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要亮了吧?
离开前最后看一眼那扇窗,向掌心呵了一口热气——这个冬天真的很冷。然后,他启动车子,缓缓滑入夜幕。
也许他永远也不会知道,窗口没有灯光,只是因为那个姑娘不在。
他不会知道,今夜,那个姑娘也正坐在他的楼下,坐在路边花园的长凳上,抬头望着他的窗。
韩程飞
(一)
原本他就不该爱的——他知道自己是薄凉的男人。
一开始他就非常清醒。恰恰因为这份清醒,更让他感到痛苦,而且,有苦也说不出。
。。。。。。当他从汇金大厦回来,已经是第二天的凌晨。
之前他没有找到她。即便他明明知道,自己赶到健身俱乐部的时候,她还并没有离开泳池。
站在二十三层的公寓,从阳台望下去,午夜的街道,一如既往的清冷。
静静俯瞰着这个城市,对这个自己生活了三年的地方,心底没有一丝一毫的情意。
从很小的时候,他就随着母亲,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漂泊辗转。
没有哪里,令他难以忘怀,也没有什么人,让他觉得不舍。
有时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个没有过去的人。到了后来,终于连自己也察觉不到,他其实是那么孤单。
他的心里,始终躲着一个小小的男孩——那个男孩,总是眼神清冷,抿着安静的薄唇。
是她,她点醒了他,自己心中竟然还藏着这样一个孩子。
男孩曾经问母亲——为什么,我们要不停的走,不停的走?
儿时的记忆,模糊得好似不曾发生——他忘记了母亲的回答。
他那么小,相依为命的母亲猝然离去,他还迷惑不解,她为什么会死去?
而生父直到她临死,也没有回来再看她一眼。
那个明媚的春日,即便外面的阳光照得人睁不开眼睛,却无法照进一间小小的屋子。
她最后一句话,没有看着自己的儿子,只是茫然的望着被破旧的报纸糊得严严实实的窗户,“飞飞,外头太阳真好——”然后她轻轻闭上眼睛。
他记得,那个十二岁的男孩静静坐在床边,似乎想要拉起母亲的手,最终却没有伸出手去。
男孩心里很乱,房东的邻居之前几次好意提醒,人一定要送到医院去,不能在家里。
那时他还不明白,很久以后才知道,人家是怕晦气。
男孩怎么会想到母亲竟然真的离开?
他憋着一口气,飞快的跑出家门。小小的县城,有一个友谊商店。只有那里,可以打长途电话。他知道母亲想要什么。即便他一直装作不知道。
男孩一直跑,一直跑,汗水很快打湿了他的校服衬衣,腻腻的渍在背上,就像那个挥之不去的念头,腻腻的滞在心里。
那段再熟悉不过的路,似乎总也跑不到尽头。可一旦看到了商店暗红色的大门,他又开始想,这条路,为什么不能再长一点?
男孩踮着脚,小手一个一个按下从未拨出过,却又稔熟于心的号码,他似乎已经分辨不出,心里究竟是期盼多于慌张,还是茫然多于怨恨?
接通的一瞬,男孩急急说道:“我要找王——”
电话那头,一个倨傲的女声打断了他:“你好,请问哪位?”
原本烫得几乎无法安放的心,突然冷却。
男孩面无表情的放下电话,慢慢从口袋里一张一张摸出零钱。
站在柜台后面的售货员,有些无措的低头看着他——他清冷的神情,完全不像一个十二岁的孩子。
等他再回去的时候,母亲已经离开。
他忘了自己到底有没有哭——太久了,久到,他不愿再记起。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这个夜晚,想起这样一桩旧事?
心中竟然有彻骨的痛。虽然来得太迟。
也许就在这一刻,潜意识里,他知道,自己又失去了生命中一个挚爱的女人。
他明白,他和她缘尽于此。虽然,如果他能在这晚找到她,也许一切都会不同。
可他终究还是输给了商睿。
(二)
。。。。。。正午的阳光,那么明亮的照进房间,暗夜里辗转的惶惑,汹涌的情愫,如今早已消失不见。
他将那个小小的瓷盒,随手丢进客厅五斗柜上一只极少打开的抽屉。他知道自己不会再去看它。
不过,也许有那么一天,他会带着一束明亮的花朵回去找她。。。。。。也许,仅仅是也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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