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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朱泾宽(2 / 2)

这师妹美貌胜过往日所见女子,眉宇间又天真单纯,当是极好哄骗的。

他心里一动,初时不过习惯性地想在一个美貌女修面前展现自己的魅力,这会禁不住想深一层,琼华派屹立道门正宗许多年,其门派中多有不传秘笈,文始真君又名震天下,谁知道他私库里藏着多少好东西。

这么多年来只听他收了眼前这个女孩做弟子,哪怕她丹田被毁依然不见离弃,足见这女孩在文始真君面前有多受宠,这样的人若能为己所用,那真是有说不尽的好处。

他又思忖,凭这女孩的样貌,自己应当能好好喜欢上一阵子,最多待她好些便是。

这么一想,朱泾宽眼中的温柔多了几份真诚:“师妹,我适才也说了,今日见你极为投缘,若你不嫌我多事,我想替你求求我师傅……”

曲陵南好奇问:“你想求你师傅,把你们门派中的秘宝给我用?”

朱泾宽点头:“虽然难,但我会试试。”

“可咱们今日头回相见……”

“我对师妹一见如故……”

“你要为个头回相见的人去求你师傅赐下传家宝?”

曲陵南睁大眼睛,大为不赞同道:“你可真是个败家玩意,你手上这么散漫,门派里有多少秘宝也不够你折腾的吧?”

朱泾宽脸色一变:“你说什么?”

“说我见不得你这么败家。”

“不知好歹,”朱泾宽大怒,“枉费我一片好心!”

曲陵南盯着他偏头问:“你为何要对一个只见一面的人这么好?

难不成想跟我结为双修道侣?”

朱泾宽向来都是被人捧惯了,哪受过这等奚落,当下想也不想,脱口而出道:“就凭你这种资质,也敢痴心妄想,顶多只配做我的侍妾……”

“师傅!”

曲陵南突然提高嗓音。

被其他人簇拥到另外一边的孚琛想装听不见也不行,因为此时主峰上众修士纷纷停下寒暄,转头瞧了过去。

“师傅,这小子说我顶多只配当他的侍妾呢。”

曲陵南大声道。

众人一听,尽皆哗然,朱泾宽更是涨红脸,他何尝见过有这么没脸没皮的女弟子,顿时道:“一派胡言,我什么时候说过这句话……”

孚琛目光如剑,当即令他心生怯意,悄悄儿后退了半步。

孚琛掉转视线看向曲陵南,慢慢笑了,道:“乖徒儿,有人上我琼华讲这样不知所谓的话,你怎么对付回去,还要为师教你?”

曲陵南眼睛一亮,问:“真的可以吗?”

孚琛微笑道:“权当娱乐一下诸位师长。”

“是!”

曲陵南转过头,对朱泾宽一字一句道:“大赤城朱泾宽,琼华派弟子陵南正式向你挑战,请赐教。”

玄武大陆上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若修士之间报私怨,逞恩仇,可以提出正式的比试,即由一方提出挑战,另一方迎战,挑个风和日丽的时候,邀上双方亲友同门,请上德高望重之修士做仲裁,双方斗上一斗。

这种比试没太多规矩,以输赢为限,也未见得需生死相搏。

但若是双方仇怨极深,不死不休,则需事先立下生死状,下了场是死是活各凭本事,事后死者亲朋好友不得寻仇泄愤,而胜者一方亦不得杀心大起,遗祸旁人。

可现如今的修士,若真跟谁接下积怨深仇,哪里肯循此规矩光明磊落邀仇人出来比上一比?

只怕都想暗地里使阴招,神不知鬼不觉将人除去,事后佯装无辜,照样道貌岸然,谁还会为杀个把人广告天下?

久而久之,“挑战”这个词便渐渐沦为修士之间切磋技艺的一个代称,反倒去掉生死缠斗的沉重,多了几分轻松比试之意。

今日琼华派涵虚真君寿诞正日,寿宴未开,众人正无所事事,若有俩弟子彩衣娱亲,在来宾面前比上一场,大家心里也乐见其成,说不定各门各派的长辈们还会当场指点,或自掏腰包给点彩头犒劳一下。

可问题在于,此刻大声嚷嚷要挑战的,竟然是一个毫无灵力,美貌瘦弱的少女;而她要挑战的一方,却是大赤城年轻一代修士中出身最好、天赋最高,与琼华裴明、清微门杜如风齐名的朱泾宽。

众人适才也听见那少女大嗓门喊朱泾宽要她做侍妾,这对琼华内门弟子而言确是侮辱;这少女是元婴修士文始真君的嫡系传人,她的身份也摆在那,她的师尊还在场,朱泾宽色令智昏讲出侍妾二字,少女勃然大怒要找回场子,这也是人之常情。

可她不跟文始真君诉委屈,不跟赤水真君告状,而是不自量力去挑战早几年就步入筑基期修为的朱泾宽,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场上不少人脸上纷纷显出不以为然,与文始真君有龃龉的更是直接笑出声来。

人声鼎沸中,有一道人嗤笑声尤为尖锐:“这姑娘昏了头,她师傅莫非也跟着昏了头?

