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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五 故人至(2 / 2)

“主峰作乱,为首何人?”

云晓梦摇头道:“我一直躲在暗处,不敢看那人是谁。”

曲陵南皱眉,又问:“封印毕璩的法器,长什么样?”

云晓梦道:“这个我知道,那人将法器朝青冈峰一抛,我追了过去,倒是看清了是个菱形柱体,上有八角图案,状似烛台灯盏一流。”

曲陵南微微一颤,随即道:“我知道了,二位,我有急事先行一步,就此告辞。”

杜如风还待说什么,曲陵南却抓起清河的胳膊,两人飞上半空,顷刻间无影无踪。

“主人,那可是两叶玄云草!”

清河见他们远了,禁不住抱怨道,“不知要过多久才能长回去的!”

“它爱长不长。”

曲陵南淡淡地回道。

清河将她心不在焉,忍不住问:“主人,你可是在想琼华主峰之乱?”

“是啊,”曲陵南长长叹了口气,黯然道,“若云晓梦没撒谎,封印毕璩师兄的法器,我还真认得。”

“是什么?”

“那东西名为四象归土盏,当年……”曲陵南愣愣出神,脑子里一闪而过当年在上古冰洞中,孚琛以此盏将她罩住,却只身迎向上古凶兽时的情形。

清河并不出声打断她,过了良久,曲陵南才问道:“清河,当日我执意离开琼华,如今却要自己送上门,这算不算出尔反尔?”

“主人。”

清河柔声道,“只要你想,天下之大,无一处不能往。”

琼华诸峰,如浮罗峰、丹云峰、御察峰等皆有名由,能任一峰之主的修士,不仅需自身修为高深,且于门派中有不可取代之功。

如御察峰峰主道微真君,不仅辈分高,且一手北游剑诀独步天下;又如浮罗峰峰主文始真君,乃琼华千年不二的天资纵横之辈;又如丹云峰现任峰主云埔真人,虽修为只金丹期,然其炼丹之能,当世无双。

与此般琼华名峰相较,青冈峰在外名声不显,于内却讳莫如深,皆因此乃琼华历代修士埋骨所在。

修士虽与凡间不同,不行祭拜之事,然逝者为尊,此峰平素禁弟子到来,自有一派庄严肃穆。

曲陵南与清河终究又回到琼华派。

幸得有清河在,一路所遇种种阵法禁制,皆得悄然化解,不至惊动宗派中人。

然一路行来,处处人迹罕至,原本如画的山水,因少了人气,显得越发寂寥萧瑟。

琼华不是这样的。

曲陵南越走越有说不出的忧心,她记忆中的琼华,时刻皆生机勃勃,风和日丽,绝非如此寂静如坟墓般凝重。

太师傅如何了?

云埔童子呢?

还有孚琛,他怎样了?

一切虽说与她无关,然要说全然不管,却又做不到。

曲陵南绕开琼华四峰,直奔青冈峰,来到之时,只见断仞万丈,两旁各有巨大的石阙巍峨耸立,当中一道陡峭的石阶蜿蜒而上,青苔漫漫,树影参天,与琼华派处处山明水秀之状自有不同。

曲陵南仰头皱眉道:“这可麻烦了,地方太大,四象归土盏又太小,这可怎么找?”

她踏步向前,忽而脚步一顿,回头对清河道:“奇怪,此处禁制,与咱们一路行来的琼华禁制皆不同。”

清河亦道:“此处禁制确有些古怪。”

他伸出手,虚空而画,诺大的山峰底下顿时现出金色符咒,密密麻麻,一层重叠上另一层。

曲陵南凝神看去,只见那符咒竟会自己移动,宛若一尾尾金色小鱼,游移其中,闪烁不定。

符文千变万化,无法归一,初为凝形,复有不见。

清河脸色凝重,困惑中带着震撼,喃喃道:“我活了这许久,竟是头一回见到这等禁制法阵。”

“它是活的,”曲陵南皱眉道,“会动。”

“不仅如此,它的移动全无章法,不遵四象之理,不循二十八星宿之序,可阵法不遵此理,如何能成阵,如何能运转?”

清河眉头越皱越深,渐渐焦躁起来,急道,“不通,不通,全然不通,然为何不通之事,至此却能自成一国,不通之理,却能成变化多端的法阵……”

他脸色越来越白,哑声道:“难不成我之前所知皆错?

我一人错了便罢,可为何天下皆错?

若天底下的阵法无错,为何有此有悖常理之禁制存在?

