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体的心脏早已无法承受这般猛烈的轰击，却仍有人逼迫着它接受来自阿鼻地狱的酷刑。肌肉绷紧到不能再加负荷，我知道我再动一步，哪怕只是晃动，都会使全身撕裂。
我很佩服自己是如何做到理智残存，人在万分危急时会激发脑内强烈的求生欲望，伴随着潜意识的浮现，残碎的记忆重新拼装完整。
耳中听到的，是钟源的声音，眼前看到的，是钟源的面容，心里复述的，是钟源的私语。
“混沌未分，天道乱噩，世间妖兴，百鬼伏行，魑魅之祖，魍魉之宗，我师魁父，镇魔斩妖，有刀鲨齿，魈魖离离，今循天道，破阵开荒，众妖听令。”
最后二字蹦出口时，视线起了奇异的变化，眼前的事物瞬时都变得灰暗，就像在看一场黑白无声的电影，那种黑中透着蓝光，所有的一切都没了实形，那一瞬间，我明明什么都看得到，却又什么都看不到。
所有的事物都变得像丝绸那般，失去了清晰的边缘，而我“苦苦寻找”的“她”，就在我的眼前。
我却突然不再害怕了。
仿佛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幕似的，我的身子不再僵硬。
那个淡蓝色，如同火焰一般的半透明身躯，就在那里，比西方童话里的精灵更加吸引人，“她”生着叶龙的面貌，朝我微微一笑，身形同时不断地缩小、缩小，从一个成年人，到少女，到儿童，到婴孩。我凝视着“她”，“她”也回望着我，一直到“她”伸出手。
蓝色的手掌朝着我的方向来了，慢慢地靠近我，来了。我情不自禁地用自己的食指去触摸，抵在“她”的手掌心，那小得楚楚可怜的五指便抱住我的手指。
“她”笑了，发出人类婴孩悦耳的笑声，那感觉妙不可言，一切就是神话般的神奇，我却依然道出了散妖令的最后一字。
“散。”
小鬼的表情那样无辜，时间端到我来不及理解，就化作一团青烟燃尽坠落，同时又有一个熟悉万分的声音向我说了三个字：
“谢谢你。”
回过神，我正跌坐在一片空地中央，周围的建筑稀稀落落，也大多是拆的拆、迁的迁。
眼前突然亮起来，有不强烈的光从东方射过来，这是最美的日出。
“醒了，小子，老娘来接你了。”
当我仍趴在泥地里浑浑噩噩时，有只手往我后脖子上一刮。我脑子晕乎乎的，刚要起来又跌回土里，这样疼了一下才发觉。
灵坤把我扶上了车，立刻就有一条毯子往我头上砸来，说实话我挺诧异这俩禽兽会主动照顾我，可眼下我实在是太需要这份关怀了。
我想说句谢谢，可喉咙疼得说不出话来。
峰子开车，油门一踩，车身便毫不客气地来了一记颠簸，我昏头转向险些没从后座冲到后备箱里去。
“你可别谢我，要不是妹妹准备齐全，我一大老爷们儿就直接扛着你走了……”
我半睡半醒地听他说话，此刻他的啰嗦却像是老山参。从后座看不着灵坤的脸，却能感觉到她脸上急升的温度。
我嘴角忍不住勾了勾，调整了下姿势，安安稳稳地闭上眼睛睡去。
梦里的他朝我笑了，揉着我凌乱的头发，那样安详。
这梦真他妈矫情，我暗自骂着，又忍不住想要多睡一会儿，再多梦一会儿。
我知道，当我再睁开眼时，会是更多的谜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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