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外小心地探出身,走出山林,胆颤心惊地绕过酒香四溢的帐篷,走进了大火熄灭却依旧浓烟缭绕的村落。
他四处翻查,终于在一处倒塌的石墙下,找到了一个破碎的水缸,水缸下有个黑黝黝的洞口,正有人在下面。
虽然,此时下面悄无声息,但是袁外很确定自己没有听错。
此时,天早已经黑下来了,四周除了远处村头还在喝酒喧闹的蒙元骑兵外,四下里寂静无声,这座石屋,除了袁外自己的耗力搬石的喘息外,就是刚才水缸下的一声咳嗽。
袁外现在对于外界的声响动静,十分敏感的,要是被那几个骑兵发现,只怕是小命不保,所以他格外警觉,那声咳嗽虽然十分轻微,但是绝对是他自己喘息声外的声音波动。
看来这村子里还有幸存的人的,极有可能两个老和尚也在,毕竟这世界对于佛道的出家人还是十分敬重的,但是,也不排除生死险境中只顾及自家人的情况。
一切都要袁外进一步查证验实。
他忐忑地、小心翼翼地搬动破水缸底,一个被水缸遮掩得严严实实的地窖洞口,完全呈现在眼前。
透过村落里烟雾弥漫,映着月光星辰的微亮,袁外小心地探头向地窖里,小声地叫道:“无花、无色老和尚,无花……”
随即,就有一道轻微的回应,还有窸窸窣窣的身体挪动的动静。
“是袁小子么?”
袁外激动起来:“无色老鬼,你没死呀!无花老鬼呢?”
“那些元兵走了么?快点下来帮忙,无花,他,只怕是不行啦……”
袁外听言,急忙答道:“先别出来,那些骑兵还没有走。”
他急忙摸索着,从洞边溜爬下去,却是只有一米二、三左右,及腰深。
蹲下来,弯腰爬行了一段,忽又觉醒,倒退回去,又将破水缸缸底拉回来,盖住大半洞口,上面又盖个熄火的半炭半木的烂板,才缩回手,再次蹲下来,爬向地窖深处。
拐了个弯道,前面出现了细微的油灯光亮,只见一个颇为空旷的地下室般的地窖,估计有二十多平米、高三米左右,对于一般的山中猎户人家来说,这可是个不小的工程了。
里面无色老和尚,躺在门口阶梯处,手里的那根破木禅杖只剩一半握在手里,另一只手却是不知道在哪里顺来的一把尺许长的、锈迹斑斑的砍柴刀。
袁外两步就爬到他身边,翻开他的衣襟,发现无色老和尚的手臂上有一道深深的刀痕,横向顺延过去,在胸口也有一条顺连的刀伤。
看来他是被人一刀砍断了木杖,剩余的力量却是差点将他的手臂砍断,顺带着差点砍破了他的胸腹,虽然没有立时毙命,但是只看他的脸色,就知道他流失了不少血量。
“你怎么样?你的伤药还在身上么?”袁外有些焦急。
“别,别,先别管我,去看看无花他们两人。”无色老和尚虚弱地推开袁外的手,也是急忙说道。
袁外没有再纠缠,明白无花老和尚的情况可能更差,想到先前无色说他快“不行”了,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在朦胧的灯光下,看到无色老和尚浑身血淋淋地躺在地窖中央,哦,他身旁还有另外一个大汉,也是死活不知的样子。
这才察觉无色说的是两个人。
“伤药还有一点在包袱里。”身后传来无花的微弱声音。
袁外翻开包袱,取出自己结合寺庙里的医经配制的田七止血伤药,这是他闲得无聊的学习成果,此时却是成了保命的良药。
小心地解开无花的衣衫,头上的灯微微颤抖了一下,他侧头让灯光尽量照射下来,看清了无花老和尚的伤势,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愣在那里。
无花老和尚被一刀破开了胸腹,底下肠子都流了出来,不过确是被包扎过了,上面胸口豁然洞开的伤口,一条和尚灰布衣衫撕裂成的布条,胡乱地缠在上面,却止不住巨量流出的鲜血,不过鲜血浸透的布条下,早已经流不出多少血了。
无花老和尚的面色青白,气息微弱。
这是这个世界无解的重伤了,就算是现代的高度发达的西-医手术的手段,也保不齐伤后的感染复发病症呀。何况是这个没有抗生素的年代呢。
现在如果要救无花老和尚,现代医学手段,就是输血,清理缝合伤口,可是这些袁外都不会,他又不是医生,只是看过一些医界电视剧的普通小白。
正在手足无措时,无花老和尚面上红光一闪,忽然转醒,睁开眼看到袁外,眼中一喜,嘴里喏喏几下,轻微的声音发出:“袁外,你没……吧。”
这细微的声音,却在袁外脑中轰然巨响。
他从小孤苦无依,只有院长奶奶关怀,这也是他认识初恋后,知道她不再爱自己却那般苟-合地纠缠在一起,依然舍不得放开她的原因之一。因为他珍惜情感,到了有些渴求和执拗、偏执的程度了。
这个世界里,只是认识了几个月的老人,却是如此纯心真情以待,让他对即将逝去的老人,怎样面对?情何以堪?
袁外心痛地差点哭出来,颤抖着手,为老人整理好衣衫,用衣袖为他擦去脸上的血迹污秽。
“我,呜,我没事,找到你们两个了,真好。我马上为你敷药,很快就会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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