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就是这么奇怪。一开始以籍贯来进行配对,分出老乡,然后又会以现在家庭住址来进行细分,很不巧的是我居然跟爱迪生细分到了一起。这是在我报出老爸的工作单位之后。
“呃,我爸在H市的电力局工作。”我不经意地说。
“是吗?我们家现在就在H市!我爸是H市达成进出口公司的董事长。”爱迪生语气里似乎有一些自豪和得意。
有一个董事长的爹,的确是一件值得得意的事。
“那你爸一定是电力局局长吧。”爱迪生肯定地说。
“在电力局工作的就一定是局长?”我赌气地说,我不喜欢别人这种自以为是的语气。
“那倒不一定。不过,如果不是局长的儿子,有几个能出国留学?就算不是,至少也是很重要的部门。”爱迪生争辩道。
“你这种逻辑根本不是逻辑。”我淡淡地说,“那这么说,不是局长的儿子都不用出国了?”
大家在旁边都笑了起来。我心里一阵得意的冷笑。
爱迪生似乎并不在意,追着问:“那你爸到底是不是局长?”
“是有怎么样?”
“那就对啦!”爱迪生胜利的眼光环扫着大家,“你们看,我没说错吧!”
我并不是一个凭第一印象来断定别人的人,但感觉告诉我,我不喜欢这个人。
漫长无聊的报到、开会、各种介绍、注意事项令我的大脑变得麻木混沌。尽管听不明白洋教师们叽里呱啦在说些什么,但至少经过私底下老乡同伙们的交头接耳,总算搞清楚该上哪些科目,什么时候,在哪上,这就足够了。
SIBT上课的地方跟国际留学生办公室实际上是在同一栋楼,更加方便的是,大楼门口就是汽车站。公共巴士穿行进入麦考利大学校区,在SIBT大楼的门口就设有站牌,方便学生搭乘。
其实,去伯雾,我并不在这里搭车,而要去校区另一头,但是跟徐中约好下午在City的州立图书馆见面,而搭门口的290路车是最便捷的,加上杰克住在City,正好同路。
当我们出了大门的时候,就看到了站牌,站牌底下正好就停了一辆车,但却不是公共巴士车,是一辆红色的跑车。
“怎么会有人把车停在这?”杰克奇怪地问。
低沉的摇滚乐声杂乱地从车里冒了出来,冒出来的还有爱迪生的脑袋。
“你们去哪?你们的车呢?”爱迪生一边说着,一边爬出了车门。
“原来是你呀。”杰克笑道,“我不会开车。”
“鲍勃,你呢?”
“好像这里不让停车吧?”我说,“这可是公共巴士站,这么多人在这等着巴士,你这……”
“管他呢!一会就走。”爱迪生一甩手,得意地说,“对了,你们看我这辆本田跑车怎么样?上礼拜刚买的。”
我心里一阵反感。我比较讨厌没有社会公德的人,尤其是在海外,这往往给了别人歧视自己的借口。
国民的素质高低优劣通常都是从每一件似乎不起眼的周遭小事反映出来的。
杰克似乎正想开口,我抢着说:“我看不怎么样。”
爱迪生被我的话给镇住了。他大概怎么也想不到我这出人意料的评价,愣了一下,说:“你什么意思?”
“我说你这辆本田S2000不怎么样!”我不屑地说。
“嚯,好大的口气!你知道多少钱吗?”
“我看这种二手车也就最多不超过7000澳元。”
“开玩笑!我可是11000买来的。”爱迪生好像有点急了。
“那又怎么样?还不是二手车!”我轻蔑地说。
“那怎么不见你买辆来试试?”
“我是不愿意开车。”这确实是实话,“再说,要买我也会买新车。‘二锅头’?不要!”
“二锅头”本来是对再婚男女的一种侮辱,可是,我故意用来刺激他。我实在受不了他那嚣张的气焰。其实,说完我已经后悔,但一切都来不及了。
“哟,二手车又怎么了?”爱迪生忽然平静而怪气地说,“那我也是用我爸的血汗钱买来的!不像某些贪官污吏的儿子,真有钱又怎么样?花的都是‘黑钱’!”