我想不通,我想不通……”

他双手渐渐抱上头,急得满地乱转,宛若修士走火入魔之状。

曲陵南大喝一声,挥下绿丝绦当面砸去,啪的一声给了他一下,清河一愣,却随即又越发迷乱。

他身为上古器灵,生来只有他设阵法乱人心神,何尝想过有朝一日竟会被阵法所困?

而此阵法处处违背常理,若非精研阵法之人,又怎会因想不通其中关卡而心智迷乱?

这个古怪的禁制,仿佛生来就是为了克清河这般高明的阵法大师。

曲陵南心知不对,生怕他再下去要心魔入侵,当机立断虚空劈掌,打入其灵枢,清河颓然倒地,无法维持人形,只听啪的一声脆响,一面八卦铜镜落了地。

曲陵南将清河妙镜收好,叹了口气,忽而眼神一变,凌厉如刀。

她手一挥,绿丝绦带着五成功力直直击向身后某处。

哗啦一声碎裂声传来。

曲陵南转过头去,但见那处已非空无一物,而是虚空中莫名出现一道深深裂痕,片刻之后,裂缝加大,终究碎裂落地,白雾皑皑中,一男子长身玉立,俊朗无双,一双深墨色眸子定定看着曲陵南,宛如枯井涌泉,寒潭浮雾,那男子试图微笑,可惜一张宛若仙人般好看的脸,却无法扯出一个如往昔那般温柔和煦的笑容。

他微微启唇,似在叹息,又似喃喃低语,低徊悱恻,轻唤了一声:“南儿。”

此一刻曲陵南心中亦掀起波涛汹涌,惊涛裂岸,似惊似怖,却亦有酸楚怨怒,可她尚未想清楚自己要如何做才好时,身体却先一步做出反应。

她身不由己地后退了几步。

这几步,令对面的男子脸色一凝,目光愈发深沉。

曲陵南垂头,自嘲一笑,她原以为自己这几年已修得豁达开阔,生死皆轻,江湖再见当道一声别来无恙否;却原来过往种种,历历在目,只待再见到此人,则内心深处那些伤口又被重新翻检,血肉模糊。

这才知道当初压根不是自己拼命自我安慰的那样伤得不重,伤得无妨。

然谁人能活着而不遗憾?

青玄仙子不遗憾?

清河不遗憾?

她老早就死去的娘亲不遗憾?

人都是生在遗憾中挣扎,再一步步从遗憾中走出来。

曲陵南轻轻吁出一口长气,静悄悄挺直了脊梁。

然后她平淡无波地道:“文始真君,别来无恙。”

孚琛抿紧薄唇,深深地凝望她:“你回来了,回来就好。”

“我踏上琼华,可不是要同真君叙旧,我日前得到一个消息,据称琼华有变,毕璩师兄元神被封印入四象归土盏,那法器又不慎掉入禁地,我昔日欠毕师兄良多,他有事,我怎么也得来一趟。

真君在此正好,敢问真君,我得到的消息是真是假……”

孚琛淡淡道:“你我多年未见,何必一见面便提这些?

小南儿,这些年你过得可好?”

曲陵南微微皱眉。

“住的地方惯不惯?

可有人欺侮你?

跟着你的器灵一味只知奉承,定然不好敦促你练功,你现下修为如何了?

陵南,”他踏进一步,“这些年,你可曾记起过琼华浮罗峰,记起你在浮罗峰还有个师傅?”

曲陵南低下头,忽而觉着有些说不出的难过。

当年两人在一处之时,哪怕孚琛对她和颜悦色些,她亦会欢喜半日,她那个时候最想对师傅说的,也不过就是“师傅我很挂念你”,最想得到师傅回应的,也不过是一句“我也是”。

可是她从来不敢说,不敢说就再也没有机会说,时隔多年,兜兜转转,却从孚琛嘴里听到类似的话。

但她已不会再为之欣喜若狂,雀跃欢呼。

曲陵南抬起头道:“我很好,但我好与不好,似乎也没有什么值得与真君禀报的必要。”

孚琛目中的感伤一闪而过,随即语气平淡道:“你既然不愿讲,那便听听我的近况吧,你送我那把神器,迄今与我契合已至十成,浮罗峰上的老松树被雷劈断,我亲手植了一株新的,你若是有空,可去瞧瞧与原先那株像与不像……”

“我不会去,也不想听这些。

文始真君,咱们还是言归正传,毕璩师兄是否真个被封印于此?

你若是不说,我便要进去寻一寻了。”

孚琛嘴唇微翘:“这么多年你一点没变,旁人只要对你好上一分,你便寻思如何待他好上十分还回去,我每每想起,均觉着不可思议,我这样睚眦必报之人,为何却收一个信奉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弟子?

