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其之叁：画家与料理人
「人类承受不了太多的实在。」——T.S.Eliot，《燃烧的诺顿》
【7·玖渚舜】
在那个名字出现的一瞬间，空气就好像凝结了一样。
啊啦，看起来这两个人对于彼此来说都是一颗大地雷呢——到底发生了什么？
看样子是深呼吸了一口气的样子，很快伊吹佳奈美小姐便看起来是冷静下来的状态了。
「抱歉情绪有点激动，那么玖渚先生能推着我走一段吗？」
「那当然没问题。」
于是我走到轮椅的后面，轻轻地握上了副手。
从我的角度能够看到伊吹佳奈美小姐的金色头发。
很不可思议，虽然有着金发蓝瞳，但是伊吹佳奈美小姐实际上似乎是纯正的东方人种——从她的脸就可以看得出来这一点，从五官到脸型都是典型亚洲人的特征。实际上这也让人不得不怀疑她是不是混血人种……然而我并没有查别人家谱的癖好，或许小友会记得某份不知名资料上有这样的东西也说不定。
把各种不礼貌的想法甩出脑海，我继续推着轮椅前行。
「玖渚先生是为什么来到这座岛的呢？」
「嗯？伊吹小姐您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说，来到这座岛的目的。」
「唔——要说的话，首先是要陪小友来，然后的话，大概是要来看看……嗯，老友。」
「老友呢，」伊吹佳奈美小姐无奈地笑了笑，仿佛自嘲一般地说，「你看上去说话很谨慎。说实在的，不用担心我有什么太大的过激反应，那个人虽然讨厌但是我的感情也不是那么单纯的。」
「是吗……只是，我以为你对科学工作者的感情不好呢，毕竟圆山小姐她，似乎很讨厌你……们。」
「她当然讨厌我们，但是就我个人而言的话，无论是对于作为学者的圆山小姐，研究者的圆山小姐，以及作为ER3七愚人的圆山小姐，都是心存善意而且非常尊敬的。当然，对于你也一样。」在轮椅上把头回过来，用湛蓝的眼盯着我，伊吹小姐似乎已经预料到了下一个问题。
「那么——就圆山小姐个人呢？这个话中有话应该是谁都看得出来了……」毕竟铺垫了那么多也不能辜负了别人的期望不是吗？
「没有错哦。」伊吹佳奈美嫣然一笑。「如果只看园山赤音本人的话，的确是非常讨厌哦。」
似乎有风吹过，伊吹佳奈美小姐垂于脸颊两边金色的头发微微漂浮起来。
就算是我也不得不承认伊吹佳奈美是个难得的美人，尤其是在这种比较有诗意的场景下更是如此。但是在这样的场景下这样的人所说出来的话却代表着与另一个美女的，难以调和的矛盾。
我清楚地记得园山赤音小姐说过的话——「低俗职业」。
一个是对「人」本身的讨厌，另一个则是对从事这种职业的「人群」的鄙视。
正因为两者的观念从根源就不同，才会是无法调和的矛盾。（注1）
就算让戏言玩家来也圆不回来，大概只有玖渚友才可以强行压下去吧。
我一直对我的妹妹很有信心。
「倾听女士的发言的时候要专心啊，玖渚先生。」转过头去，伊吹小姐说着向我发出了邀请，「要不要去我的画室坐坐？」
「我的荣幸。」
【8·戏言玩家】
在四处逛了逛之后，发现我的确是处于无可事事的状态。
不同于术业有专攻的各位天才，能够沉浸在自己所钟爱的世界里，我无论对于学术还是工作都抱持无所谓的态度这一点我还是知道的——或许舜君早就看穿了说不定？
一边有着这样无谓的思考，我看了看自己的手表，发现现在的时间快要临近九点了，而我也确实有些饿了。
有时候人生就是那么反复无常不是吗？原来我现在应该坐在鹿鸣馆大学的课堂里面听着无聊的语言课程，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正走在前往餐厅的路上，准备享受世界排名顶尖的厨师亲手制作的早餐，顺便可以和全世界久负盛名的天才们坐在一起聊天。