“喂,喂,这是干什么呢?大家都是自己人!”杰克看见情形不对,赶紧插嘴道。
“谁跟他是自己人?投机倒把犯的崽子!”我突然想起了大宇的口头禅,“没文化!”
“你——”爱迪生脖子上的青筋已经鼓出。
“爱迪生,鲍勃!?”李静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我们面前,“杰克,你也在。我老远就听见你们的声音,怎么了?”
这时我才注意到,附近等车的欧洲和一些亚洲的学生们不时地投过惊疑的眼光望着我们。他们听不懂我们在说什么,更搞不懂为什么这几个中国人争得脸红耳赤。
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就为一口气?但,我不再出声。
爱迪生还想说些什么,见李静来了,便嘟嘟囔囔地钻回了车。李静也跟着上了车。
原来,他是在等李静,顺路送她回家的。
“你是怎么了?”杰克好心地说,“犯不着生这么大的气。”
我不生气!我有什么好气的?
“喂,喂,还点不点菜了?”大宇台底下踢了我一脚。
“呃,好。”我急忙缓过神来。一抬头,却看见爱迪生两人正往我们的方向走过来。我正诧异,只见他们挑了最靠近我们的一张桌子坐了下来。
这是什么意思?
哼,管他呢!我吃我的饭,当他是透明。在这里,他不敢乱来。
“Waiter!”我要开始点餐。
我本想点我熟悉的菜,但忽然改变了主意,拿起了菜单。既然是西班牙餐馆,那我倒要尝尝西班牙菜。
被洋人小瞧事小,可不能让爱迪生这家伙看扁了!
“我想要一份GarlicShrimp,一份FishinAlmondSauce,甜品是CheesecakewithOrangeHoneySauce。然后给我对面的朋友也来一份相同的,谢谢。”我扭过头望着赵小华,说,“老赵你要什么?”
赵小华要的是西班牙肉馅饼(SpinachEmpanadas),西班牙鱿鱼卷(StuffedSquid)和乳脂肉桂冰淇淋(CreamyCinnamonIceCream)。
哟,行家呀!我心里暗暗赞道。
“请问想喝些什么呢?”侍应问。
“有什么好介绍?”
“我们有上好的法国红酒,优质西班牙葡萄酒……”
“法国红酒吧!”
“请稍候。”侍应转身离去。
“嘿,老鲍,你可真行呀!”大宇眼里闪着钦佩的目光说,“到底怎么回事?快讲讲你是怎么点的,下次我好带别人来吃。”
“哦,其实很简单。”我微微笑了笑,眼角的余光扫了爱迪生那边一眼,提高了声音说,“头盘我点了蒜茸炸虾、主菜是杏仁烤鱼和甜品要了蜜汁鲜橙酪饼。今天我要的是法国1985年的红酒,因为有虾,有海鲜。”
说到了虾,脑海里突然闪出小莎的影子,闪过Casino那一夜,闪过……
我的心往下一沉,收起了脸上的笑容,不再说话。不自觉地又用眼角瞟了隔壁一眼,爱迪生在跟刘启明正说着什么,似乎还不时往我们这边望一两眼。
哼,俗人!
侍应开始摆上了餐具,各种准备已经做好,用餐开始了。
“喂,老鲍,怎么给这么多刀刀叉叉的呀?该怎么用啊?”大宇轻声急切地问。
“不会吧?”我惊讶地望着他,“你出国前没受过‘外事教育’吗?你不是吃过西餐的吗?”
“呵呵,是吃过,在国内。”大宇傻笑着,“不过人家就给一副刀叉呀。”
“不可能!你去的是哪一家?”
“好了,别说了。”赵小华笑着说,“这三副刀叉是给你头盘、主菜和甜品分别使用的。当然,也不需要这么严格遵守非用完不可。随意就行。”
“惭愧呀,今天我可是‘刘姥姥吃西餐’开了一把洋荤呀!”大宇自嘲道。
“来,我敬你一杯。”赵小华先端起了杯子冲着我说,“祝你生日快乐!”
大宇也忙举起了杯说:“生日快乐!”