以卵击石的比试有甚看头?

可惜了这么如花似玉的女徒弟,若她师傅不心疼,还不如给了朱家小子,至少也有人心疼不是?”

他声音轻佻浮荡,孚琛抬头一看,认出此人正是禹余城高阶修士左元平。

自从他上禹余城毁了左元清的金丹后,整个禹余城跟他的梁子就算结下了。

后来虽机缘巧合与左律老怪化干戈为玉帛,可禹余城修士见到他却未必肯就此罢休,见他座下弟子惹事,当然要不遗余力讥讽一番。

小气鬼孚琛又怎肯让人口头占了便宜,他微微一笑道:“年轻人气血旺盛,难免口舌偏颇,正好动动筋骨,也好去去心火。

赤水真君哪,我这徒儿本领低微是低微,不过好在她腾挪灵活,有些蛮力,这么些年见多了我练健体剑法,也略微会些招式。

待会比试还望你徒儿多多手下留情,别跟她动真格的才是。”

赤水真君正为朱泾宽不分场合乱勾搭女修大为光火,深觉自己八辈子老脸都被这不晓事的徒儿“侍妾”二字给丢个干净。

正尴尬得紧,忽听孚琛轻描淡写将这官司揭过,调戏人当成“气血旺盛,口舌偏颇”,正中下怀,立即颔首道:“惭愧惭愧,本就是我这徒儿言语无状,皆是我管教不力之责。

回去后我定严加惩戒,定给真君一个说法,这会怎好真与令徒动手?”

他大喝一声,厉声道:“阿宽,还不快给你师妹赔罪?

你师妹若仍不解气,你便站那生受她三掌!”

朱泾宽气红了脸,还想说什么,见赤水真君瞪他便不敢多说,只得不情不愿走到曲陵南跟前作揖道:“是我言语失当,师妹原谅则个。”

曲陵南不理会他,而是皱眉看着赤水真君道:“真君,你不让他跟我打,是不是怕他打不过我?”

众人一听,哈哈大笑,就连朱泾宽看着她也目露鄙夷,赤水真君当着人琼华派这么多人的面,当然不好说你本事太差,我就是怕你输得太难看之类的大实话,只好笑道:“哪里,是我徒儿做错在先,你不用跟他打,我让他站着不动,你打他几下出气可好?”

“我打他,他不还手?”

“他有何面目还手?”

“那还叫打架吗?”

曲陵南不满道,“我没觉得他做错啥,他要我做侍妾,我不同意,这事就黄了,有啥可气?

我现在是要跟他打架,喏,我师父都同意了,你作为他的师傅,为何反倒推三阻四?

莫非是怕他输?”

她转头对朱泾宽问:“嗳,你真怕输啊?”

“你算老几!”

朱泾宽怒气上涌,抬头盯着她。

“那咱们少废话,来战!”

曲陵南后退一步,摆开一个起手式,“放心,最多我不把你揍成猪头便是。”

朱泾宽目光微敛,握紧拳头,脚下一圈一圈的气流旋动慢慢形成。

“快打快打,赤水老道,我跟你说,这架肯定打得好看,你便别跟娘们似的左思右想没个决断,”人群中飘出来一个坐在蒲团上眉清目秀的小童子,正是云埔真人,只见他挥着短胳膊兴高采烈地喊,“小南儿,师叔支持你!”

“这……”赤水真君迟疑地看向孚琛。

孚琛笑得温文尔雅:“难得你我弟子皆有兴致,真君就别再推脱了。”

“那,那便让他们切磋两下,”赤水真君皱眉道,“你二人点到为止,手下须有分寸。”

谁都知道他这句话是对朱泾宽说的,孚琛听了也不以为意,他微微一笑,道:“有劳清微门的道友做个仲裁?”

