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少庭这时方才看仔细她的容貌,只见她约有十七八岁年纪,头束白翎,长发垂肩,肌肤胜雪,皓齿明眸,眉目之间透着蒙古人独有的英气,让人在爱怜中又顿生敬畏。罗少庭也是淡淡一笑,答道:“琴声动人,让人不知不觉就心移神往,姑娘真是抚的一手好琴。”
那女子一双美目盯着罗少庭,问道:“你可知适才那首曲子叫做什么吗?”
罗少庭不懂音律,对抚琴从未涉猎,当下答道:“惭愧惭愧,在下不通音律,只是觉得那首曲子好听之极,却不知其曲名,还请姑娘赐教。”
那女子伸出玉指,拨动了一下琴弦,微微一笑,低下头去,脸色绯红,缓缓说道:“那是汉时古曲《有所思》。”
罗少庭听这曲名,知道和那李白的诗句一样,都是意在倾诉相思之情,他见眼前这女子眼波流动,似乎对自己有着几分爱意,但他自幼深居雪山,昆仑派中只有罗少卿一位女子,所以对情爱之事不甚了解,对眼前这女子的爱意只是稍有领会,但心中委实不敢确定。
那女子抬起头,望着罗少庭,说道:“你怎么会在这里呢?”
罗少庭在她对面的长椅上坐下,笑道:“当然是逃到这里了。姑娘,你是蒙古人,为什么要帮我呢?”
那女子莞尔一笑,并不作答,问道:“愿意听我抚琴吗?”
罗少庭点头道:“你抚的那么好,当然愿意听了。”
那女子道:“那我便再抚一曲。”玉指轻挑,拨动起琴弦,这次琴音清丽,盘旋跳跃,起转承合,优美清脆,透出珠玉之声;高低两节,畅然而起,透出流水之音。
琴声伴着溪水声,让罗少庭听得甚为陶醉,他倚着椅背,闭着双目,由心来感受这美妙的琴音。
一曲而毕,罗少庭仍闭着双眼倚在椅背上回味,那女子问道:“这首曲子是我随感而发,按音律编的,你感觉如何?”
罗少庭边回味,边说道:“似是流水一般,让人听了浑身顺畅!”
那女子淡然笑道:“那便把这曲子叫做‘溪亭流水’,如何?”
“‘溪亭流水’”,罗少庭品味着这四个字,睁眼坐起,“好啊,这名字好,意境美妙。你真是个才女啊,不仅能编出这么好的曲子,还能取个这么好的名字,真是让人佩服!”
那女子笑道:“这算什么啊,能纵马飞跃城墙,那才让人佩服呢!”
罗少庭笑道:“那全是我师父武功高强,并非我的功劳。今天也多亏人出言相助,要不然他们放火烧楼,我们还不知道呢。承蒙相救,我还不知道恩人的尊姓大名呢!”
那女子放下琴,说道:“我也不知道你的姓名啊!”
罗少庭忙站起来,拱手道:“在下罗少庭!”
那女子点头道:“哦,我叫敏清,是顾实汗的孙女。”
罗少庭知道这青海一带原是顾实汗的领地,顾实汗死后,便由其十个儿子分据而治,依照顾实汗的身份而论,眼前这位叫做敏清的女子也算是个郡主了,当下说道:“原来你是蒙古的郡主啊!那今天西宁城里的那位将军是谁呢?”
敏清道:“那是我十叔父达什巴图尔,我爹爹是顾实汗第六子多尔济。”
罗少庭说道:“你既是蒙古的郡主,为何要救我呢?”
敏清道:“你们拿了我十叔父要送给鳌拜的礼品,他要抓你,可是我和你没有仇恨呀,为什么不能救你呢?”
罗少庭把那玉雕拿在手里,说道:“你们和硕特蒙古部落在青海统治,受清朝皇帝管辖,为什么要送这么贵重的礼物给鳌拜呢?”
敏清道:“这是个交易,但是其间有什么事情,我就不知道了。总之,你坏了我叔父的好事,他不会放过你的。”
罗少庭道:“我又不受他的管制,他放不放过我又有什么关系。只是你这样帮我们,你叔父一定会责怪于你的。”
敏清神色黯然,低头道:“我就是因为和他吵架才跑出来的。”
原来,蒙古军围困酒楼时,敏清在楼下看到了窗口中现身的罗少庭,罗少庭白裘长剑,眉目俊朗,身手矫健,英气逼人,让这位蒙古的郡主一见倾心,登时产生爱意。
她在青海长大,其父多尔济注重汉族文化,为她请了一位汉族的老师教习她汉文,所以她对汉族里那些才子佳人的传说十分向往,情感世界里时常想象有一位白衣长袍、温文尔雅的汉族青年作为梦中情人。在西宁城见到罗少庭后,罗少庭那种飘逸和俊美深深吸引了她,让她那萌动的少女情怀怦然而动,所以在酒楼前出言相助。
罗少庭逃走后,她怅然若失,跟随叔父达什巴图尔将军回府后,达什巴图尔将军仍在调兵遣将要追回那件玉雕,这时有人来报,说前方的先锋队追到了金昱明,但被他夺马逃走了,而另一个年青人却不知去向,达什巴图尔将军便又准备派出数百人向另外的方向追击,她因惦念罗少庭的安危,便阻止叔父派兵追剿,二人意见相左,达什巴图尔将军也不知她心中的感情,便责骂了她几句,她一怒之下,便赌气带着自己的下人和卫士出城而去。
在溪亭中,手下的卫士发现了罗少庭的马,她看了那马上的饰物,知道罗少庭就在附近,就把手下的人支到远处,在亭中抚琴吟诗,向罗少庭表达心中的爱意。罗少庭现身相见,让她更是激动不已,能够和意中人这么近距离相顾而坐,让她心里欢喜之极。又听得罗少庭言语中透出关切,心中暖意大增,当下把和叔父争吵而离家出走的事大致说一番。
罗少庭见她因为自己而和家人翻脸,心中十分愧疚,当下说道:“真是抱歉,让你和你叔父反脸了,可是这深更半夜,你又能去哪里啊?不如你还是回西宁吧,不必为了我和他们闹得不愉快啊!”
敏清紧紧望着罗少庭,说道:“那你又准备去哪里啊?”
罗少庭知道师父逃脱,也放心了许多,说道:“我和我师父约好了到西安府相见。”
敏清长吁一口气,背过身去,望着远处,说道:“你不愿留下来听我抚琴吗?”又回过头来,盯着罗少庭的眼睛,等待他的回答。
罗少庭看着她那清澈的眼睛,内心强烈感觉到那种游牧民族血脉里火热的情感,但他的内心仍被那尊玉雕中那东方的含蓄之美、文雅之形所占据,对眼前这份感情并没有接受的准备,当下忙避过她那炽热的眼神,说道:“我和师父约定好了,到中原还有许多大事要办,不能在此逗留很久。”
敏清用手指又拨动了一下琴弦,发出两声脆响,她缓缓说道:“在王府里,除了教我汉文的师父外,没有一个人懂得欣赏我的琴音,而你是第一个。”
罗少庭明白她话语中的示爱之意,但他不知如何作答,只是笑了笑,说了一句:“甚为荣幸。”
敏清又抬头说道:“那你在中原办完事之后,再回来听我抚琴,好吗?”眼波流动,含情脉脉,一番话似要与罗少庭定下山盟海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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