毕璩待你好,好在哪?

他不过奉掌教之命敦促你读过几天书罢了……”

“那也是与我有恩,况且这是我与毕师兄之间的事,你不懂。”

“我不懂?”

孚琛目光转寒,又问:“那云埔童子呢?

他与你,也算有恩?”

“云埔童子自然与我情谊更为深厚。”

“掌教涵虚真君呢?”

“他待我更是宽厚仁慈,亲传我虚空剑诀,待我恩重如山。”

曲陵南皱眉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那我呢?”

孚琛深深看着她,压抑着声音中的情愫,“这些人你个个都念旧情,个个都放不下,那我呢?”

曲陵南张开嘴,却一时之间无言以对。

往事如烟,历历在目,她定了定神,终究还是给了一句公道话:“你待我,有时好有时坏,但大体还是好的多。”

“我把你从上古冰洞中带出来,我带你进琼华,我引你入修门,我便是从一开始就算计你,但除此之外,我也数次救你性命,我或许不是一个好师傅,但也算尽我所能照料你。

南儿,这些,你难道都忘了?”

曲陵南摇头,哑声道:“不曾忘。”

“那我的好,与我的不好,能否相互抵消?”

曲陵南微微一笑:“文始真君,当日我已说过,我竭尽所能,只能做到不恨你,要我再装作若无其事,那太难了,我做不到。”

孚琛脸色一变。

“当日我亦有错,”曲陵南轻描淡写道,“我只知道喜欢你便要对你好,但我吃了亏才终究明白,我想对你好,你却未必会喜欢。

事到如今,还说这些废话做什么,幸好咱们俩都没真个吃亏,已经是老天有眼,不然咱们之间变得太难看。

师徒一场,好聚好散,我确定毕璩无事后就走,绝不多留。”

孚琛脸色越发难看,盯着她沉默良久,呼吸渐次急促,眼眸慢慢转成血红,忽而一伸手,一股巨大的吸力当面袭来,曲陵南瞳孔收缩,身子顷刻间轻飘飘往后飞出十余丈,孚琛一抓而空,纵身一跃,张开双臂直扑而来,宛若大鹏展翅,锐不可当。

曲陵南心下一惊,随即手下一转,山间无数藤蔓花叶瞬间飞起,被她灵力一激,嗖嗖朝孚琛击去。

孚琛微微诧异:“果然学了些新本事,乖徒儿,还有些什么把戏一并使来,师傅陪你练手。”

曲陵南手下一转,三昧真火凝成一柄飞剑,直直指向孚琛,她淡淡道:“文始真君,你可想好了?

咱们非要动手么?”

“师傅心中有数,不会伤到你。”

孚琛手一抖,巨大的风沙席地卷起,顷刻间将那花花草草卷个一干二净,烟尘中,孚琛目光深邃,内有压抑的情愫万千,却终究手下一敛,沙尘化作土龙呼啸而去。

曲陵南脸色一凝,飞速纵跃而起,火剑再无迟疑,霎时间化作疾驰火圈,圈住龙首,曲陵南运气灵力,用力一收,那土龙顿时节节被绞碎,土崩瓦解。

她手一抖,虚空剑已出手,直指孚琛颈部腹部大穴。

“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为师心中甚慰。”

孚琛带着笑,凌空踏步,宛若将那剑视为无物,曲陵南正色道:“站住!你别以为我不敢杀你!”

“若能消你心头之气,便是被你刺穿几个窟窿又如何?”

孚琛微笑着凝望她,“来,刺为师一剑,刺完了就莫要再生气了,负气出走也得有个限度,一走几年算怎么回事?”

他手一抓,径直抓住剑尖,血至掌中不断滴落,孚琛却仿佛信步闲庭,步步逼近:“南儿,你说,你要为师怎么做?”

“滚!”

曲陵南大喝一声,飞扑而上,虚空剑穿透他的手掌,顷刻间抵在他的胸膛心脏位置,曲陵南呆了一呆,看着他,怒道:“你要干什么?

你到底要干什么?

!”