清微门那边一名高阶男修笑呵呵地道:“敢不从命。”

曲陵南勾起嘴唇,曲起手掌,招了两下。

她这笑模样学的是孚琛使坏时的神情。

只不过孚琛气势非常,这等神情配上他的脸,能沤染出十分的不以为意,剩下二分的嗤之以鼻。

他生的太好,对手很难不去注意他的长相,因而那脸上的鄙夷轻视,也容易渗入人心,激怒对方。

可曲陵南与她师傅南辕北辙,又兼无谁高谁低的念想,眼波清澈,眉如远黛,小嘴勾起一笑,竟硬生生给那张脸平添几分艳光。

朱泾宽一见之下不觉微愣,他自负风流倜傥,这下怎还能生美人的气?

他平推一掌,随便摆出一个手势,温言道:“既然师妹执意要打,我便陪你作耍,只盼你能出了这口气,别再计较我言语失当……”

哪知他一句话没说完,对面只觉人影一晃,一个白生生的拳头已然夹杂劲风扑到跟前,饶是他反应迅速,侧身一避,那拳头却如长了眼般拐弯过来,锲而不舍直击鼻梁。

砰的一声,剧痛袭来,登时刺激得他鼻涕眼泪都涌了出来,朱泾宽闷哼一声,捂住鼻子蹬蹬退了几步,只听曲陵南笑嘻嘻地道:“喂,只轻轻揍了一下,你不会哭鼻子了吧?”

阳光下少女素衣长发,挥着拳头嚣张而肆意,朱泾宽低头一看,掌中有鲜血,原来鼻子已被打出血来。

好在这一拳果然如她所说,力道不强,否则鼻梁骨当场就得折断。

第一招就在大庭广众之下丢人丢到姥姥家,朱泾宽的脾气也上来了。

他长这么大从未试过狼狈如斯,当下想也不想,手诀一比,催动灵力,一股红色气旋于掌下形成,随即漩涡越卷越大,朱泾宽单手一推,那气旋化作一条血红蛟龙直扑过来。

曲陵南眼睛一亮,点头道:“嗯,有点意思。”

她展开纵云梯蹭蹭两下蹬上半空,身子一晃,左手一道虚剑直刺龙首,右手一道实剑直斩龙身七寸之处。

嗤嗤声中,那血红蛟龙发出惨叫,瞬间被截断。

朱泾宽脸色一沉,双手一拍一合,被截断的蛟龙又合并回去,扭头张开血盆大口,一口朝曲陵南肩膀咬了下去。

朱泾宽并不真想伤曲陵南,他不傻,今日上琼华来,若重伤琼华女弟子,传出去有甚脸面,也伤了两派和气,关键是对方师长绝对不会坐视不管。

因而这龙瞧着威武,实质只做出样子吓唬对方便罢了。

他五指张开,那蛟龙越发狰狞,就在要咬中曲陵南的瞬间,却见曲陵南身影一虚,那龙咬了个空。

而犹若移魂幻影一般,曲陵南突如其来出现在蛟龙背后,伸手一把揪起龙头,冲朱泾宽嘿嘿一笑,道:“对不住啦。”

朱泾宽还未弄懂此为何意,却见曲陵南右手一挥,一团火球扑了过去,霎时将蛟龙吞噬其内。

朱泾宽骇异之下,连连催动灵力,却怎么也无法阻挡火势,他忽而想起一事,失声道:“三昧真火?”

曲陵南笑眯眯看着那条龙被烧得干干净净,抬头问:“还有吗?”

她的意思是还有多条龙来玩吗?

可朱泾宽听着却像你还有什么花招吗?

他脸色发白,前所未有的挫败感反倒激起斗志,手掌一翻,一柄火红长戟嗖地出来,这是他真正的武器,原本是要用在真正的敌人身上。

他正要纵身一跃,与这名古怪的女弟子来场酣畅淋漓的打斗,却听他师傅暴喝一声:“住手!”

朱泾宽不得不刹住脚步,抬头不解看向赤水真君,赤水真君越众而出,怒道:“你已然输了,堂堂七尺男儿,连这点输赢都不敢认么?

!”

朱泾宽心头一震,下意识摇头道:“师傅,我没有输……”

“还说没输?”

赤水真君大声道,“适才若对方的移魂幻影,若不是显在那条龙背后,而是移在你背后,你此刻焉能站在此说法?”

朱泾宽冷汗涔涔,脸色煞白,一句话也说不出。

“未比试先轻敌,未有防备,不尽全力,幸亏你今日对上的是同气连枝的琼华派师妹,若对上的是魔修妖修,邪门歪道,你还有命么?”

赤水真君恨铁不成钢地就训道,“我素日当你是个聪明的,往往不忍多加苛责,生怕管束太多反拘了你的天分,如今看来反倒是害了你!”

“师傅……”

“下去吧,还嫌不够丢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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