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长沙一直流传在一个消息,那就是闻名数百年的岳麓书院要重建了,一时间,无论是士人还是普通百姓都奔走相告。
在长沙知府张文献的大力支持和斡旋之下,加上这本是一件好事,很快湖广布政司同意了重建岳麓书院的申请,还专门下文表彰了王朴的功绩。唯一的插曲就是马信来信问道,为何此等小事不让他去办,还让王朴破费,眼下之意似乎是把钱给他劳军更好一些,刘斌看信之后大笑,这马信真是食髓知味,上次他将王朴的三十万两分批赏给军士之后,兵士对他是奉若神明,别说是造反了,恐怕他要杀神都有人跟随他了。刘斌自然回信解释了一二,还让他行事小心一些,免为人所猜忌。
得此消息,刘斌是暗自发笑,看来哪个时代钱都是一个好东西。
一时间往日人烟稀少岳麓书院变得热闹了起来,往日废弃的遗迹变成了热闹的工地,而且此次重建刘斌已不仅仅满足于恢复书院原有的规模,还在山下买下了一大片土地,以作校舍之用。
书院重建之时早已上报了朝廷,不过朝中的重臣们都忙于削藩和改制之事,无暇顾及这其中的究竟。为了稳妥起见,王朴还亲赴应天,拜会了不少官员。朝中的大佬他一个没见,此刻尚不是时候,况且就算他想见人家见不见他都还是个问题呢,他拜会的官员都是国子监和翰林院的官员。明初吏治尚算清廉,且在天子脚下,王朴也不敢做得太过明显,只送了些字画罢了,且这些字画虽然精美,但却不是十分值钱,就算传出去也不会有甚事。
王朴最主要的就是拜会了方孝孺,方孝孺此刻是翰林院侍讲,正三品,品级虽不算太高,但他为士林之领袖,深为建文帝所敬重。以方孝孺此刻的身份自然不屑与商人来往的,但王朴却不同,以前方孝孺贫寒时王朴对他就已十分敬重,在他途经长沙之时更是盛情款待,如此故人来访,方孝孺怎能拒绝,况且重建岳麓书院之事无论从那个方面看都是一件好事,方孝孺欣然应许,为之题写了“岳麓书院”和“整齐严肃”两幅字。王朴此行完全达到了原来的目的,国子监还专门发文表彰他为儒商,许之为商人之楷模。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刘斌为求进度,动用了大量金钱,岳麓书院的建设速度就算不是后无来者,也是前无古人了。
不出两月,除个别之处外,主体部分都已竣工,书院已略居规模,书院定在了九月十八正式复院。
果然如当日刘斌所料,罗贯中又是一位高级的建筑大师。在他的妙手之下,这书院建筑既有气魄又不失儒雅。山门成牌楼状,正中镌方孝孺亲笔所题岳麓书院四个大字,这确是王朴专程赶赴应天向他求来的。虽然刘斌他们都对方孝孺的为人颇不以为然,但本着物尽其用的道理,有他这样一块活招牌自然省事不少,因此对此事都很是支持。山门两侧镌对联“惟楚有材,于斯为盛”这却是来自刘斌抄自清时岳麓书院著名的对联。进门之后便是孔子的铜像,铜像高约两米,完全按书上记载孔子相貌而作,此铜像聚集了当时湖广布政司所有能工巧匠,才在复院大典前十日铸造完毕。铜像后面却是方孝孺所题大字,“整齐严肃”,每字高约一点五米,宽约一米,让人肃然起敬。书院原来的旧址所在仅仅被划作了陈列馆,列举书院往日的名人遗迹而已。
整个书院确实做到了刘斌所说,花多少钱无所谓,关键是要大气,这样的思想落实下去就成了一切不求最好但求最贵,最后结算下来竟耗银达三十余万两,数目之庞大连一直视钱财如粪土的王朴也是肉痛不已。刘斌对此倒不以为然,他知道现在最重要的是要扩大势力,而不是敛财,因为你一个商人无论怎样财力都不可能和国家相提并论的。