“我只想你听我说几句话。”

曲陵南被他气得无法可想,刷得一声收回剑。

孚琛的手鲜血淋漓,却仿佛看不见似的,只凝视着曲陵南轻声道:“我一直没告诉你我以前的事,现下都同你说一说吧。

我出生温家嫡系,我父亲是族长次子,母亲是他一生挚爱,娶进门后,他从未有添侍妾偏房一流的念头,父母恩爱,家中其乐融融,我几个兄长天赋高又勤奋,早早便踏入练气期,若他们活到今日,大概都是名扬天下的大能修士……”

他眼神黯淡,流露出难得一见的哀伤:“我小时候长得像女孩儿,家里人闲着都拿我说笑,讲琛哥儿这辈子就娇养好了,反正天塌下来都有哥哥们顶着。

我长到十来岁,已是家里的混世魔王,成天调皮捣蛋,到处惹是生非。

全族的小孩都避着我走不敢招惹我,因为都晓得我恼起来无法无天,而他们找谁告状都无用,因为全家人都护着我,其中尤以我父亲为甚,他对几个兄长管教极严,对我却喜爱异常,我还是总角孩童时,他会趴地上给我当马骑,我有时实在闹得不像话,母亲要责罚,我就跑到父亲那,父亲会把我藏起来不叫母亲找到。

哥哥们背地都说,父亲是想要个女孩儿想疯了,可命中注定无女,便把我当女孩儿宠溺。”

“而这一切,全都终止于左律灭我满门的那一刻。”

他的语气平淡得近乎冷漠,可曲陵南听得心酸。

“我父母拼死换我活命的机会,但却没法再庇护我,我从不谙世事的公子哥儿一下沦落到乞丐都不如的地步,我生平第一次知道什么叫饥寒交迫,什么叫无能为力,吃了种种苦头后,幸得遇见了师尊,入了琼华派。”

孚琛掉转视线,目视远方,“我身负血海深仇,天天都在拼命练功,天天都在想怎么变得更强,可我的仇人是当世第一人,便是我再努力,再拼命,想要复仇仍然遥不可及。

机缘巧合之下,我听闻他的唯一执念是青玄仙子,又碰巧寻到一本邪功,所以我就想,我要找一个相貌与青玄仙子相近的女子,教她练这门功法,再将她送到左律跟前,我不能确定此法一定会奏效,我只知道,这是我没有办法之下的办法。”

“可我没想到,我会遇见你。”

孚琛看回她,柔声道,“收你为徒,与你相伴那几年,是我自家破人亡后过得最欢喜的几年。

可我那时并不知道,我也不懂得,这欢喜有多难得。”

“那对我也是难得的,”曲陵南眼中蒙上泪雾,摇头道:“可那又如何?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我只是想同你说一声,不是你幸而拜我为师,而是我幸而收你为徒。”

孚琛深深看着她,“说完了,你要打要杀,皆随你所愿,我不会同你讲一声后悔,我身不由己,只要能杀了左律,我便是自己的命都能不要,但若重来一次,我不会舍得你。”

曲陵南闭上眼,随即睁开,目光凌厉,手一挥,剑再指孚琛,她冷冷地道:“那你说说,云晓梦是怎么回事,这个专为清河而设的禁制阵法是怎么回事?

毕璩呢?

太师傅呢?

琼华到底出了什么事……”

她一句话没说完,忽而脸色一变,一把将孚琛扯了过来,虚空剑顺势出手,狠狠掷向孚琛背后,哐当一声巨响,山峰动荡,空中火光四溢,曲陵南内息振动,拖着孚琛连退了十七八步才堪堪站定。

只听一个声音暴喝道:“哪来的妖女,有本事再受我一剑!”

他话音一落,一柄巨大冰剑随即破空而来,曲陵南想也不想,三昧真火催化的巨大火球当空迎上,轰隆声中,巨剑裂为数截,孚琛慢悠悠地转身,面上带着极为欢愉的笑容,他笑声不绝,手一挥,紫色流光一闪而过,火球与巨剑均被一股强大的气息瞬间压下。

他伸出手,紧紧攥紧曲陵南刚刚揪住他的衣服把他往后拖的手,柔声道:“这下你便是再刺我多几剑,我也不会放手了。”

曲陵南怒道:“闭嘴!我不过顺手拉你一把而已。”

“好好,”孚琛好脾气地笑道,“可我对这小子还有几句话说,你让我说完好不好?”

曲陵南气恼莫名,又被他以古怪的法术压制住浑身灵力,狠狠瞪了他一眼,伸脚就踹了过去。

“哎呀,徒儿可真凶。”

孚琛笑着受了一脚,转头对那偷袭之人道:“裴明,你也算我派年轻一辈的佼佼者,做事怎的毫无是非?

你师尊道微真君心术不正,妄图迫我掌教师傅交出本派至宝,被派中长老合力拿下,你难不成要跟他一错再错。”

“放屁,我师傅道心坚定,为人最是中直不过,岂是你能污蔑的?

我看欺师灭祖的就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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