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邪辨明来势,却是有人在黑夜中用马鞭抽向自己。见那鞭子来得并不甚疾,一探手便捉住鞭尾。眼前那道身影看不太清,但听言下之意,想必是误会自己要偷马。
天邪待要张口辩解,那人冷笑道:“好小贼!倒有两下子。”语声清脆,显然是位年轻女子。天邪只觉手中一松,那女子已撤了手中鞭子,合身欺上,双手化掌向天邪攻到。左掌虚拍,右掌穿云而出,直袭天邪胸口。
天邪只觉哭笑不得。眼下形势明了,那女子将他当做偷马贼,只须辩解清楚也就是了。只是这女子忒也急性子,竟是不由分说便即动手。他不愿无端伤人,更不欲徒惹事端,只得侧身避开,口中道:“姑娘你误会了,我不是偷马的。”
那女子对自己这一手“穿云掌”甚是得意,本道能一招制敌,不料却被这小贼闪身避开。心中恼怒,这一句辩解便混没听进去,双掌再度攻到。白致远只传授二人内功剑法,掌指拳脚却没教过。天邪见那女子一双手掌上下翻飞、飘忽不定、虚实难测,虽不识这掌法如何,却也看得出有些门道。但出招太慢,掌上也无甚力道。展开身法一一避过,口中不住辩道:“……姑娘你听我说,我当真不是偷马的……”
那女子却浑然不听,掌上攻势愈急。天邪暗道:这姑娘当真不可理喻。有心要将她制住,再行解释,但从未学过擒拿之术,不知如何下手。若是拔剑相向,又觉不太妥当。心中苦笑:罢了,惹不起还是躲一躲罢。脚下疾撤两步,便要纵身而去。
那女子手中急攻,尽展所学,却连这小贼的衣衫也未摸到。且这小贼避开自己招式同时,竟仍出言狡辩。气恼之下,好胜心更起,见那小贼意欲遁走,口中喝道:“小贼!打不过便逃么?”
天邪听得这声喝斥,心中顿生恼怒。他刚捉弄了王五,正对自己剑法信心满满,怎容这小小女子轻视?何况今夜之事,全是这女子胡搅蛮缠。听其声音清脆稚嫩,打斗中虽看不清身形容貌,但料想年岁不比自己大,却张口闭口“小贼”的乱叫。自己一再退让,这女子却全然不知好歹。当下回身,口中也不再客气:“死丫头,当真以为我打不过你么?”
那女子听得这声“死丫头”,心中更怒,见那小贼并不逃走,双掌再度攻上。天邪有心教训她一下,却并不想伤人。当下仍不拔剑,只展开身形周旋,伺机去捉她手掌。那女子虽功力有限,掌上却甚有法度。天邪不习擒拿,一时三刻却也制她不住。
再避了两三招,天邪见她左掌虚拍,右掌蓄势,该当还是那招“穿云掌”。心念一动,假意用手臂去拆挡她左掌的虚招,胸腹间露出破绽。果然那女子右掌穿云而出,向自己胸口拍到。天邪右手疾探,已抓住那女子手腕,手中微微发力,将她手臂扭在背上。
那女子肩膀吃疼,只得上身前探,甚是狼狈。待要强扭身形,天邪手中发力,肩膀更疼,便使不出力气了。她被制住身形,口中却仍不依不饶,叫道:“小贼好不要脸!专会使诈!”
天邪这才打量清楚,见这女子身形轻盈,穿着一身翠绿色短衫百褶长裙,腰间系着绸带,脚下短靴。他在背后制住这女子手臂,瞧不见她面孔。听得这女子仍是口出不逊,心中恼怒,思量着如何吓吓她才好。蓦然想到师父提起逍遥谷谷主王定邦时的那一句“老淫棍”,心中已有了主意。口中邪笑两声,道:“你这小丫头性子太差,长的倒是俊俏。不如随着小爷我去,同习那双修之道,你看如何?”他口中说着“长的倒是俊俏”,实则连这女子面孔都没看清。
果然那女子闻言大惊,面上煞白,口中急道:“你……你敢!你……你是……是逍遥谷的人?”她惊惧之下,却也不敢乱叫“小贼”了。天邪见这女子惊慌之态,自己冒充老淫棍之法果然奏效,心中大乐。待要再唬她两句,却听得有人说道:“非也。这位少侠可不是逍遥谷的人,他不过吓唬你罢了。小蛮不必惊慌。”
天邪顺声看去,见一男子手中提灯,缓步走入院内。就着灯光细瞧,这人一身缮丝长衫,下颌方正,目光清朗,年岁当在三十上下。正要开口应话,那男子却抬头看着院墙,扬声道:“墙外的少侠既然来了,便也一同现身罢。”
一道身影应声越墙而入,竟是天朔到了。却说天朔去找那王五同桌之人问询崆峒山之事,进展很是顺利。崆峒派之事本就不是什么秘辛,天朔稍一威吓,那人便全说了。查问清楚,天朔本该回客栈等候,但终究放心不下天邪,便原路折回,向王五离开方向一路找寻。
天邪八剑捉弄王五之时,天朔将将赶到,却未现出身形。见天邪将王五打得毫无还手之力,这才放下心来,暗道:“天邪能如此,想来我也可以。不过天邪这招‘风扫落叶’确是用得纯熟,我比不上他。”
天邪得手离去,他便一路跟上。待要招呼天邪同回客栈,却已生了方才之事。那女子将天邪误认作偷马贼,自己若贸然出现相助,只怕更惹嫌疑。是以天朔一直隐忍,直到此刻被那男子道出行迹,这才现身想见。
天朔拱手道:“这位大哥好眼力。方才之事实属误会,我们二人绝无恶意。天邪,还不快放手!”