不过我也非常明白我的位置，我对于他们来说只是玖渚友的——附属。
附庸的物品自然不是能和他们平等对话的存在。
当然，他们在表面中大概是不会表现出来这一点的吧。除了舜君会偶尔不经意间对我表现出些许的恶意以外——那大概也只是对于「抢走玖渚友」这件事而产生的怨念吧？
想到这里我不禁笑了起来，某种意义上舜君也是相当孩子气呢。
但是我也应该扪心自问——当我失去玖渚友的时候，我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无法想象。
无法感受。
正因没有这种勇气去感受，去想象，我才会无法理解舜君的想法，而舜君也会讨厌我——说是讨厌，大概会是更复杂的情绪才对。然而说这些都是马后炮，在六年前我做出那个决定的时候我就应该有觉悟面对现在的状况了才对。
乱七八糟的思考戛然而止。
让我决定停下思考的是已经在我面前的餐厅大门——还有隐隐约约飘出的香味。
嘛，香味的事情纯属戏言，实际上只是我的心理作用罢了。
不过对于早餐抱有期待这件事情却是事实——佐代野弥生小姐，世界排名前十的名厨。对于昨晚已经见识过她的料理的我来说，有相当程度的吸引力。
推开门，发现餐厅里空无一人。
也不能说空无一人吧，几个还摆在桌上的空盘表明已经有人享用完早餐了。然后还有正在打扫的女仆小姐——但是我并认不出来是哪一位，是明小姐或是光小姐？
「啊！早上好！唔……抱歉，我不记得你的名字了……」在伸手向我打了招呼之后，又像是做错了什么事一样拼命地鞠躬道歉——这么有活力的样子，看起来是光小姐了。
「不……不需要道歉，我想我并没有说过我的名字，叫我伊或者类似的称呼就可以了。」
「诶~那么，伊君来这里是要进餐吗？」
「如果要进餐的话需要等一会了，我刚刚提前准备完今天中午的一些食材，早餐的话需要现做。」在我们两个的对话里插进来了一个温和的声音。
转头看向厨房的门口，是一个穿着白色厨师服的短发女性——佐代野弥生小姐。
「不介意等一会吧？这位先生？」
「我当然没问题。」附和着应承下来，我坐在了那还摆着残羹剩饭的桌椅上。
「啊，对不起，我现在就来收拾！」光小姐一副慌慌张张的样子跑过来匆忙地收拾桌上的餐具，说真的，这样的样子——很可爱。
和还没接触过的女仆长班田玲，戴着眼镜的照子小姐，以及一直都是很冷淡的明小姐都不一样，光小姐是岛上少数几个会主动朝别人发出善意的人——尤其是向我这样的普通人。
当然并不是说别人比如说舜君就不会这样——但是更多的时候，像他们一些超越普通与常识的天才们会向我们放射出善良的恶意。这才是最可怕的。
「那个，我的脸上有什么东西吗？」端着盘子，光小姐朝着我露出了美丽的笑容。
「不，没有——只是我在想事情。」
「嗯，那么祝你用餐愉快咯~弥生小姐应该很快就会把早饭送上来的。」
说到弥生小姐，我也是略有耳闻。
毕竟相比起七愚人中的数学家和物理学家，以及神论的预言师之类的，还是厨师这个职业更为贴近我们这些普通人的生活。
毕竟衣食住行才是我们这些平民所要担心的事情，想必在这个岛上也有比如著名的时装设计师之类的天才曾经留下过属于自己的痕迹吧。
随着思考的进行——时间也过得很快。大约一刻钟之后我的早饭便已经端上来了。
咖啡，色拉，三明治和炸鱼。
我拿起筷子双手合十，说到——
「我开动了。」
【9·玖渚舜】
「于是，到底什么样的姿势比较合适？」
「不用摆姿势哦，现在我只是在记忆而已。」在轮椅上坐定，抚平了小礼服裙子上的皱痕后，佳奈美小姐用略带高傲的口气如此说道，「我从来不在有别人在场的时候进行自己的工作。」
「那还真是随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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