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朱见济刚起床,常宁又跑了进来,和端着脸盆的画眉撞在一起,差点把画眉连同脸盆一起撞飞。
正给朱见济穿衣服的彩菱格格笑着取笑常宁:“常千户这么着急是要去干什么?让狼撵了是咋的?”
朱见济现在穿衣服洗脸都是她们服侍着,开始的时候也尝试过自己动手,但一来这古代的衣服不是很好穿,二来彩菱她们也都不让他自己穿。彩菱有次都急哭了,说是朱见济嫌弃她们服侍的不好。所以之后朱见济只好就一直衣来伸手,慢慢也就习惯了,到现在也不会自己穿,有时候想想也会感叹一声:这万恶的旧社会!
常宁顾不得彩菱的嘲笑,只是朝画眉连连作揖,又从画眉手里接过脸盆来放在春凳上,在水里拧了块手巾递给朱见济,口里却对着朱见济说道:“臣回去想了一夜,小爷能不能向皇上请求建立一支骑兵仪仗队啊!”
“建立仪仗队干什么?”朱见济不解地问。
“那个,……不是昨天都说了嘛!”常宁看了看彩菱、彩莲和画眉一眼,欲言又止。
朱见济刚起床,头脑还不十分清醒,想了半天才想起来昨天常宁一心想在东华门外埋伏,好得个平叛的大功劳,只是因为没法获得允许让他的骑兵进入皇城才作罢。回去想了一夜又想了这么个主意。
朱见济哭笑不得,这家伙把自己说的可能会发生的南宫复辟当成他立功升官的机会了。
这也难怪常宁如此心热,现在北面的也先刚杀了脱脱不花篡位自立,正忙于镇压瓦剌内部的不服从他的势力,没有余力来入侵,因此边疆无事,常宁想要在边疆一刀一枪立军功升为指挥使在相当长一段时间已经不可能。现在听说了这么个机会,当然不想错过。
这时成敬也进来了,说道:“小爷就不用为您的那些假设担心了,臣回去想了一晚,已经有了对策。以后的事您暂时就先不用管了,这种斗争之事自有我们处理。”
朱见济向常宁摊摊手:“不是我不帮你啊!只是现在这是归成夫子管了……”
朱见济还没说完,常宁就向着成敬一揖到地,脸上笑容如菊花绽放,说道:“成总管要粉碎敌人的阴谋也得需要值得信任的平叛将领吧!请相信卑职就是您需要的人选,绝对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眉毛都不会皱一下,还望成总管成全。”
成敬一摆手:“将来自然会有你表现的机会,你只要好好跟在小爷身边,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不等常宁道谢,成敬又转向朱见济:“时候不早了,小爷赶紧吃些东西去文华殿读书吧!”
朱见济到文华殿的时候已经不早,因为昨天出宫去了南宫,一天也没温课,所以就没大背会昨天所学的内容,偏偏今天授课的是次辅高榖。高榖比陈循年纪小一些,但是十分严肃,不苟言笑,因此朱见济更怕他一些,怕得结果就是,更背不出来了!
“子路曰:卫君……卫君……说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事不成则……”朱见济自己也知道背错了,实在是背不出这一则了,就可怜巴巴的看着高榖,小心地问:“先生,我先背后面那一则行吗?”
“好,背吧!”高榖左手拿着戒尺在右手手心里轻轻拍着,朱见济觉得如果自己不背出点来,这位高先生真能打自己的手心。
“樊迟请学稼,子曰:‘吾不如老农。’请学为圃,曰:‘吾不如老圃。’樊迟出,子曰:‘小人哉樊须也!嗯……上好礼,则民莫敢不敬;上好义,则民莫敢不服;上好信,则民莫敢不用情。夫如是,则四方之民襁负其子而至矣,焉用稼!’”这一段朱见济背得很顺溜,因为以前看过很多批判孔子的文章都提到这一段,说是孔子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反而嘲笑热爱劳动的好少年樊迟。他吃的穿的都是劳动人民劳动的成果,却轻视劳动人民,这也就成为被新文化运动和特殊时期时期孔子被批判的一个罪名。
不过在朱见济看来不过是术业有专攻!说出了大实话罢了:“我种地不如农夫,种菜不如园丁,你想学那些专业技术就应该找专业的,别来找我!想学挖掘机技术,你得去蓝翔啊!我有我的特长,我精通的是治国安民的理论,你跟着老农也学不到我教你的这些啊!你跟着我不学我会的,偏学我不会的像话吗?”很有道理嘛!爱因斯坦的专业是造原子弹,你让他卖茶叶蛋就不如街角的小贩。
昨天学了五则,朱见济就记住了这一则,所以看高穀点头,就想混过去,装作好学的样子请教道:“孔夫子为什么称樊须为小人呢?他又没做什么不道德的事!”