天邪见哥哥到了,忙放开那女子手臂。那女子得了自由,立刻躲到男子身边,拉着他衣袖说道:“童大哥,这小贼是逍遥谷的恶人,来偷马的。你快帮我教训他!”
那童大哥却摇头笑道:“非也。这两位少侠既不是逍遥谷的人,也不是来偷马的。小蛮莫要什么‘小贼小贼’的乱叫。方才这位少侠和你动手,用的可不是逍遥谷的武功。如不是有意相让,只怕你不死也伤了。若说偷马么……你童大哥活到现在,可还没见过腰挂长剑来偷马的。再说了,我不是大师兄,可没那个本事帮你教训人。”
天邪就着灯光细瞧,这才看清那女子面容。只见她头梳飞仙髻,一张鹅蛋脸。肤色胜雪,柳眉如黛,朱唇不点而赤。一双眸子水灵灵的,此刻正满含怒意瞪着自己。天邪心想:方才夸她长得俊俏,倒也没夸错。待听得那女子又将他喊作“小贼”,又听那男子唤她作“小蛮”,便说道:“小蛮?你叫小蛮?当真人如其名!”说罢哈哈大笑。
那女子听他出言调笑,心中更怒,一双凤眸直欲喷出火来。但她已知晓自己不是这小贼的对手,童大哥又不肯出手相助,此时当真无可奈何。恨恨道:“小蛮也是你叫的么!你这小贼当真可恶,莫要在长安城被我撞见!”
“长安城?我正是要去长安城呢!你……”天邪还要再与她斗嘴,天朔却抢过话头,说道:“我们二人初入江湖,若有得罪之处,还请这位大哥见谅。”他早看出这女子不可理喻,是以这话却是冲着那童大哥说的。
那童大哥笑道:“好说好说。在下太一门童空,这位……这位是我师妹小蛮。不知两位少侠如何称呼?若是两位真到长安一游,在下自当尽些地主之谊。”
太一门!天朔闻言心头一震,天邪也顾不得与那小蛮斗气。两人均想起师父所说,太一门乃是邪道八大门派中势力最大的一个,不可随意招惹。万不想这才刚踏足江湖,便已经招惹了太一门的人。
天朔拱手道:“原来是太一门的童大哥,久仰,久仰。”他踏入江湖时日虽短,但平日里留心好学,已习得一些江湖中的切口。师父既叮嘱过太一门之事,他便想及早脱身,不愿在此久留,以免多生事端,便道:“我二人不过无名之辈,自不敢到太一门去叨扰。既然此间之事只是误会,我们便告辞了。”
童空见他二人并不报知姓名门派,倒也不以为意。这般初出茅庐的江湖后生多如过江之鲫,惧于太一门的威名也实属寻常,无甚可留心处。他只是见天邪与小蛮动手之时多有容让,制住小蛮后也只是出言恐吓而已,实没有伤害她的意思,这才以礼相待。此刻见天朔告辞,便道:“如此在下便不送了。若是有缘,江湖再见。”
天邪正欲同哥哥离去,却见那名叫小蛮的姑娘正对着自己吐舌头扮鬼脸,不禁莞尔,心道:师父叮嘱我们不要招惹太一门,可这太一门的人,却未有什么可怕之处。两人跃出院墙,并肩而去。
院中只余下太一门二人。小蛮恨恨道:“无胆鼠辈!还不是听到太一门的名号便夹着尾巴逃了?”面上颇有鄙夷之色。
童空道:“这两个年轻人可不是什么鼠辈。先前那人与你动手游刃有余,他出手制住你,我竟没看出他武功来路。后来那人遇事沉稳,便是听到我自报师门,也只是惊讶而已,未有什么恐惧之色。这两人都不是庸才,也不知是哪家的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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