请几个船工吧,不过你可先得告诉他们,船舱可是不许入的,否则见了这么多金银珠宝,少不得要惹出祸来。”
熊泰达冷冷道:“你们也有害怕之事么?每人喂颗毒药不就万事大吉了么?”
白月蓝见他出言相讥,针锋相对道:“毒药也讲究对症下药,对品行不端之人,自是要用猛药医治,对良善淳厚之人,却是效果全无,倒不如用银子来得保险些。”
李婆婆忽然晃出身来,道:“我去寻人来开船。”原来她心中所想的,正是昨日刚到这里遇上的陈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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