“谢谢!谢谢!同乐,同乐!”我呵呵笑着。今天是庆祝我的生日,要想些开心的事,应该高兴才对!
高兴的时候,吃得就会多。
大宇吃得就多,好像恨不得要把叉子也一起嚼下去。我悄悄踹了他一脚,低声说:“盘子里留着一点,别全吃完了,这是规矩。别让人笑话了。”
大宇立刻意识过来,剩下一块鱼留在盘子里等侍应收走。
我又望了望爱迪生的台子,这时我才注意到他们喝的是啤酒!像模像样地吃着四班牙大菜,喝的却是澳洲优啤!
我心里暗暗耻笑着,傻X!但随即又感到一阵脸红,哼,丢中国人的脸!但最后还是一股得意的优越感充满了大脑和四肢。我优雅地吃着我的甜品,偷瞄着隔壁台的两个丑陋的中国人,津津有味地欣赏着他们的丑态。
我正欣赏得起劲,想不到爱迪生突然站了起来,端着酒杯,向我们这边走了过来!
我赶紧收回了眼神,笑着跟大宇说话,装着没看见他的样子。
“鲍勃,听说你今天过生日,我也来敬你一杯,祝你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爱迪生红着酒脸,喷着酒气说。
他的一番祝愿,我听起来却似乎格外的别扭。但“敌人”杀到了眼前,总不能不应付吧。
“谢了!那我也祝你健康长寿,出入平安!”我拿过大宇喝剩的酒说。
“哎呀,你们得赶紧吃呀!晚了可就赶不上火车了!呵呵,我就不打搅了,你们吃,你们吃!”爱迪生挤眉弄眼地笑着回到了座位。
赵小华腾地站了起来,碰翻了面前的杯子。好在里面已没有了酒。侍应急忙过来。
“哦,没事。”赵小华向侍应点了点头说,缓缓地坐下,望着爱迪生的背影。
“哎呀,老赵,你可别跟那些‘有钱人’一般见识呀。”我嘲笑地瞥着爱迪生说,“我们可是有教养的人哪,虽然我们穷,穷得要搭火车,可穷得只剩下钱了。”
“买单!”
“买单!”
我和爱迪生几乎同时举起了手,示意买单。
手都向着同一个地方挥舞着,但各自的眼光却犀利地射向对方。四目瞬间对视,仿佛空气中都擦出了火花。
我冷冷地一笑,他居然也报以同样的冷笑。
我示意由我来买单,大宇跟赵小华似乎都很默契并不来跟我争。
加上服务费总共537澳元,不贵。我放上了600整。爱迪生也正在往托盘里放钱。
很快两名侍应一起把收据和找回的钱都拿了过来,送到了我的面前,送到了爱迪生的面前。
爱迪生并没有拿找回来的钱,明显是留作小费。
我翻了翻钱包,惊讶地大声说道:“哎呀,真不好意思呀,今天我没带钱!没法给小费了!我真丢人哪!二十,七十……”我故意一边往托盘里放着钱,一边大声地数着。
这招果然有效!
爱迪生本来抬起来屁股正要离开,听到我的话又立刻坐了下来,也掏出了钱包。
“刘启明,有人跟我们叫劲啊。”爱迪生大声说。说完也掏出钱往托盘里放,学着我念着:“五十,一百,一百二……”
“一百五,二百五,三百……”我继续报着。
“三百,三百零五……”爱迪生也不示弱地跟进。
周围的侍应们睁大眼睛在瞪着这从所未见的奇观。我分明已经听到身后一个女侍应甚至用手捂住了叫出声的嘴:“哦,我的天哪!”
“四百五十五,五百零五……”我还在漫不经心似的数着。
但隔壁的声音已经愈来愈小,终于停到了五百四上。
“哎呀,你们千万可别借钱给我呀!我会很没面子呀!”我故意大叫,“五百八十!”
爱迪生突然乎地站了起来:“刘启明,我们走!”说完,一推凳子转身就走,故意绕过我们的旁边,爱迪生狠狠地瞪了我一眼说:“你够狠!”
我够爽!
(Theendo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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