搀着他回去的时候,马帮里的人都看着他直乐,虽说没什么恶意,但还是让人觉得不大舒服。王过江叹了口气,苦笑一声说:“驴日的,倒霉的时候,喝水都塞牙缝,放屁能扭着腰。哥们这次算是丢人丢到家了?”
肖毅安慰他说道:“还好还好。毛主席说:想要知道梨子的味道,就得亲口尝一尝。你只是尝了个大家都不敢尝的梨子,所有人都会理解你的。”
那种地方出了毛病,王过江站也站不住,坐也坐不下,只能趴着。林静竹过来看他,他纵然平时脸皮极厚,这会儿却老脸臊的通红,恨不得把头埋到肚子里去,不敢跟她照面,不管林静竹嘘寒问暖的说什么,只是嗯呀啊呀的胡乱答应。林静竹看出他不好意思,也就不再多说,坐到了一边。
那中年汉子送来了一些艾草和烟锅油,说把艾草放进火里烧,睡前把烟锅油涂在手上身上,可以不招蚊虫咬。之后又提醒女娃娃晚上小心些莫乱跑,这儿几十条汉子几个月没碰女人,都旱得很,保不准会出事。
林静竹听完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头。
肖毅又问起来,不知他刚才跟马锅头说了什么,才让他答应带上他们赶路。
那中年汉子满不在乎说道:“马帮要靠我们混饭吃,这个事我们做主,他管不着。不过还是给着他捡了点豁皮(便宜)。”
肖毅听了心里不禁犯疑,怎么他说马帮要仰仗他们混饭吃,难道他们不算马帮的人么?
王过江原先一直烧得迷迷瞪瞪的,跟那中年汉子这算是真正见了面。刚才目光落在他身上时,不觉一愣,被他身上的旧军装吸引住。等他走了,悄悄跟肖毅说道:“你有没有觉得那身衣裳有点面熟啊?我怎么觉得像是……”
肖毅点了点头说:“你也看出来了?我早发现了。不过也说不好,这都几十年了,只是一两件衣服,说明不了什么问题。”
从刚刚见面时,肖毅就觉得那中年汉子几人的行头眼熟得很,后来仔细一想方才记起,他们身上的旧军装,明明是解放前美国支援国民党的美式军服,而他们带的冲锋枪,也是正宗美国造汤姆森,这些东西,当年运输大队长蒋介石可没少给解放军送,肖毅和王过江小时候也是见过的。
这一切的一切,让他们忍不住产生了一个合情合理的联想——金三角的国民党残余部队。
50年解放云南的时候,国民党有几万人的部队逃到了缅甸。这些残余部队打败了缅甸政府军站稳了脚跟后,又跟台湾取得了联系,获得支援,曾一度骚扰边境,气焰嚣张企图反攻大陆,绝对是成色十足的反动派。
王过江脸上却有些兴奋,十分笃定的说:“我看十有八九就是国民党,乖乖的不得了,咱这可真的是插入敌人心脏了。”
肖毅却无奈的道:“就算真的是,又能怎么办,咱的命可是攥在人家手里,他们已经知道我们是从国内跑过来的知青了,想杀我们早就动手了。可现在愿意带我们上路,这绝对是帮咱们。别太早下结论,蒋介石残军在金三角呆了快二十年了,流出来些军装武器也不稀奇,还是再看看吧,说不定不是呢。”
王过江却郑重其事的拍了拍的他的肩,小声说道:“话可不能这么说啊,小鬼。谁是我们的敌人,谁是我们的朋友,这可是革命的首要问题。难道你忘记了当年陈独秀同志犯下的错误了嘛?“
林静竹看两个人一直在那小声嘀咕,忍不住问:“你们说什么呢?”
肖毅和王过江赶紧打住,觉得这件事没搞清楚之前,还是先别告诉林静竹的好。顾左右而言他,恩恩哈哈岔开话题敷衍了过去。
空气中又飘来一股甜香的气息,不远的地方几个马脚子(赶马人)正聚在一起抽烟,肖毅看见他们将大烟膏与生烟丝掺在一起,凑在竹烟筒上轮流抽,神情很是陶醉。就好奇的闻王过江:“你刚吸大烟的时候什么感觉?”
王过江说道:“开始没感觉,抽得多了就发晕,感觉轻飘飘的,还有些恶心。”接着他神秘一笑:“实话跟你说,其实我以前就吸过大烟的。”
看肖毅脸上露出吃惊的神色,他接着说:“我们公社的仓库里,就存的有大烟膏,是民兵从过境的缅甸来的山民身上搜出来的。我和另外几个小子看仓库的时候闲得无聊,就把大烟膏混着香烟抽尝新鲜,谁知后来被人告发,遭了处分,妈的还开了批斗会批斗我。”
肖毅这时恍然大悟道:“我说你小子怎么那么痛快的就愿意和我来缅甸,原来是犯了错误混不下去了,才要来当国际主义战士。”
“我对毛主席发誓,我参加革命动机绝对是无比纯洁的。驴日的还有本事说我,你自己还不是‘反对再教育流浪知青阴谋集团首要分子’,咱俩老大别笑话老二,谁也别嫌弃谁,都是他妈一根绳的蚂蚱。”
其实当时从大方向上的来说,许多知青的确是真真正正的抱着国际主义精神的追求革命理想,越境参加缅共的,但从小处来讲,每个人又都有各自的理由,就像王过江是因为犯了错误受了批斗,而肖毅为了躲避人保组的通缉。
但肖毅到缅甸来,除了逃避人保组的追捕、投奔游击队外,还另有一个目的,只不过其中的缘由,是无论对谁都不能讲的,包括他最好的朋友王过江。
想到这里,又突然想起了林静竹,肖毅望了她一眼,心里纳闷,她来缅甸,除了追求革命理想外,还有什么别的原因呢?不过,每个人都有各自的秘密,她不说,他们自然也不会去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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