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衫男子此刻酒意全无,冷哼一声,道:“只怕凭你小小的绣水门,还不配问我名号。南门秀,你若要杀我的话,还是换左手刀罢。这般藏巧露拙的小伎俩,莫要拿出来丢人现眼了。”
南门秀心下更惊,他的左手刀从未出过手,今日斩去卫武手臂实属第一次。在青衫男子面前他一直都是右手提刀,实不知对方如何看破虚实。稍一沉吟,心下已了然:方才那人检视卫武尸体,定是从卫武断臂处的伤口推断出中刀方向和角度。
当下刀交左手,傲然道:“好眼力!也好,今日就让你死个明白。”
南门秀身旁诸人虽都是老江湖,但均是各门中二三流的小角色,遇事没什么决断。即便有人觉得眼前之事不妥,却也不知究竟哪里不妥。既见那青衫男子执意搅局,将与南门秀刀剑相向,各人互相打个眼色,缓缓散开,渐成合围之势。
那青衫男子眼见被众人合围,却也并不慌张,拔出腰间长剑,长剑平指南门秀,讥讽道:“我原道单打独斗,卫武该不会败在你刀下。果然如此。”
众人只觉他拔剑、抬臂、平指,每一个动作都缓慢凝滞,但细细思量,又似乎自己并未看清他如何拔的剑。
南门秀已怒不可遏,暴喝一声,挺身疾冲,左手刀呼啸而出。刀锋挟着破空声直取青衫男子右臂,刀式将尽时,刀锋一转,刀势却更盛,挑向青衫男子左臂。这一招“西水东流”,他对阵卫武之时已用过,这次左手持刀,威势更胜一筹。
那青衫男子却不为所动,脚下不退不避,只右手长剑一抹,剑身已搭上绣水刀刀锋。这一抹一搭,已将刀锋推离自己。长剑剑身却仍旧不离刀锋,顺着刀势而行。直到这一招“西水东流”刀势将尽,长剑才慢悠悠地离刀而出,剑尖点向南门秀胸口。
这一剑既不凌厉,亦无甚剑势,看似平平无奇。但南门秀此刻前冲之势未止,等若自己把胸口往长剑剑尖上送。
南门秀怪叫一声,生生止住身形,让过长剑剑尖。绣水刀高举,直劈而下。这一招“刀劈华山”,乃是刀法中的入门招式,并无甚新意。但在南门秀手中使将出来,自有一股撼天动地的声势。刀锋挟着隐约的风雷之声,疾向青衫男子头顶砸去。
青衫男子仍旧不退不避,长剑斜挑,剑身又已搭上刀锋。一挑一搭之间,已引得绣水刀刀锋滑向身侧。长剑仍不离刀锋,顺刀势而下。
南门秀只觉刀势愈来愈缓,待要变招之时,长剑剑尖一挺,又是不急不慢点向自己胸口。不得已小退半步,半身回旋,以身带臂,以臂带腕,以腕运刀,刀锋掠向青衫男子小腹。一招“飞燕还巢”使出,再与青衫男子斗在一起。
余下六人将二人围在中央,只觉那青衫男子剑法稀松平常,出剑缓慢,毫无凌厉之意。南门秀的绣水刀则是刀刀生风,盈盈刀光中夹杂风雷之声阵阵,只出刀的声势便已摄人心魄。六人心下稍安,想来这一战南门秀有胜无败。
南门秀此刻则是恼怒无比。自家人知自家事,他每一刀使出看似风雷阵阵,但无一例外被那长剑搭上刀锋,消了刀势。待要回刀再出之时,那长剑剑尖总是不徐不缓地点向自己胸口。一来二往,只觉胸口烦闷,气息渐乱。
他绣水门的家传刀法,要旨就在“圆转如意”四字。须得运刀如飞、刀锋百变而刀势不减,才能达到“一刀更胜一刀强”的境界。这套刀法他早已融会贯通,亦是他扬名立万的最大仰仗。
不料那长剑竟如鬼魅一般,消其刀势,断其气势。令他刀刀不能相连,招招不得相续。剑尖向自己胸口的一点,看似平淡无奇,却每每在自己内息运转的关节时刻点出,自己气息竟已隐隐被扰乱。南门秀已知对方实在是生平罕见的高手,但奈何已成骑虎难下之势,只得打起精神勉力支撑。
话说那余下六人在旁掠阵,初时只觉南门秀占尽上风,绣水刀声势比之长剑不知高出多少。但不知为何,南门秀运刀却愈来愈缓,绣水刀声势也愈来愈低,竟是被长剑占了上风。不知是谁高呼一声:“点子棘手,大伙儿并肩子上!”六人纷纷抽出兵刃,合围而上。
场中青衫男子显是游刃有余,见六人围攻而上也丝毫不惧,轻轻笑道:“慢剑果然合用。再来试试快剑如何?”手腕轻抖,手中长剑再非之前那副不徐不疾的惫懒样子,化作一道青光,直向南门秀袭来。
南门秀本在苦苦支撑,见余下六人上前相助,终于舒了一口气。正待运刀反攻之时,忽见那长剑化作一缕青光袭来。尚未来得及闪避,只觉双目剧痛,便什么都看不到了,竟是直接被点瞎了双眼。惊恐剧痛之下,急用双手捂眼,手掌一松,绣水刀顺势落下。只恍惚听得身旁一阵惊呼,之后脚边“咣当”一声响,却是绣水刀掉在了地上。
周遭再无声息。南门秀双目剧痛,脑中却一道精光闪过,霎时间想到了这人是谁,惊呼道:“‘书生双剑’白致远!你是武当派的‘书生双……’”
长剑剑尖透喉而入,打断了这声惊呼。
“果然,剑法还是快些比较好罢!”青衫男子悠然道。
长剑还鞘,他环顾四周,身畔只有倒落的尸体,先前怀中的酒壶已不知被自己扔到何处去了。那两个孩童仍伏在卫武身上,依旧没有醒来。
天上明月如轮,地上清风阵阵。这天地间,仿若只余下他一人。
“哎!你我只有三战之交,老天却偏把这两个孩子送到我面前。这究竟是缘分,还是作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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