这两月间,刘斌他们也一直关注着朝局的变化,朝中削藩之事也没有多大进展,虽然有人想借周王之事一鼓作气废掉燕王,但没抓到燕王把柄最后只得不了了之。唯一值得一提的就是建文帝下诏兴州、营州、开平诸卫军全家在伍者,免一人。
唯一令人忧虑之事便是建文帝下诏设立湖广行都司,由吕忠出任都指挥使,这让刘斌很是担心,是否朝廷已对马信产生了怀疑。不过马信的密信很快到了,解释道次举不过是朝廷想加强对中原的控制罢了,并无他意。刘斌疑虑略消,但还是叮嘱马信此后行事须更加小心。
很快九月十八日到了,这一天秋高气爽,正是开业嫁娶等喜事的大好日子。长沙府的大小官员都在知府张文献的率领之下浩浩荡荡地杀到了书院出席复院大典。
凡是长沙有名望的士绅名士都接到了出席大典的邀请,再加上看热闹的人这一天岳麓山真是人声鼎沸,热闹异常,连刘斌专门设计的大广场都显得有些拥挤了。
叶升作为院长,王朴作为主要出资人自然都在主位迎接各方宾客,刘斌等人想隐藏身份,自然躲着下面观看就是。
按照刘斌的安排,众人在台前落座之后,先鸣放礼炮四百二十二响,为何选这样一个有整有零的数字,却是为了纪念书院建院四百二十二年,接着鸣炮之后由长沙知府张文献剪彩之后宣布书院正式复院。这一切虽有些奇怪,却也不违常理,只是后来的事情就有些出乎众人的意料了,广场正中出现了数百提着鸟笼之人,一声令下打开鸟笼,一时间天上千余只白鸽满天飞舞,场面好不壮观。但众人竭尽脑汁也想不出这白鸽和书院有何联系,这却只是刘斌的一时兴起罢了,他觉得以前在电视看到放飞白鸽的场面很是壮观,便有样学样的学了过来,仅仅为了满足他的低级趣味罢了。长沙临近的白鸽早被搜刮一空,一时有长沙鸽贵之说。按下刘斌和黄宇在旁窃笑不提。
大典之后,众人都被留下参加晚宴,王朴旗下的九里香早已停业多日,各位大厨此时都是尽展才华,让众人是大快朵颐,临别之时众人还各自收到了一份精美的小礼品,让人深感不虚此行,。
当日书院复院大典之盛况经由众人之口早已传出,最后被人添油加醋已被吹到此景只应天上有,人家哪得几回闻。岳麓书院本就享有声誉,再得此刻士林之领袖方孝孺题词,名声大噪,一时前来求学任教之人不绝。
叶升作为院长近日一直忙于各种事务,这日方才得暇来向刘斌汇报书院情况。
“书院复院十日,已收门生一千零二十四人,来书院任教者三十七人。果然如主公所料,一切皆快走入正轨。”叶升恭敬对刘斌说道。
这样的情况早在刘斌意料之中,虽不十分诧异,但也佩服叶升的能力,虽然有那样的造势但如没有叶升的适当管理事情也不会这么顺利,问道,“那除儒学之外其它杂学情况如何。”
“这……除儒学外杂学前来任教之人不过一人,学生仅九人,其余皆学儒之人。”知道刘斌向来注重杂学,叶升有些惭愧了。
“这也难怪则行了,前年来儒学皆为百家之首,杂学想与之相提并论还为时尚早。”刘斌也感到想推广科学并非易事,又道,“仅一人任教,我倒想见见此人了。”
“这个……”叶升却有些为难了。
“则行有话直说。”刘斌很奇怪叶升为何如此表现。
“此人姓马名安国,并无表字,所学也非刘兄所说火器制造等,具体为何丰也不懂,只是见杂学无人,这才……”叶升喃喃道。
“哦,那我更是要见上一见这个马安国了。”无表字倒不奇怪,但连叶升这样学富五车的人刘斌和黄宇对视一眼道。
一见之下刘斌却是大失所望,他原以为敢叫这安国之名的就算不是像周星驰所说的身高八尺腰围八尺的怪物,也应该是一个相貌当当的英雄豪杰,谁知一见之下这马安国身材矮小,面色黝黑,乍看之下犹如一田地农夫,哪有半分安邦定国之相,刘斌和黄宇不由得哑然失笑。
马安国早已因此名被人嘲笑多次,倒也不着恼,只是说道:
“叶院长来访,安国失礼了。安国虽名不符实,然姓名乃父母所赐,不可轻改,这两位是?”