高穀捻须一笑,道:“这里的小人是‘小民’的意思,不是品质低劣的人。是被统治处于社会底层的劳动人民,而不涉及品质。‘小民’的特点就是眼皮子浅,看不到那些大道理,只顾自己那点小心思。《里仁》中说的‘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也当作如是理解。你和一般老百姓讲:‘你好好种地,把咱们大明建设得富强起来!’就不如说:‘好好种地,只要种得好,就免你劳役!’更能被他理解和接受。”
想了一想,高穀又补充道:“我们读这一则,就看到,孔子教给弟子的都是做人处事的大道理,不是教具体哪件事该怎么做。小爷也应该学这样,只要把握了大方向,具体的操作会有下面专门负责的人去做。臣给您举个例子:兵部尚书于谦是永乐十九年进士,典型的圣人门徒,以书生而为将首,指挥倜傥,可见圣人之道是放之四海皆准的,学了圣人的道理,其他都是一通百通。”
朱见济听了心中一动:于谦以文臣总天下兵马,明朝末年以文制武此时已经初见端倪了。
一般各朝都是允文允武,文武并列,有人的地方就有矛盾斗争,皇帝让文武官员相互斗,自己就可以做仲裁,就把两方都牢牢控制住了。所以有文有武,左文右武,为的是相互牵制,保持一个大致平衡,君主才能控制他们。只有宋朝和明朝却是文官把武官压得死死的,文官失去了制衡,一家独大,和谁斗争?只能是和皇上,因此相权越来越重。明朝中期尤其严重,出现了一大批的权臣,像高拱、张居正就是其中的典型代表。
后来有些皇帝为了从文官手中夺权,又引入了一支新的力量——宦官,结果越弄越糟,明朝最终在文臣和宦官的争斗中走到尽头。为什么皇帝宁肯依靠一群木有小JJ的太监和文官斗争也不用武官?实在是武将长期雌伏在文臣之下,已经没有血气和文臣一较高低了。明朝越到后来,武官积弱之下,越来越没有和文官斗争的能力了,以至于总兵之类的高级武官受三四品文官的节制还觉得理所应当。
高穀拿戒尺敲敲桌子,把朱见济从沉思中唤了回来。朱见济连忙抬头,看见高穀正严肃地看着自己,连忙正襟危坐。高穀才又接着讲:“孔子的学识是非常渊博的,但是他也很谦虚地承认不能做到全知全能。当遇到他不清楚的问题他又是怎么做的呢?《子罕》里有一则孔子说道:有一个乡下人来问我,我对他的问题完全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于是我就和他一起探讨,从原因和结果两方面去分析,最终我和他都明白了事情的原委。孔子尚且不自满,您才初学,怎么能上课就分神想到别处去了呢!”朱见济连忙诚恳地道歉,高穀满意了他道歉的态度,就继续讲今天的课了。
高穀讲完了课,兴致还颇高,就从今天讲的内容里选了一句写了送给朱见济,却是:为君难,为臣不易。字体端方,朴拙遒劲,这是勉励朱见济要做明君的意思了,朱见济忙道谢收了。其他几个讲读也凑趣道:“高相莫要只偏爱小爷,也写几幅送给我们一人一幅如何?”
高穀笑道:“你们都写得比我老头子好得多,应该是我向你们要才对啊!”
众人都奉承道:“我们哪里能和高相的字相比!”
高穀被他们说得很开心,就提笔给每个人写了一幅。
徐有贞也得了一幅,上面写的是:欲速则不达,见小利则大事不成。也是今天才讲的内容。徐有贞受了张輗的好处,上了贼船,心里有鬼,觉得高榖很像是在借机敲打自己。否则为什么要写见小利则大事不成啊?一个副都御使和徐有贞图谋的入阁拜相相比确实算是小利。难道这老家伙知道了自己和张輗的事了?不可能!徐有贞使劲摇了摇头,似要把这想法摇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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