未得刘斌应许,叶升不知如何介绍二人,只得含糊道,“此两人乃吾之好友,刘斌和黄宇,他们学识过人,安国不可轻视。”
马安国从不读,不知道刘斌和黄宇究竟是何身份,但见叶升对两人如此推崇,料想绝非好友这么简单,不敢失礼,说道,“刘兄,黄兄,幸会幸会,安国这厢有礼了。”
刘斌也自知失态,致歉道,“安国兄,所谓人不可貌相,斌却也如世之俗人般着相了,失礼之处万勿见怪。”
马安国向来被儒生轻视,此刻见两人也做儒生打扮,却坦然致歉,心下生了几分好感,说道,“刘兄言过了。不知今日二位前来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只是斌对安国兄颇为好奇,不知能否一解斌之疑惑?”刘斌笑道。
“不敢隐瞒刘兄,安国听说岳麓书院待教习甚厚,来书院不过混口饭吃。”马安国自嘲道。
见刘斌并无讥讽之意,马安国又道,“马某自幼家贫,对财货之事颇为关心,欲究为何钱能生钱之事颇为好奇,这才钻研此学。虽然无用,但此乃马某兴趣所在。”此时士人皆耻于谈丽,马安国说出此言也颇为担心刘斌对自己不齿,炒了自己鱿鱼。
刘斌心下大惊,“研究钱为何能生钱?这不就是经济学么,哈哈,我真的捡到宝了,遇到了一个古代的经济学家。看来正如鲁迅所说中国向来不缺少天才,只是缺少天才生长的土壤。”
“安国兄过谦了,安国所学真乃治国安邦之大计,不负安国之名。”虽然心中狂喜,但跟着罗贯中这么久,其他本事一时还没学到多少,装深沉倒是学到了九成,他此刻面上表情也只是略显满意而已。
叶升虽知道刘斌热衷杂学,但没想到他如此推崇马安国,也大为诧异,道,“升愚钝,实不知此何用,还望刘兄教我。”
刘斌也不多作解释,只吩咐道,“此事则行日后便知。则行,日后你须为安国雄提供最好的条件,他需要什么你务必尽力满足,再选有志之士从学安国。”
“叶某知道了。”虽然不很明白刘斌的用意,叶升也不敢怠慢,一口应承道。
马安国虽然对刘斌的身份很是怀疑,但也没料到他会这般对叶升说话,俨如主仆一般,心下大奇。
“安国放心,日后你只管施展胸中所学便是,其他只有刘某。告辞了,改日再来拜会安国兄。”刘斌也不多作解释,说道。
此时的岳麓书院设两科七门,分别为儒学科和杂学科,儒学科科长由叶升兼任,杂学科暂时空缺。开始许多教习对叶升这个院长兼杂学科长有些不以为然,颇有取而代之之意,但在叶升引经据典驳倒之后才对他叹服不已。至于杂学科,向来都是为士人所不齿的,此刻不过数人而已,也没人在意他们。儒学科下辖一门,就为儒门,而杂学科所辖甚多,多达物理,算术,化学,天文,地理,冶炼六门,这自然是刘斌把他认为后世大学中短期内最有用的六种学科搬了过来。其时洪武三十一年九月末。(因为次年为建文元年,所以此刻仍用洪武年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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